10.鐘鳴鼎食之家

10.鐘鳴鼎食之家

謝清端詳着面前的道士。鶴髮童顏、仙風道骨,一身道袍蓮冠在謝清看來分外眼熟——他前幾世出家之後,日常就是這個打扮來着。

下首處,蔣溫殷勤地跟謝清介紹:“父親,這位是道玄真人,現任西臻山浮雲觀觀主。”是當今道教頗負盛名的一個人物。

蔣溫叫過“父親”之後,小心瞅一眼謝清,見他並未表露不悅,頓時心喜。他就說嘛!謝清現今只他一個兒子,怎麼可能當真不認?

然而其實,謝清……他只是懶得糾正而已。

這邊蔣溫一口一個父親叫得越發來勁兒,那邊道士聽着蔣溫的介紹,矜傲地微微頷首:“謝施主。”語調淡淡,並不把眼前人看在眼裏的樣子。的確一股……高高在上不與俗同的味道。

謝清平日裏看起來是沉肅冰冷不起波瀾,實際上性子再傲氣不過,可此時道士的態度卻並沒讓他不滿。神色不變,話語間卻添了幾分客氣:“道長請坐。”

——雖然是蔣溫請來忽悠他的,看着樣子也不像是能有什麼真才實學,但到底是這個世界道教的領軍人物之一呢,和他聊聊說不得能有什麼驚喜。

蔣溫自然不知謝清此時心中的想法。聽謝清讓道玄坐了,心底便是一喜,暗道事情要成,趕忙再誇兩句:“真人道行高深,最擅延年益壽之法,再神奇不過的。天下不知多少人慾求真人一言而不得!”

蔣溫自認想得通透:謝清什麼人?他不缺錢不缺權更不缺色,研究道教能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長生!

直接說道玄有長生之法,謝清哪怕真是傻狍子也不會信,所以權衡之後,蔣溫定下這麼個說法。

果不出他所料,謝清似乎被勾起了興趣:“哦?”

“不過雕蟲小技,當不上小施主如此盛讚。”道玄浮塵搭在胳膊上,一派世外高人模樣,端着架子等謝清出言相問。

誰承想謝清聽了,淡淡一句:“道長過謙。”比起敬佩,更像是禮貌性誇讚,而後端起茶杯緩緩啜飲,不再言語。

場面一度安靜得十分尷尬。

自己請來的人,自己要辦事兒,謝清可以不說話,道玄可以端着架子不吭聲,蔣溫卻不能那麼沉得住氣:“真人,父親一向崇敬道教,您有延年益壽之法,還請相授一二,弟子感激不盡!”

謝清被蔣溫越發順溜的“父親”叫得好笑。穿越這麼多世界,喜當爹也不是第一次了,要說比這回糟心的,還真是少。

蔣溫遞了個梯子,道玄趕緊地順着下。他甩了甩拂塵掩飾尷尬,清清嗓子:“小施主一片孝心,貧道應下也無不可。”

謝清現在着實是無聊得緊,方才晾了他們一下,此時又萬分配合的接話:“請道長指教。”

道玄捋捋鬍子,一派高深莫測:“施主可曾聽過,黃赤雙修之道?”

謝清端茶的手頓了頓,抬眼去看蔣溫。

啥叫黃赤之道呢?黃赤之道,又稱陰陽交合之術……還不明白啊?那咱再直白點,房中術。懂了沒?

謝清眸底微微劃過一絲莫名笑意。他這位便宜兒子,可以說是……非常有才華了。

蔣溫自己也這麼覺得。

他是有備而來,許多事情早已打探清楚,他這位血緣上的父親,是個名副其實的浪子。年少時在盛京是勾了多少芳心留了多少孽緣風流債且不說,就是前些年在外遊歷,每到一處也必留下一段風流韻事,艷鬼傳說。這樣一個人,突然清心寡欲了起來,無非兩個原因。要麼受了情傷大徹大悟,要麼……腎虧了,要養生。

就謝清的個人魅力而言,蔣溫覺得是後者的可能性佔了九成九。

既然如此,一個腎虧的風流浪子,他最想要什麼呢?當然是不傷身體的隨便浪!

這說的不就是黃赤雙修之道嗎?放開了玩,不但不傷身還養生。就問你你爽不爽!

——至於道玄的這個黃赤之道是真品還是假貨,是不是真不傷身,乃至於可以養生……蔣溫表示,這不在他考慮範圍內。反正去玩黃赤雙修的又不是他,在意那麼多做什麼?他便宜爹喜歡,能因此寵愛信任他就行。

蔣溫煞費苦心地為腎虧浪子謝清量身定製了這麼一個貼心的方案,覺得自己當真是稱得上一句“智多近妖”,且孝順萬分。

“兒為您尋了一位雙修人選。”他拍拍手,一位玉簪白裙的少女款步而入。

少女是少見的絕色,雖五官並非完美,勝在身上那一抹韻味。眼波明亮、楚楚動人,鮮嫩如初晨的花兒。

少女早知自己要來伺候一位中年男子,心中下意識便勾勒出一個滄桑衰頹的身影——既是富貴人家,說不得還腦滿腸肥。

滿心不甘從門外轉進,只見端坐主位的男子身着暗紫鑲金絲袍服,從衣袖到髮絲,皆梳整得一絲不苟,不見半點褶皺。

她壯着膽子將目光移至他面上,長睫濃墨掩映,眸似淵海沉冷,膚若崑山冷玉,見着她,淡淡一眼便移開目光,眼底沒有她見慣了的驚艷垂涎,是攝人心魄的冷冽威嚴,墨色深不可測。

他只是坐在那兒,便已襯得室內名跡珍寶黯然失色,光華璨璨,仿似天地之間唯此一人。

少女被灼傷般下意識收回視線,一時忘記呼吸,久久不能回神。

耳邊一聲茶杯放上桌案的聲音,少女回過神,好容易勉強平靜下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般容色,這般氣度,實是她生平僅見。又哪裏是什麼浪蕩猥瑣中年人!

如此人才,與他同處一室,尚覺自己玷污了這屋舍,又豈敢妄想得他垂愛?

到底還記得自己來的目的,少女咬了咬下唇,心底發虛地盈盈下拜:“奴給郎君請安。”這……這到時候睡了他,究竟算誰嫖誰啊?

被便宜兒子“煞費苦心”的謝清揉揉眉心。有時和聰明人一起待久了,真的很難理解智障們的思路。

比如此時。

向來各種陰謀詭計在腦海中過一圈便透徹瞭然的謝清,難得認真思考了片刻,才確認,自己這便宜兒子,是想玩個……美人計。

謝清看向蔣溫,那張笑容誠摯、隱帶諂媚的臉,和他現在用的殼子像了八成。看着實在是有些……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移開眼:“你像謝家人。”

蔣溫猛然抬頭:“……父親!”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他的做法果然沒錯!

謝清端茶,啜一口。

——像謝清原主不通陰謀詭算,像謝雲崖野心勃勃,像謝景行天真傲氣。

這樣把血親的毛病撿全了長,蔣溫……當真是個人才。

姑娘自然不會被留下來。莫說謝清此人清心寡欲到了一定境界,就是他當真喜歡美色——看這姑娘還不如回去臨水自照。

本以為能見識到什麼高招,結果到頭來是這麼個荒謬無稽的東西。心理預期落空,謝清很有些失望。

不咸不淡三兩句話打發了一臉懵逼不知事情怎麼突然急轉直下的蔣溫和雖然懵逼但是專業技術相當到家、演技棒棒噠看上去還是一副得道高人樣兒的老道士,謝清坐着慢慢喝完了杯中茶,放下杯子起身,強迫症一般撫了撫沒有半絲褶皺的衣袖,正打算回內室接着研讀道經,繼續做自己的悟道心得,不妨“吱呀”一聲門響。

他抬頭看去,只見先前被蔣溫帶來跟他“雙修”的少女扒着門縫,小心翼翼探了個頭進來。

對上謝清的視線,少女瑟縮一下,隨即豁出去般一咬牙,一改先前的柔弱畫風,用力推開門,門“哐”一聲撞在牆上,她提了裙擺大步跑進來。

謝清見勢,本能便要起身避開。然而這具身子破敗得很,動作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他的意識。這邊謝清剛半起了身,那邊少女已撲倒在他腳下,實實在在一聲悶響,聽得人都替她骨頭疼。

少女順着跪下的力道前撲,猛地抱住謝清小腿,凄凄切切看向他,悲愴喊道:“求郎君救命!”配上那無助的神情,好不招人憐愛。

謝清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撞得又坐回了椅子上。

後背磕在椅背上,刺骨的疼意順着脊骨蔓向四肢百骸,他微微闔眼,等這一波疼痛過去的同時還有心思琢磨:這身子是不是有點骨質疏鬆。

“郎君……”

抱着他腿的少女又是一聲凄然的喚,謝清睜開眼,竟沒動怒。他看住少女,面上神情是一貫的疏冷,眼底墨色喜怒難辨。

少女見謝清沒當即發作了自己,頓時一喜,抱着謝清的手愈發用力,復把胸往上蹭蹭:“郎……”

謝清:“手拿開。”

“……是。”少女偷偷瞅一眼謝清,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心底鬆了口氣。蔫巴巴應一聲,不甘不願放開了手,從地上爬起來。

放過這次機會,天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吃豆腐的時候!

少女說是求謝清救命,實際上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危言聳聽那不是能引人注意些嘛!

用小姑娘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奴自小便是蔣家調.教的,此次被送來伺候郎君,郎君不收奴,若好運,奴許能被蔣郎君收房,若歹運,蔣郎君無意……知了他們對您不懷好意的奴,哪裏能見着明日的太陽?”

說到這,小姑娘悄悄瞥一眼謝清,見着謝清無波無瀾的眸子,“唰”的一下收回目光,盯着謝清玄色的軟靴,緩了緩,慫逼兮兮地小小聲繼續,“更何況,即使能為蔣郎君姬妾,奴心中也是不願的。畢竟貴子……似乎腦殼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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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男神他又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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