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梅琳！”

阿斯蒙迪斯剛想伸手去拉住她，她的四肢就被那些水繩捆住，直直被拖向了鏡池。

一旁的莉麗絲突然反常的將披在身上的絲帶拋出拴住了梅琳的腳，試圖將她拉回來，但鏡池很快的做出了反應，一道紫色的類似於衝擊波一樣的氣體將莉麗絲徑直彈飛到幾米外的大理石立柱上。眼看就要重重撞上那堅硬的柱體，薩麥爾的身影瞬間閃現在立柱前一把接住了她。

“你在幹什麼，莉麗絲，瘋了么。”

“放手，別管我。”她推開他輕盈的落在地上，臉上滿是焦急的看向已經被拉入鏡池的梅琳。

阿斯蒙迪斯也想衝上前去，但撒旦和白瑞歐已經快一步擋在他面前。

撒旦顯然是要阻止他去救梅琳。“別亂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是鏡池選中的人。”

“梅琳不可能是魔王的新娘，給我讓開。”

阿斯蒙迪斯不知道自己這過激的行為是為了什麼，只是好像本能在驅使他想要救梅琳，不能讓她受傷害。

被拖入鏡池裏的梅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嚇壞了，掙扎卻無濟於事，直至冰涼的液體漸漸沒過了她的口，那種常人無法體會的恐懼侵襲她的全身。發生了什麼？大腦幾乎來不及思考，黑暗與窒息剎那間包圍了她。

“滾開，撒旦。”

阿斯蒙迪斯見到如此情景，想出手對付兩人卻被貝西弗拉住。

“晚了，你看。”

他抬頭，只短短的十幾秒鏡池已經恢復如初的平靜，早已不見了梅琳的影子。

他陰沉下臉，震怒的掃了撒旦一眼，如果不是他和白瑞歐，以他的能力是可以救回梅琳的。現在一切都晚了，為什麼自己的心感到異樣的刺痛。他想救她，真的想。

究竟是怎麼了，梅琳不是六月六日出生的，怎麼會被鏡池選中？恐怕她也會因為篩選不合格而被鏡池毀滅,永遠的消失。

貝西弗見鏡池很久都沒有反應，知道那女孩只是又一個失敗品而已。所有的惡魔也準備離開了，他拍拍好友的肩：“走吧，阿斯蒙迪斯。”

托菲里斯望了那池水一眼，嘴角有絲玩味的笑。

“真可惜，多美的寵物啊，卻連投胎的機會也沒了。”

阿斯蒙迪斯在聽完他冷嘲熱諷的話后，暗紅色的目光突然放射出一道殺意。那殺氣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層薄而模糊的紅色光芒。

貝西弗當然知道那是他憤怒爆發前的預兆，立刻擋在他與托菲里斯中間。

“阿斯蒙迪斯，隨他去說吧，你沒必要為一個人類女子這樣。”

“還有你，托菲里斯，你想挑釁他可不是個好主意，大家都回去吧。”

阿斯蒙迪斯身體周圍的紅色很久才淡去直至消失，他冷着俊美的臉，轉身正準備離開。

一聲嘆息響徹整個大殿，接着仿如愉悅歡騰的叫聲從鏡池裏發出，高亢的聲音使在場的所有惡魔感到身體與之產生了一種共鳴，他們都呆在那裏，表情是震撼與激動的。

鏡池內那透明的水開始劇烈的旋轉起來，很快形成了一個旋渦，連帶着四周的空氣也變成了猛烈飛散的氣流。

七魔君都抬頭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事，阿斯蒙迪斯忽然睜大了那雙熔岩般的瞳孔，直至它裏面流動過一抹暗紅色的璀璨。

“梅琳……”他的唇中下意識的喊出。

從鏡池裏冉冉升起了一個紫色的透明光球，那光團發出了琉璃般的光輝，照耀到了大殿裏的每個角落。一些級別較低的惡魔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般，朝那光球跪了下來，模樣虔誠恭順。

阿斯蒙迪斯看到那光球里的竟然是梅琳。

凌空飛向光團，他雙手抱住了她，看着她緊閉的雙眼和嬌美的容貌，此刻的梅琳就像天使一般安詳的依偎在他懷裏。

他落地，深深的望着懷裏的人。他們魔族找尋了近千年了，始終都沒能找到路西法魔王要的女子，而現在……為什麼是她。

她怎麼會是魔王的新娘！？

思緒再次的凌亂。

其餘的惡魔包括六魔君的詫異毫不亞於他。尤其是撒旦，他沒想到阿斯蒙迪斯帶回來的人類女孩會是魔王最後選中的新娘。

阿斯蒙迪斯總感到梅琳的身上有些讓他覺得奇怪的地方，她為什麼可以跨越地獄之門現在似乎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如果她成為了路西法魔王的新娘，那麼無疑將會是地位高於他們地獄七魔君的魔后。自己的心為何會煩躁不堪？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這個想法閃現在阿斯蒙迪斯的腦海里。他一怔！他該高興啊，終於找到了要找的人，等路西法大人蘇醒后一定會重重的犒賞自己，可是他開心不起來。

有點茫然的抱緊了梅琳，現在他只想帶她離開這裏。

“你要帶未來的魔後去哪裏。”

撒旦當然明白他的意圖，於是冷聲阻止他離開魔王殿。

“她當然跟我回我的魔宮。請讓開，撒旦，我沒興趣和你斗。”

“你在說什麼，她現在已經是魔王的新娘了，理應留在這裏由專人照看，難道你覬覦她不成，以前魔王陛下就是太縱容你了，阿斯蒙迪斯。”

聲音帶着明顯的諷刺，那是來自於剛才始終沒有開過口的度瑪。

度瑪是至今還存留有天使標誌的的惡魔，因為他有金色的頭髮，如同綠寶石般璀璨的眼睛。臉上隱隱透露着自負與傲慢。

“這女孩是找阿斯蒙迪斯回來的，由他先照看也沒有什麼不妥。度瑪，這些小事用不着你來費心吧。”貝西弗不客氣的調侃。

撒旦看向薩麥爾和莉麗絲：“你們怎麼看？”

莉麗絲看了眼昏迷的梅琳，她看似平淡的說：“我沒什麼意見，不過貝西弗說得對，我想這女孩恐怕還無法適應成為魔后的事實，不如先由阿斯蒙迪斯看管。”

托菲里斯笑出聲：“莉麗絲，身為第一魔女的你怎麼會不知道，讓阿斯蒙迪斯照看魔后，恐怕在她還沒正式嫁給魔王的那一天就會被玷污。別忘了，他可是代表淫慾的魔君，有多少魔女為他痴狂，被他玩弄。怎麼連你也替他說話了。”

薩麥爾當然不會作勢不管，任人嘲弄自己深愛的妻子，所以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阿斯蒙迪斯會知道分寸的。”

“你們說完了么，說完了我就回宮了。”

阿斯蒙迪斯冷然的勾起一抹邪美的笑，臨走瞥了托菲里斯一眼。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代替白瑞歐掌管嫉妒一職了，的確夠貪婪的。”

薩麥爾看着站在窗邊沉思的妻子莉麗絲，有時侯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反而更好。因為大多時候她總是冷漠的，縱使那張臉無論再冰冷也是絕世的美。

莉麗絲不愧是上帝創造出的最完美的女人，那冷艷迷人的韻味是其她魔女所不能及的。至今他都不敢相信她會成為自己的妻子，有朝一日可以擁有她。但，也許只是軀體，她的心總是飄渺不定，或是還遺留在那個人那裏。

初見莉麗絲時，他還是天界的大天使長，而她是神創造出的第一個人類女人，只為了讓那個叫亞當的男人不感到寂寞。他們被當作寵物一樣生活在天界，但莉麗絲不快樂，因為那個男人只會滿足自己的肉慾，對她百般折磨，在神前卻是道貌岸然的溫雅。那個時候他常可以看見莉麗絲在月之湖邊落淚，她的美讓他心動，她的淚卻讓他心疼。但即便如此，這個倔強高傲的美麗女子卻不肯接受他的安撫。然後傳聞她愛上了一個出色的大天使，而那個人卻不是他薩麥爾。大天使玩弄了她的感情，卻拒絕帶她脫離亞當的蹂躪，於是換來的只是亞當變本加厲的凌虐。

不久后曠日持久的聖戰便拉開了帷幕，天界動蕩不安時莉麗絲終於逃了。薩麥爾不知道她怎麼會逃到地獄。因為那時天使們勸告她回去亞當身邊不成，於是就強迫她接受神嚴厲的懲罰，莉麗絲在絕望時跳入了紅海，之後消聲滅跡了很久。直到聖戰結束后，魔王被封印，七魔君與殘存的墮天使被打入地獄。

然後在某一天莉麗絲突然的出現在了地獄，出現在他的面前。仍是懾人心魄的絕麗容顏，灰綠色的眼眸冷漠卻帶着些許的憂傷，所不同的是，她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地獄魔界的夜之魔女。

他沒有問原因，只是接受了她，將她牢牢地抱緊，訴說著壓抑了無數個日月想說得話――我愛你，做我的妻。

“你不想對我解釋什麼嗎？”

柔美的月光灑在薩麥爾臉上，那妖魅般俊美的面容此刻有不易察覺的狐疑。掬起她一縷烏黑髮亮的髮絲卻被她轉身避讓開。

“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詫異寫滿了他褐色的眸子，因為她從不懇求自己什麼，一直都是無溫的接受或付出。一時間，他竟有些感動。

呵！他感到一絲酸楚。這個詞聽起來很奇怪，妻子的一句話竟然會讓丈夫感動。

莉麗絲投入了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聲音帶着顫抖：“薩麥爾，我儘力想避免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高貴冷傲的夜之魔女此刻像是只無助驚慌的小鳥，令魔君的心受到了巨大的觸動。她不曾愛過他吧，和他在一起也許是迫於無奈，還有她的自尊心在作祟。可這次她卻在自己懷裏毫不掩飾的露出她的柔弱。

“怎麼了？”她第一次這麼主動的擁抱自己，薩麥爾隱約察覺到什麼。“為什麼要去救那個女孩，那不是你該做的。”

莉麗絲抬頭望着他：“薩麥爾，別讓路西法魔王復活。”

她的這句話讓薩麥爾感到擁緊她的手剎那變得冰涼，輕輕放開她，疑惑的盯着她閃爍的美目。

“你說什麼，莉麗絲。我不希望你在這事情上有什麼瞞着我。”

他隱約覺得自己的妻子應該知道些什麼，否則依她的個性她不會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路西法一旦復活，你知道意味着什麼，他會重新挑起與天界的戰鬥。薩麥爾，難道千年前的那場血戰還不夠駭人嗎。我們死了多少兄弟姐妹，還有天使們，那些都是昔日的夥伴。魔王不會甘心被神封印，千年的恥辱爆發后他一定會和天界玉石懼焚，我不要再回到那血腥的時代。”

“不可能，魔王與神有契約。你想太多了，我們只是想要讓魔王復活。”

薩麥爾當然知道千年前路西法帶領他們七魔君和三分之一的天使叛變，與神的軍隊展開激戰。那場戰役經歷了整整三百年，結果由於伽佰利的突襲，魔王受重創，在被神封印前與耶和華定下契約，天界與魔界永不來往與干涉。

“魔王的一部分元神靈力已經被耶和華取走毀滅，即使他復活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對抗天界，這點他很清楚。”

莉麗絲哀怨的嘆了口氣。“這是我的錯吧，如果我說魔王的那部分元神並沒有被神取走呢！偉大的黑暗魔王當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他怎麼可能屈從於神。”

他俊美的臉陰沉的望着她：“你到底知道什麼？”

莉麗絲將他的手握緊，彷彿在尋求庇佑。

“梅琳是我和亞當的後代。”

他愕然，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那目光讓她覺得不安，因為她從未從他眼睛裏看到過那種冷寂。

“怎麼了，是不是覺得你的妻子在隱瞞你什麼。”她苦楚的笑笑：“想知道神給我的懲罰么，他說我不該逃離亞當身邊，讓我每天給他生一百個孩子用來繁衍人類，那種痛苦會把我折磨到崩潰的地步。”

“知道該隱吧……其實他是我和亞當的第一個孩子，我那可憐的孩子註定要痛苦的過一生。命運安排他殺了自己的異母兄弟亞伯，”

“可是錯不在他啊，他怎麼可能承受體內那巨大的魔性。那善良的孩子就這麼被我毀了，如果不是我自私的想逃離，那麼……也許他就不會發生那一系列的悲劇。”

莉麗絲在說這些時始終是平靜的，好像說著得是別人的事，紅潤的唇卻在微微的顫抖。

“莉麗絲，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麼，讓我幫你，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丈夫。”

薩麥爾知道她心裏的痛早以將她麻痹，這才是最令他心疼憐惜的。所以他溫柔的捧起她的臉：“你該知道我對你的心，只要你快樂了，我哪怕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美麗的人兒眼中泛起水霧，她不是鐵石心腸，也不是對他沒有感情，這麼久來他的好自己都記得。可是被傷的太深了，心裏的裂縫是很難填補的。她曾相信會有真愛降臨在自己身上，相信愛會讓她逃脫亞當的禁錮。但事實告訴她她錯了。那個男人，她愛上的男人最終還是拋棄了她。

那刻她的心便死了。

“是我讓路西法的元神寄居在該隱身體內的，我為了自由出賣了自己的孩子。”

“兵敗的路西法闖入了伊甸園，他說可以給我自由和力量，當時絕望的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我不想的，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薩麥爾在看見她眼中的淚水滑落之際將她的臉攬在胸前。

“沒事了，都過去了。”

“不，不會過去，十年、百年、千年，只要我的後代還存在，路西法的元神就會轉移到他們身上。神在封印路西法時說的話你還記得嗎―――世界末日將出現善惡力量的最後決戰，屆時魔王將蘇醒重返人間。”

他回過神，心裏還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是女性，莉麗絲，難道魔王的元神不會轉化到男人體內？”

莉麗絲神情悲傷：“該隱是唯一一個男孩被元神附體的，結果在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瘋了，就像是着魔般無法控制，最終殺了亞伯。我想路西法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於是轉而又尋找到了該隱的女兒，這次很順利的度過了近九十年。從那時起我的後人中就會有個女孩成為他元神的宿主。她必定會出生於六月六日六時，從沒有一個例外。那是魔王讓你們為他尋找元神的標記。”

薩麥爾忽然想到了什麼，路西法魔王還是天使時的編號就是‘６６６’。那時這個數字代表着無上的嗯寵和榮耀，因為他是神用六百六十六個晝夜創造的完美結晶。

莉麗絲嘲諷的笑了下：“但他沒有料到自己會被封印千年之久，人類繁衍的越來越多，無從計算，出生於那個時候的女孩也越來越多，這樣無意增加了尋找的困難，但是我卻懷着愧疚千百年來一直在暗中注視着我的後人。所以每次都會悄悄用法力抹去那個真正宿主的記憶，讓她和她的家人忘記出生的日期。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阿斯蒙迪斯會遇上梅琳，一切終究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薩麥爾聽到妻子的敘述后，心頭浮現一絲疑雲。魔王為什麼沒有告訴七魔君真相，難道他真的還想再次推翻神引發戰爭？！而且即便他被封印了，但只要他的精神體在魔界，好像也隨時能對他們發出指令。

那是一種很強的意念，強到有時會阻礙了自身的思維，路西法魔王讓他們七魔君和所有的魔族去尋找出生於六月六日的女孩，還有那個鏡池也是在一夜間就出現在魔王殿裏，那是用來鑒別‘新娘’真假的。有了那個女孩他就會重生。

為什麼連七魔君也要隱瞞。他太自負和謹慎了，如果恢復了所有的法力，也許會更加可怕吧。

路西法――天界曾經最輝煌的天使同時也是最可怕的魔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