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林家上京的船上,還有一位。這一位到了京城,便和林家眾人分手,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嚴驥在明依峰書房見到個陌生中年男人的時候,還有些不解。

明依峰道,“這位是程先生。”

嚴驥施了一禮,“程先生。”

程林忙道,“小少爺不要多禮,當不得。”

“有何擔不得。你我當年還算是同窗呢。”明依峰笑道,對嚴驥道,“這是如海門下的清客。”

說是清客,實為幕僚。

只是程林無官無品,故不以幕僚相稱。

“我原做過你父親軍中文書,當年嚴帥風采,歷歷在目。小少爺人品不俗,實是虎父無犬子。”程林從腰上取下玉佩,“來的匆忙,不想能見到小少爺,這個權作表禮。”

嚴驥再三謝過,見二人似有話要說,便要退下。

明依峰拍拍他的肩膀,“今日桂侍郎有事不來,你和裕哥兒自己玩,別由着他胡鬧。”

嚴驥稱是,去尋明博裕了。

書房裏間帘子一掀,走出來個蓄着山羊鬍須的乾瘦老頭,三人互相看一眼,逕自笑起來,桂侍郎道,“世子爺又騙小孩兒了。。”

“這不是為了敘舊嗎,可惜如海守着淮揚,竟不得來。”明依峰嘆道,“再有一個陸翊老小子,成天的遊歷四海,不見人影。”

念及往事,頗有些感慨之事,桂侍郎捋着山羊鬍道,“小程你見着了吧。嚴敬山有個好兒子啊。此子非池中物,我兒孫幾個都不及他。”

“正是。”程林想到林如海膝下獨有一女,“可惜如海竟沒個兒子能教養。大小姐倒是靈性非常。”

明依峰不贊同的搖搖頭,“他這些年愈發古怪了,縱是不想續弦,宗族裏過繼一子承嗣亦可。不然他百年之後,林小姐豈不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程林謹慎的看了一眼門口,放低了聲音,“今上這幾年身子益發敗壞了,瞧着不好。如海掌握兩淮鹽課,新帝登基只怕要清算,這回我來便是為了此事。嗣子之事,總要風雨過後方可再議。”

明依峰是宗室,桂侍郎是近臣,二人各有消息來源,但消息拿出來一比,頗有殊途同歸之感。

明依峰道,“這次家父壽辰,太子爺還在宮中禁足,今上派了三皇子來賀壽。只怕太子爺岌岌可危。”

去年臘月,今上以太子御前失儀,禁足於東宮。

而明依瀾的生母,先光王妃和三皇子妃同出自帝師石家,三皇子妃從前是喊王妃姑媽的。

光王府從親戚論,當然是要親近三皇子多一些。

然後明依峰話鋒一轉道,“只是家父不大讚成三皇子,雖很隱晦,但也能察覺到。”

桂侍郎道,“三皇子生母是貴妃,自是尊貴,可也尊貴不過太子爺。”

程林思忖片刻,“我久在江南,消息有些不太靈通了,只記得四王八公里,榮寧二府是□□?”

明依峰冷笑,“我告訴你個消息,榮國府送了二房嫡女入宮,就在皇後娘娘宮裏當差,可這賈姑娘偏偏和貴妃娘娘走得很近。皇後娘娘為了這個很是不滿。”

這就是明依瀾遞來的信兒了。

“只怕他們是想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只是蠢得被看出來了。”程林手指在桌上輕敲,“如海讓我來,討你們一句準話。到底是哪位爺。事到如今,我也把南邊的事給你們透個底,甄家很不像話,如海遞了幾次摺子彈劾,今上都留中不發。這甄家和賈家是老親,如果賈家暗地裏倒向了三皇子,那甄家必然也是。”

桂侍郎打斷他接口道,“他們原就是今上的一條好狗,鼻子靈得很。我只怕不是他們要支持三皇子,而是根本今上就看重了三皇子,他們不過聞風而動。”

“如若三皇子登基,哪怕做樣子,也會給他們些臉面。”程林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然而仇已經結下了。”

明依峰道,“賈林兩家是姻親。”

“你道我為何匆匆趕來,賈家想要求娶大小姐。”程林眼中寒光一片,“可卻對大小姐多加為難。如果不是背後有三皇子和貴妃,他們算什麼人家,也敢欺到林府頭上。”

明依峰就皺眉道,“難道如海就沒錯?他對家中女孩兒也未免太不上心了,光聽我妹妹就抱怨好幾次了。為了這個還特特求了皇後娘娘賜下教養嬤嬤。”

“這我倒是頭回聽到。也就這兩年太太沒了,他許是老糊塗了。之前都待大小姐好得很。”

“他若老糊塗,我豈不是老不死。”桂侍郎笑道,“皇後娘娘這般示好,賈家卻狐假虎威。只怕你們兩個心中早有論斷了。”

“然而三皇子溫文有禮,為人敦厚,素有賢名。太子爺這個劫,不是這樣好過的。”

桂侍郎全然一副老謀深算的狐狸樣子,“再有賢名,難道太子爺從前沒有嗎?還請博平郡主幫忙晉見皇後娘娘,今上和太子是父子,太子一個做兒子的,和父親服軟有什麼呢。世間萬事萬物,莫不是要熬出頭,如今春暖花開了,何愁不出頭?”

明依峰大笑,“這千般辛苦都是為了如海啊,你傳信給他,讓他把掌上明珠嫁給我們裕哥兒作報答也就是了。”

程林連連擺手,“這我可萬萬不敢開頭了,他此時必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桂侍郎也笑起來,“他家的女孩兒必然是好的,我家裏還有兩個嫡孫。”

程林索性道,“您二位自己和如海說罷,我可不去討罵。那會兒杯子也摔了,氣得眼睛都紅了。”

“他這明擺着活該。”明依峰半點不同情,“莫說這些了,我叫人置上一桌酒菜,不醉不歸。”

明依瀾晚間接了哥哥的信,就往宮裏遞了牌子求見皇後娘娘,不免要將接林黛玉的事晚上一天。

皇後娘娘在暖閣召見了她,身邊女官早屏退了宮女,四下無人。見了明依瀾未語淚先流,“郡主來了。”

她穿着杏黃色鳳袍,發間金鳳叼着的紅寶石足有拇指大,神情卻透着哀婉,這富貴衣着於她倒像是枷鎖。

“娘娘?”明依瀾驚了一下,不等行禮就被皇后拽了過去。

皇后心腹女官碧如便輕聲解釋道,“陛下賜了貴妃的侄女給三皇子做側妃。娘娘心裏難受。”

明依瀾卻笑了,“娘娘該高興才是,她們家姑娘在陛下眼裏只配做妾罷了,這難道不是好事?”

“三皇子的正妃是石家的姑娘,側妃又出自修國公侯家。本宮覺着,陛下大約是真的要……選中老三了。也怪太子脾氣急,老三挑唆兩句,他竟然當著陛下的面呵斥老三。”

“太子爺是什麼身份,國之儲君,莫說他訓斥了三皇子,就是他訓斥了四王八公,也是隨他高興。修國公,不過是個破落戶罷了,仗着家裏女孩兒模樣好。”明依瀾逾矩的拉着皇后的手,“我知道娘娘過得苦,太后不在了,您也只能同我說說。”

皇后是太后親自為今上選中的,太后從前喜歡明依瀾,時時養在宮裏,二人碰着的機會多,很有一番情誼在。

明依瀾又將兄長所託之事說了,緩緩道,“咱們現在也只有兒女能依靠了,娘娘把陛下當夫君,可陛下到底先是天子。退回來說側妃之事,石氏的父親是帝師,翰林間素有聲望。待得側妃進門,必然仗着貴妃去欺壓……”

皇後娘娘輕輕一笑,傲氣自顯,“這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三皇子若寵了側妃,是寵妾滅妻,得罪了清流。若偏向正妃,卻又讓外祖面上無光。正經的表妹,難不成真叫她做個妾立規矩不成。”

“那娘娘留着這賈女史?”

皇後娘娘反握了明依瀾的手,“不要打草驚蛇。留着她,貴妃以為在我身邊有了眼線,也好繼續高高興興的。只是,郡主和石氏可是表姐妹……”

語帶試探。

“娘娘這是疑我了?”明依瀾淡淡道,“我們女人,不比他們深謀遠慮,不過說個情字。先妣去世之後,我多半時間陪伴太后,和外祖家也不甚親近。何況石家高門大戶,我一個寡居之人,高攀不起。”

當年嚴敬山去世,兒子尚在襁褓之中,外祖母親自來勸,說她雖是宗室閨女,可也要講禮義廉恥,丈夫既沒了,不如去廟裏清修,也給驥哥兒留個體面,到時候說起博平郡主都道是個貞潔之人,也堪為宗女表率。

她沒有聽,之後去了江南,也就斷了聯繫,也從無人過問她一句。

如果說石家沒有野心,她是不信的,不然也不會讓小表妹去爭奪三皇子妃的位子。

這樣的人家,最是沽名釣譽,沒得叫她噁心。

皇后正要安撫她兩句,外面傳來腳步聲,宮女行止皆輕巧無聲,這想來是刻意為之。

宮女打了帘子,進來稟報道,“娘娘,貴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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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春風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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