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夜蒼老
“師父，我該如何做？”我心裏忐忑不安，畢竟這關乎到我能否延續生命，這世界上沒有哪個有牽挂的人想死。
師父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嚴肅的說道：“站在你身體前一米，不準動，視線一刻也不能離開我的眼睛。”
“好。”我嚴陣以待，靜立到他指定的位置。
師父把用來護身的小人撕碎，他將我屍體扶正，扯開我嘴巴，把碎的屍人一股腦袋塞入口腔，然後望向師母：“蝶兒，拿個打火機來。”
我看的心驚肉跳，他想燒爛我的嘴巴嗎？我不敢分心，注視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唯有餘光來望着這一切。
師母遞出一個金屬火機，師父接在手中按了下。一朵火苗跳躥着，他控制火機湊向我屍體的嘴巴，“呼哧”一聲，紙人碎片並沒有燃燒，卻呼呼的冒出煙霧，這時，我的鬼體感受到一種活生生被撕裂般的劇痛。
“師父，這是幹嘛啊？”我疼痛難忍的說道。
“閉嘴！”師父滿眼的凝重，他探手捂住我屍體的嘴巴，而雙眼、鼻子、耳朵中仍有源源不斷的煙霧噴薄，我餘光瞥見這煙為死灰色，似乎不像正常紙張燃燒的那種白色。
“小明，別分心，否則功虧一簣了。”師母提示道，“明燈在為你祛除體內的死氣，讓你身體變得乾淨。”
我心中恍然，便忍着這撕心裂肺的劇痛，不再說話。
凌晨四點一分，我屍體不再出現死氣，師父移開了手掌，他體表滲出了汗水，掌心變得慘白。他原地盤下腿，催動着體內不為人知的力量，一點點的消除手上的白色。我清楚，他是被我屍體內的死氣感染了。
我剛想開口詢問師父情況如何，就按捺住這念頭，死時將至，萬不能干擾他。
師母在一旁靜靜的看着，眼中浮現出心痛。
四點第三分五十九秒，師父猛地抬起頭，他的瞳孔凝視着我的鬼體，大聲喝道：“赤蟻若象，魂歸來兮！增冰峨峨，魂歸來兮！虎豹九關，魂歸來兮！蘭薄戶樹，魄歸來兮！大苦咸酸，魄歸來兮！……”
融魂禁術的口訣！
他念的為一組八個字，彷彿是在用體內的真元在說。
我的鬼體頓時就有一道淡影脫離，不受控制的沖向我的屍體。隨着他融魂禁術口訣越來越多，我鬼體越來越淡。
師父花了三十秒，對應着我的三魂七魄，終於把十句融魂禁術口訣念完。而他本身，卻越念越是蒼老，皺紋漸漸的增多，頭髮由黑轉化為白。
當最後一個字停住時，他已然老態龍鍾！
我的鬼體分為了十份，重疊在屍體中，這才是融魂禁術的一半。
師父搖搖欲墜的站起身，來到我身體前，大手扣在我的臉龐，表情嚴肅：“三魂聚，七魄立，逆天之命，生！”
瞬間他像忽然間老了十歲，我的意識一沉，接下來什麼也不知道了。
……
第二天，我睜開了眼睛，昨晚發生的一切恍如隔世，融魂禁術成功了嗎？我試探性的控制身體，發覺特別的沉，起初有點不適應，這跟我做了兩天的鬼有關，畢竟鬼體虛無縹緲，極具輕巧性，再回到人身時，慣性使然，所以覺得異常沉重。
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師父在短短一分鐘內從中年變得衰老的情形浮現在我腦海，我眼眶唰的流下了淚來，顧不得穿鞋子，我跑出了房間，尋找師父的蹤影。
終於在院門外的空地前，看見他和師母坐在板凳上，彼此依偎着看天邊升起的旭日。我鼻子一酸，哭的更凶了。
師父扭過來脖子，他胸口劇烈起伏，時而發出喘氣聲：“小明，別...別跟哭喪似得，為師又沒掛掉。”
他……連講話都如此艱難了嗎？
我衝上前，默默的看着師父，擔心的問道：“您沒事吧。”
“身體還適應不？今天的第一個任務，繞着院子跑二十圈。”師父笑眯眯的摸着頭頂的白頭髮，“讓靈魂和身體達到最大的契合度。”
“是。”
我沒有廢話，師父用自己的生命力救了我一命，我要把他當親生父親來對待。我瘋狂的繞院子跑動，宣洩着心中的壓抑，跑完二十圈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焚燒南宮影的3號影傀儡那晚，師父向我展示過他的手腕，那道被天鬼下的是十字血咒！
現在師父的身體一夜衰老，那十字血咒……他能扛的住嗎！
一念到此，我便快速跑回了院門，朝師父喊道：“把您的衣袖捋開。”
師父急忙把那隻手放到師母後背，笑呵呵的看着我：“小子，你想幹嘛？”
不行，他這樣掩藏，一定情況很嚴重。
我心如刀絞的說道：“我要看！”
師父嘴角的肌肉劇烈抽動，他緩慢的把手拿到身前，翻來覆去的展示道：“你想看什麼啊？什麼都沒有啊。”
我望着他皮膚乾癟長了老年斑的手臂，疑惑的問道：“咦？師父，你手腕上的十字血咒呢？”
“沒有了。這也算因禍得福了，昨晚按住你屍體去除死氣時，我的手也沾了死氣，侵蝕到手腕，這血咒以為我死了，就自動解除了。”
“哦……”我狐疑的掃視着他和師母，隱約的感覺哪裏不對勁，但我卻看不出絲毫破綻，只能信以為真。
我雙膝彎曲，撲通跪倒在地：“師父，我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完，所以請你接受我這一跪。”
“為師有兩個女兒，跟你說過的。小明，希望在我壽終正寢前，你能強大起來，無論她們有任何事情，你都要當親生姐妹來對待。”
“她們一個在畫皮門，一個不知在何處，我怎麼跟她們聯繫？”
“現在不用，你與慕夏未必有交集，不過心語為玄門中人，將來你們難免會遇見的。”
“嗯……”我心頭疑惑，不解的問道，“師父，您與師母為何不生一個？”
師母笑着依偎在師父肩膀：“人生如此短暫，何必要浪費時間在這上面呢。”
“師父，您現在這樣，看來不可能帶我掃大街了。接下來我應該怎麼辦？”
“哪裏跌倒的，就哪裏爬起來，咱鬼道夫的字典里沒有畏懼二字，心中要所向披靡！”師父鏗鏘有力的說道，“今晚，第七大道！滅不掉七情鬼，就找塊豆腐撞了自殺！”
我頓時一愣，再讓我去一次第七大道？
“怎麼，慫了？”師父挑眉問道。
“沒有。”我極力驅趕着心中的懼意，撓了撓頭皮，“師父，如果邪師再出現……”
師父擺了擺手：“他至少一年內不敢出來了，我和蝶兒打的他重傷遁走。”
“那您把招魂棋送我唄，這七情鬼比記錄的要凶戾。”
“天鬼的棋子暫時不能送你，因為你驅動不了，反而容易被封印的天鬼噬主。”師父站起身，我扶着他來到了房間，他在行囊里翻了半天，摸出來一枚刻了“兵”的棋子，“這裏封了只低等地鬼，你把血滴上去，等棋子不再吸收時就可以停了。”
我想到師父召喚刺身鬼的情形，不解的問道：“不需要口訣來召喚嗎？”
“低等的地鬼不用。念口訣並不是裝模作樣，實質是催動體內元力，用說話的方式與法物進行溝通並觸動。這地鬼棋沒啥門檻，你只要祭出它，沉住心，念句‘現’就好。”
“這裏封了什麼鬼種？”我心中很是期待。
師父神秘兮兮的說：“等你用了就知道了，它跟七情鬼可挺相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