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提親
月黑風高夜,一道人影倏地躍上了王婆豆腐坊的後院牆上,然後又輕輕地飄下了牆頭,院牆已經有些破敗了,上面搭着一些破瓦礫,稍不注意就會被碰落下去發出聲響,但是此人身形甚是敏捷居然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院子當中。黑夜中只能依稀看出這人身材很魁梧,若是在白天就能看出他的臉上佈滿了麻子。
李大麻子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三下,頓了會,又輕輕地敲了四下。嘎地一聲輕響,房門開了,一根白皙的臂膀把他拽了進去。然後房門又嘎地一聲關了起來。
“你個死鬼,怎麼這麼久才來?“黑暗的屋子中王婆已經感覺到身前的男人發出的氣息就是自己今晚左等右等的。此時雖有些迫不及待,但還是假裝有些嗔怒。
男人已經感覺到了女人的急切,輕輕挽住女人豐腴的腰肢,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想死我了,寶貝。”
“想我還這麼晚?“
“戶萬找我喝了點酒。”
“他找你幹嘛?“
“事情還真不小呢。”男人的手在女人的身上沒有閑着。
“嗯……“女人輕嚶嚀一聲,”一個皮匠找一個馬販子能有什麼事?“
女人並不在意。
“喜事,還跟你有關係呢。”男人的手越來越用力了。
“喜事?跟我有關係?”
女人有些不解了。
“他找我做媒人。”
“做媒人?“女人身子一僵,胳膊從男人的脖子上滑了下來,掙出男人的懷抱,正色地問道:”給誰做媒人?他那個混混兒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男人沒想到女人反應這麼強烈。
頓了一頓女人接著說道:“可別想打我們家翠翠的注意。”她想先堵住男人的嘴。
男人嘿嘿一笑說道:“我曉道你的心思,但是這是翠翠的終身大事,咱也不能操之過急。我還能將翠翠往火坑裏推不成?”
“那你想怎麼樣?“女人的聲音軟了下來。
“我想……先辦正事。”男人說完嘿嘿一笑,伸出一雙大手向女人撲了過去,女人掙扎了幾下就順從的像條綿羊。
窗外的雲似乎淡了,風也小了,淡淡地露出月亮的影子。
夜晚月光照在老棗樹細碎的葉子上閃閃發光。屋裏的油燈下,擺着一桌酒席。李大麻子坐在桌子上首,戶萬在下首相陪,戶千打橫坐在東邊,不住地給李大麻子斟酒。
酒過三巡,李大麻子開口了:“戶千這孩子,我一直喜歡,就衝著這份機靈和仁義,將來定會有大出息。”
戶萬在下首陪笑不語。
“蔣懷喜家那孩子在他面前一比要差那麼一大截。”李大麻子左手指地右手指天,“那麼胖的孩子,除了一身像他爹的銅臭味,走路都走不穩,你說誰要嫁給他能有什麼幸福可言。”
戶萬在下首依舊陪笑不言。
隔了半晌。
“我那個大妹子,你也是知道的,丈夫死的早,一個人將女娃拉扯大不容易。“李大麻子端起酒杯咕咚一口酒下肚,”翠翠是她唯一的寄託,她也有她的難處,她不就是想翠翠找個家境好點的人家,將來好有個棺材本嘛。“
“是是是……“戶萬連忙點頭稱是。
戶千趕緊起身將李大麻子面前酒杯斟滿。
“所以呢……戶兄,老弟有話就直說了。”李大麻子端起酒杯咕咚又是一口酒下肚,“你拜託我的事,我沒辦成。”
戶千低頭不語。戶萬也蹙起了眉頭,手裏端着酒杯送到唇邊就是喝不下去。
李大麻子嘿嘿一笑接著說道:“但是老弟我也沒瞎忙這一遭,雖然我那妹子沒答應你們家的提親,但是也聽了我的勸,昨天回掉了蔣家的提親。”
聽到這裏,戶萬咕咚一聲將一口酒喝下肚子。
戶千心下一寬說道:“李叔叔,只要翠翠不用嫁給蔣世榮就好了,她只要能找個稱心如意的人家,也不一定要嫁給我這個窮小子,我們提親也是為了翠翠不用嫁給蔣世榮。“
戶萬死盯了戶千一眼,不想兒子竟會說出這一番話。
“這又是什麼道理?”李大麻子也很疑惑。
戶千當下又把翠翠被逼哭的事情向李大麻子說了。
李大麻子聽完撫掌大笑:”你個傻小子,翠翠的稱心郎君就是你啊,要不然她告訴你幹嘛?”
戶千其實心裏已經感覺到了翠翠對自己的意思,只是還不敢肯定,聽別人這麼一說心裏更是踏實、高興了。
“但是也別高興的太早。”李大麻子像看穿了戶千的心思似地,又喝了一杯酒,“想要娶到翠翠還得過了我那大妹子一關。“
“王妹子有什麼要求?”戶萬問道。
“我那妹子說了,也不在乎戶家沒有蔣家家大財厚,只要一年後能拿出五百兩銀子作為聘禮,就把翠翠嫁過來,否則就只能嫁給姓蔣的了。“
“五百兩,不多,翠翠不是能用錢衡量的,我們戶家能娶到她是我們的福分。“戶萬鎮定自若地看着李大麻子說道,”來,我敬你一杯。”
咕咚就是一杯酒下肚,其中苦辣只有老戶自己明白。
戶千瞪着眼睛看着父親,本以為父親聽到五百兩銀子會面露難色,沒想到這麼爽快就答應了,戶千從未覺得父親這麼高大。在他印象中父親一直是個和誰都相處很好的,勤勤懇懇幹活的皮匠。今天第一次感覺到父親的偉岸。
“好好好……戶兄一直是我李大麻子敬仰的人,我果然沒看錯,那咱們一年後就在此地再說。”
“李兄弟一直對我們很照顧,幫了我們很多忙,我再敬你一杯。”
咕咚,咕咚二人幹了杯中的酒。
送走李大麻子,戶千扶着已經喝醉的父親去歇息。
“爹,你怎麼答應的這麼爽快?“
“你小子是不是認為你爹真的藏着一罈子金元寶?”戶萬醉醺醺的就要往床上倒。
“我們家祖上可是西北候,那時候從牙縫裏擠一點也不止五百兩銀子啊。“戶千一邊幫戶萬脫鞋子一邊說道。
“臭小子,靠祖宗有什麼用,祖宗是用來敬仰的,不是用來依靠的,告訴你實話,我的爺爺是要飯從西北逃過來的,靠在運河上做縴夫賺錢養家,到我父親四十幾歲時才置了這點家產,早已花光了積蓄,到我這一輩才好一點,至少有住的地方,也不欠人家債了,賺多賺少總可以存點下來,但是離五百兩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戶千點點頭。
“小子,你想不想娶翠翠做老婆?“
“想。”
“那就得想辦法,我們至少還有一年的時間。”
戶千點點頭。
“我給你打水洗洗腳。“
戶萬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等戶千端來洗腳水,戶萬已經打起了呼嚕。戶千看着熟睡的父親,拉過被子給他蓋上,碰倒那雙因常年做革長滿老繭的手時,心裏隱隱作痛。想想這麼多年父親既當爹又做娘的把自己拉扯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這些苦又向誰說。
戶千心下暗暗發誓,聘禮的錢一定要靠自己賺取,那才算是本事。但是五百兩銀子啊,自己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五兩銀子呢,這麼多錢自己又如何賺取,想到這裏一向樂觀的戶千又覺得希望渺茫。
一匹寶馬,賈義一樂意就花了一千兩銀子就把它買了下來;為了娶一個媳婦,蔣世榮輕輕鬆鬆就拿出了五百兩銀子做聘禮。而自己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五兩銀子。有錢真好,這個念頭又一次在戶千心中閃過。
這一夜從來都是無憂無慮倒頭就睡的戶千失眠了,他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多,終究是毫無睡意。看着月亮已經悄悄地爬到了窗戶對面,明亮亮的,戶千穿上衣服走到院子裏。老棗樹上吊著的沙袋筆直地垂在月光下,似乎在向戶千挑釁。
啪……啪啪……
戶千一掌一掌地拍在沙袋上。
“你的骨骼已經定型,估計是練不出什麼名堂了。“這句雖是鐵頭說的玩笑話,但是戶千知道他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練武之人都是從小練起,自己今年已經十五歲了,不說沒有人指點就是有師父指點估計也很難有多大成果了。
戶千想到這裏突然害怕自己將一事無成,書讀的不了了之,這武也沒希望練成,自己能做啥呢?
“啪啪啪……啪啪啪……”此時戶千瘋狂地拍打着沙袋,只是想發泄內心的狂躁和不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