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二章
第八十四章
裴氏現在人心浮動,底層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各種小道消息,也多少能猜到一些。裴泠泠此時出現在裴氏,無疑是給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不管什麼時候,領導還在,總是能起到一部分安定人心的作用的。
早上召集各高層開了個會,大概意思就是讓大家該幹嘛幹嘛,裴氏不會有事情,他們也不會有事情。雖然沒什麼內容,卻是在這個時期,必須要做的事情。
等到人都走光了,裴泠泠還是坐在位置上沒動。前途茫茫,她已經是在拿身家性命跟仁賭了,輸了就徹底失敗,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萬一贏了......她閉上眼睛,難得的覺得有些疲倦,自己都說是萬一了,可見贏的機會並不大。
如果她再狠心一點兒,再無恥一點兒,應該趁着這個機會把裴氏徹底搞臭,這樣將來甄傑就算真的接手了這裏,重新組建起來也相當困難。她把裴氏從雞腿變成了一根雞肋,甄傑就算拿到了,也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但是。偏偏她做不到。別說那些什麼這是裴家三代人的心血,單單是那麼多下屬,她就做不到。那些人不是她,生來便衣食無憂,他們讀了十幾二十年的書,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錯的工作,一家老小等着自己養活,父母等着自己來光耀門楣,如果就這麼把他們耐以生存的飯碗給砸了,那太殘忍了。
她尚且覺得在這世界上活着不容易,何況是那些人。
正在出神間,她手邊的電話震動了一下,裴泠泠低頭看了一眼,是盛朗熙,他說他自己就在車庫,問她能不能上來。
看來他是已經知道自己的事情了,覺得他太招搖,怕給他們兩個都引來不好的事情。
裴泠泠讓他在車庫等着,自己拉開椅子,走了出去。
她坐電梯到了地下層,轉了一圈兒才在一輛非常不起眼的轎車當中看到了裹得嚴絲合縫的盛朗熙。裴泠泠拉開車門鑽了進去,“這次你經紀人沒跟着你?”
盛朗熙笑了一下,沒說話。裴泠泠就已經明白了,盛朗熙肯定是背着他經紀人過來的。這世上,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好多人都是踩低拜高的,就從盛朗熙的發展而言,現在他的公司是不想跟自己這個前途不明的人扯在一起。
“你該聽他們的話的。”裴泠泠說道,“我現在這種情況,你的確不適合繼續跟我見面。哪怕是個短訊電話,都不應該再發。”
盛朗熙卻直接不管她話里的意思,根本沒去接,“那這麼說,外面傳的都是真的了?”
他這麼一說,裴泠泠倒還感興趣了,她這段時間,因為不想被外面那些東西影響,連網都很少上,她覺得自己閉目塞聽就跟閉關鎖國的大清王朝差不多了。裴泠泠笑了笑,問道,“外面說我什麼?”
盛朗熙聽她笑,有些怕影響她的心情,反而不敢開口了。她卻自顧自地補全,說道,“說我殺人?為了爭權奪利,殺了自己的父親,還說我經濟上面有問題?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吧,難道還有其他什麼的?”
“嗯,差不多就是這些。”盛朗熙被她影響,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你能這麼輕鬆,真好。”
裴泠泠沖他眨了眨眼睛,對面年輕男孩兒眼中是一片澄澈,作為一隻老狐狸,盛朗熙可能不知道,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還以為她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呢。
她伸出手來,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有點兒失望,也有點兒慶幸。失望的是盛朗熙居然沒懂,這麼放心她,慶幸的是,長到這個年紀居然還能這麼單純善良,也是件好事。一時之間,倒讓她不知道盛朗熙這個性格,是好還是不好了。
她這半生,從來都是一個人。結婚之前是一個人,結婚之後還是一個人,離了婚依然是一個人。不管走過多少陽光道多少獨木橋,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跟她並肩而行。哪怕是在後面看着她都沒有。裴泠泠以前雖然說從來沒有對盛朗熙抱過希望,但是真的等她面對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情時,依然會升起淡淡的失落來。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半是感嘆半是當真地說道,“只是可能這段時間,怕不能去你家吃飯了。”
盛朗熙點了點頭,眼中笑意真誠,好像盛了兩碗水一樣,“沒事,我等你。”
裴泠泠抿唇笑了一下,“那我就先上去了,你也早點兒回去吧,別在這裏呆久了。”她說完就要打開車門下去了,誰知道剛剛一動,盛朗熙就從後面抱住了她。
裴泠泠渾身一顫,年輕男孩子身上充滿活力的氣息混合著檸檬香氣將她環繞起來,他低沉的聲音好像大提琴一樣,因為空間狹小,居然有幾分立體音的感覺。他在裴泠泠耳邊說道,“我知道我現在不能幫你做什麼,除了一些毫無根據的安慰,什麼都不能為你做,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把你的不開心都跟我說。這世上......”他像是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一樣,想了想才續道,“不光是你一個人走那條路的,還有我陪着你。”
之前心裏那點兒失望好像是個泡泡,瞬間在她心裏“啪嗒”一聲,破了。裴泠泠笑容染上眼睛,連帶着那雙常年冷靜的雙眼都溫暖了些,“你也是見了那麼多大場面的人了,跟我說話居然還緊張?”
她轉過頭來,果真看到盛朗熙頂着一雙緋紅的耳朵,避開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經過最開始的溫暖,裴泠泠的目光已經漸漸淡了下來,她手動了動,原本像是要摸一下盛朗熙的耳朵的,但最終還是放了下來。她也沒有多說,只是再次囑咐道,“你先回去,路上小心。”
她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突然之間有個人說要跟她一起,她還真的有點兒不習慣。
有些時候,不能僅憑嘴上說,還要有那個實力才行。何況現在她自己都是站在一片泥沼之上,那一小片土地連她自己的重量都承載不了,再多一個人,那不是把人拉着跟她一起死嗎?
裴泠泠這邊持續安靜如雞,除了日常高調之外,再也沒有出什麼么蛾子。就連跟唐昭理,都是日常爭吵,焦點都放在孩子的教育上面。有一點兒事情讓裴泠泠感覺到很奇怪,她以前得罪的人不少,雖然不是人人都能無腦到趁機上來踩一腳,但是這麼好的機會,何蘇應該不會放過啊,那為什麼到了現在依然沒有看到她人影呢?甚至連消息都沒有聽見。也不知道是何蘇突然轉性兒了,還是她不知道自己這邊發生了什麼。
裴泠泠試着去思考了一下這兩種可能性,發現都不太現實,乾脆作罷。反正何蘇跟她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她沒那麼容易放過自己。
就在裴泠泠已經全副武裝,做好準備等着何蘇上門的時候,她倒是聽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
何蘇被抓了,原因是聚眾xidu。
聽說當時他們一群人“文化人”在巴桑的別墅當中xi嗨了,玩兒的還不小,都是冰,警察去的時候一群男男女女已經神志不清,如同豬狗一樣交合,滿眼都是不堪入目的脂肪。詹甜甜算跟這個圈子沾邊兒,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說何蘇被抓的時候,底下還被人塞了兩個tiaodan。
這下總算是把他們身上那層人皮給扒了下來,任你白蓮花,任你遺世獨立,私底下卻是這副模樣。何蘇這會兒想必也應該慶幸,她還沒有那麼出名,要不然這個消息就不是“可大可小”了。
她這後半生的路基本上已經能看見了,xibing從來沒有聽說誰能夠戒掉的,無非是在戒du所、警察、家裏三者之間來回罷了,連人都不是了,還能指望她活得有多好呢?
裴泠泠原本還在等着何蘇上門來幸災樂禍,沒想到她自己先把自己給作進去了,真是世事物無常。
說起來,何蘇也算是一步一步把自己作死的典型了。如果她從一開始沒有得隴望蜀,安安分分地當唐昭理的女朋友,兩人現在已經結婚,孩子都有好幾歲了。當然也就沒她裴泠泠什麼事了。說起來,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步步走歪了。
裴泠泠忍不住想,要是當初她沒有跟唐昭理在一起,現在她又是個什麼境況呢?已經過去的事情不可能再重來了,反正無論如何,應該不會比她離婚更好了。不過有些事情也說不準,如果沒有經歷一次這樣的感情,恐怕她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做事情看事情,都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了。
第八十五章
這天是個天氣不錯的周末,詹甜甜要去跟人商量辦畫展的事情,她從畫廊里出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開着車子,拐到了一家外國銀行。與此同時,裴泠泠和裴珏也到了另外兩家銀行,打開了裏面的保險柜,取出了早就放在其中的東西。
裴泠泠車子的不遠處,遠遠地墜着一輛毫不起眼的麵包車,她今天沒有開她那招搖無比的跑車,而是換了一輛suv,穿了雙粗跟靴子,並不像平常那麼連走路都感覺需要人扶着一樣。
麵包車副駕駛位置上面的那個男人低聲跟手機那邊的人把裴泠泠今天的穿着打扮詳細描述了一番,然後問道,“今天他們三姐弟都出來了,不清楚東西究竟在哪個人手上。要繼續跟下去嗎?還是三方一起動手?”
“不行。”坐在明亮辦公室里的甄傑想也沒想就搖頭,“沖他們三個人都動手,目標太大了,這段時間,雖然裴泠泠那邊少了幾個警察,但是對她的監控還是沒有完全放鬆,引來警察就不好了。”更重要的是,沖一家動手,將來還可以直接甩鍋給其他人,說是綁架,如果是三個人都被綁了,那將來就不好收場了。要裴泠泠的命還是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要她手上的錢和權,如果不是為了永絕後患,根本就不需要對她動手。
不遠處握着電話的那個黑衣男子小心地捂住聽筒,不讓那邊的人知道這邊的情況。甄傑想了想,說道,“你讓他們再跟一會兒。”他轉過頭來看向一旁坐着的魏映延,問道,“你覺得東西在誰身上?”
“裴泠泠。”魏映延撩了撩他的眼皮,頭也不抬地說道,“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誰身上都不如自己拿着放心。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家那兩個少爺千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成,裴泠泠會放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放在他們身上才怪。”
“萬一裴泠泠也是這麼想的呢?”
魏映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劉靜波,說道,“那你不妨試試,把他們全部都帶回來,看看東西在誰手上。”
如果能全部帶回來,哪裏還能用在這裏猜了。
劉靜波也覺得自己討了個沒趣,閉上了嘴。甄傑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敢肯定,對那邊站着的那個男人說道,“問一下唐昭理在幹什麼。”
他話音剛落,魏映延就笑道,“你們還是不夠了解我這個姐姐啊,她當初冒着被趕出去的危險都要跟唐昭理離婚,說明她是真的對這個男人失望了。女人一旦失望起來想,尤其還是她這樣要面子要到了骨子裏的,是寧願死都不願意再欠唐昭理人情。”他話音落下,那邊的男人果然傳來消息,“甄董,唐昭理今天一大早就去公司加班了,一直沒出來。”
他前段時間在國外等着給唐麟做手術,工作積壓下一大堆,周末加個班很正常。
魏映延看了甄傑一眼,臉上明晃晃的寫着“看吧我說的沒錯吧”幾個字。甄傑沉吟片刻,轉頭看向那個男人,“讓他們在裴泠泠出來之後直接動手。”
魏映延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剛剛拉開門,後面就傳來甄傑微帶不滿的聲音,“你幹什麼?”
回答他的是魏映延懶得能拖出幾個長調的聲音,“撒尿——”
大概是覺得自己被冒犯了,魏映延一出去,劉靜波就氣急敗壞地說道,“這小子!這小子!你究竟是怎麼能容忍他到現在的!”
甄傑笑了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年輕人,有脾氣是很正常的,你見過幾個有本事的年輕人沒脾氣的?不跟他計較就好。”
甄傑是個隨時都能笑眯眯的人,裴泠泠以前就覺得,哪怕把姨媽巾扔他臉上,他都能笑着撿起來還給別人。至於背後會不會回去戳小人,那就不知道了。劉靜波像個連體嬰一樣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面,雖然年紀也不小了,但是養氣功夫總是不能像甄傑一樣,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這麼多年一直不能超越甄傑的原因吧。
裴泠泠將牛皮紙袋子拉開,從裏面取出一個真空的透明膠袋,袋子裏面放着兩塊骨頭。她在出門之前把外面那層牛皮紙袋子扔了,然後把真空袋子放進包包里,夾在腋下,這才從銀行走了出來。
她走到車子附近,正要打開車門坐進去,沒想到身後就傳來一陣大力,她下意識地大喝了一聲,“你幹什麼——”話音未落,整個人就直接被人拉上了旁邊的那輛麵包車。
裴泠泠一上車就有一個人拿着一個黏糊糊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甚至連人都沒看清,就直接暈倒了。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面的那個男人拿起電話,給甄傑他們那邊回了個短訊,然後掀了手機后蓋,把sim卡取出來,拿了打火機點燃,順手扔在了地上。
可能是怕人找到,裴泠泠停車的地方不是那麼顯眼,這也給了他們將人擄走的機會,要是換成了人流比較密集的地方,他們估計還不敢這麼放心大膽地動手。
車子開出了有一段距離了,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突然發現後面墜着一輛黑色轎車,從車品牌到車牌號碼,無一不是扔到車流當中就找不到的那類型。他心中“咯噔”了一聲,對旁邊的那人說道,“你看看我們是不是被人跟了?”
副駕駛位置上面的那個男人探出頭往後面看了一眼,馬上縮回頭,“靠,是真的。”
“條子嗎?”
“不是。”他又仔細看了一眼,“車上好像就一個人......是這娘們兒的前夫。”之前甄傑把有可能被裴泠泠拉出來混淆視聽的人的照片都給他們看過,現在能認出唐昭理來也不奇怪。那個人罵了句娘,說道,“這兩人都離婚了,特么的還跟這麼緊幹什麼?操他娘的。”
眼看着那輛車越追越近,司機有些慌神,“怎麼辦?甩不掉!”
他們一路往城郊開去,為了避開警察,選擇的都是新開發區,但h市這麼大,這麼多人,再新人也少不到哪兒去,時間長了還用不到把人送出去,他們就先要被警察注意了。
副駕駛位置上面那個男人,看上去像是他們這一組當中領頭的,他沉吟片刻,對後面的幾個男人吩咐道,“你等下拐個彎兒,找個視線盲點,我們把人一起帶走。”
“一起帶走?”司機驚了,“可是之前只說的只帶走這一個人啊。”
“那要不然怎麼辦?”高壓之下,副駕駛位置上面的那個男人也火了,“特么的離婚了還糾糾纏纏,你後面跟着這麼個貨色,你覺得你還有機會把人送出去嗎?媽的,那邊的人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這小子今天就待在辦公室沒出來嗎?怎麼會在這後面?”
他把那邊跟着唐昭理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讓司機一撅車子屁股,轉了個彎兒,開進了一堵牆的後面。
唐昭理眼睜睜地看着麵包車拐了個彎兒,他知道這是人家在引他下去,卻又不得不下去。他把手機拿上,然後打開車門走了下去。沒走到兩步,後面一陣冷風,唐昭理急急轉身,便糟了當頭一棒。那群人尤嫌不夠,又把剛才捂裴泠泠的□□直接往唐昭理臉上糊去,這下他整個人直接暈得不能再暈了。
唐昭理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被捆得跟個毛毛蟲一樣,他一抬眼就看到正對着他的、裴泠泠那張美麗不可方物的臉。她低頭看了一眼唐昭理,懶洋洋地踢了他一下,“醒了醒了,再睡下去就要錯過晚飯了。”
唐昭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頭上還有剛才那一棒打下來的後遺症,他勉強直起身子,靠着平常在健身房練出來的腰勁坐起來,挪到裴泠泠身邊,“你怎麼樣了?”
“還好。”她被人捂住口鼻的那一瞬間就用力閉上了呼吸,吸入的迷藥不多,所以醒來得比較早,自然目前掌握的情況比唐昭理多一些。“這地方到處黑漆漆的,不過應該是個平房。”
唐昭理環視了一圈兒,又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確定裴泠泠講的是真的。平房跟樓房的佈局還是有些不同的,現在這年頭平房很少了,但是唐昭理和裴泠泠經常出入工地,也不是沒有機會見到。
城市當中想找一間這麼大的平房基本上是很少的,城中村人多嘴雜,不是一個合適的安置肉票的地方,唐昭理想,他們兩個現在應該在城郊,還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地方。畢竟一方面要防着人們看見他們,一方面還要給自己逃走留下後路。工地上來來往往都是人,肯定不適合藏人,思來想去,也就只剩下爛尾樓了。
這地方,除了三五個留守兒童和流浪漢,沒人會來。這附近還有當初工人們住時留下的房子,因為條件限制不可能建樓房,只能是方便好拆的平房。他們兩個現在,應該就在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