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縫兒
白客的算盤跟其他同學都不一樣。
其他同學的算盤都是30公分長、5公分寬的那種小算盤。
白客的算盤卻比書包還大,俗稱地主算盤。
背着書包帶着算盤從操場跑過的時候。
別的同學的算盤都跟電報似地,滴滴答答。
白客的算盤卻跟機關槍似地,啪啪啪啪。
上一世,白客覺得好丟臉啊。
上課無法專心,也故意粗暴對待算盤。
最後,珠算課上完了,白客的地主算盤也徹底散架了。
等到老爸去世后,白客才後悔了,因為這是老爸當年用過的。
這一世,白客愈發喜歡這個大算盤了。
用起來比其他同學順手多了,而且也貴重多了,放到幾十年後搞不好能換台電腦呢。
第二天,評選結果下來了。
白客如願以償、眾望所歸,當上了班長。
沒正式當班長之前,白客就經常幫老師批改作業。
有時候批改的水準比老師還要高。
當然,不高的時候都是故意的。
總得給老師留點餘地嘛。
白客幫最多的,當然是班主任老師徐老師。
徐老師教數學,可她自己帶的這個班級,數學成績在全年級卻是倒數一二位的。
這個時期學校不太看重學生的學習成績,更看重又紅又專、政治覺悟。
但作為老師,私底下還有個面子問題,暗地裏還得較一較勁。
可這個時期的老師在教學任務之外的其它事情太多了。
三天兩頭都有各種政治學習、政治考核。
作為班主任,還得經常帶着孩子們參與學習之外的各項活動。
比如每一兩個星期的支工活動。
班主任要親自帶隊,帶着一群八九歲的孩子們跑到工廠里勞動。
類似玻璃廠、食品廠、紡織廠之類。
儘管專門挑那種危險性小的工廠。
但任何工廠都存在危險性,更何況帶的是還不太懂事的八九歲的孩子。
相比之下,小學生到農村勞動,安全係數要高一些。
不過,磕磕碰碰還是在所難免的。
所以,徐老師巴不得有人幫幫她。
剛開始她還顧慮會耽誤白客學習成績。
後來發現白客的學習成績絲毫不受影響,就放手讓白客去幹了。
正式成為班長后,白客更是主動表態。
“老師,離期中考試還有一個多星期了,咱們班級無論如何要提高學習成績,尤其是您教的算術。”
徐老師嘆口氣:“可惜時間太倉促了,還是等期末考試再努力吧。”
“老師您忘了您說的?臨陣磨槍,不快也亮。咱們能往前進步一點是一點嘛。”
“哈哈,好吧。你有什麼想法?”
“我的想法是,根據每個同學的自身情況,挑選最容易提升的部分同學,集中突擊一下,說不定就能提高我們全班的整體成績。”
“嗯,有道理。”
“要是能知道各個同學的家庭情況就好了,我可以從中選拔一下,這樣也比較節省時間。”
“沒問題啊,我把咱們全班同學的登記表拿給你。”
下午自學課的時候,徐老師正好在外面開會。
白客就待在她的辦公桌前,把全班同學的家庭住址、父母工作單位等個人資料都抄寫下來。
有了這份詳細資料,白客就可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在這個年代裏,任何一種不起眼的職業都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油水。
拿最差的來說吧。
比如挑大糞的。
民間俗稱大糞警。
在庄稼人眼裏,他們極受歡迎。
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
“他大哥啊,今天能不能給俺多來兩桶。”
“行啊,不過俺家白菜吃完了。”
“沒問題,這就給您送去。”
而且有的時候,農民比工人有更大的靈活性。
甚至“投機倒把”的罪名,對農民基本是無效的。
在這方面農村人比城裏人有天然的優越感。
甚至此時的城裏人還經常不無嫉妒地挖苦農村人。
農村老咔,不彪不傻,到了城裏投機倒把。
因為農民沒有工資啊,也就過年分紅,分個幾十塊錢。
你不讓他們投機倒把,到哪弄錢去?
這種事,連官老爺都管不了。
有一年,一個部隊的首長坐車路過東山時,看到一群農民在採石頭。
首長就過去想套套近乎。
“農民兄弟們,你們沒事採石頭幹什麼?”
一個老頭兒說:“報告首長,我們採石頭換點錢花。”
首長一聽火了:“錢,錢,錢,你們就知道錢。”
老頭兒嘆口氣說:“首長啊,我們身上穿的衣服,腳上穿的鞋子,哪一樣不要錢買呀。”
“還能一年到頭買啊?你看我這雙鞋子,都穿了五六年了,不好好的嗎?”
“可您車子的輪胎都磨掉那麼大一塊兒了。”
首長被懟的啞口無言,最後朝司機揮揮手:“走!走!咱們回去好好查查,看看他是什麼成份。”
白客把名單研究半天。
全班同學的家長里,還真沒有挑大糞的。
農民倒有好幾個。
但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他們有什麼利用價值。
白客的這種思路說到底就是後世的對縫兒。
利用信息不對等,幫雙方搭橋互通有無,然後從中賺取好處。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白客還跑到廚房裏,坐在灶台前研究着。
二哥白賓也在灶台前學習。
白客不時指點指點他。
弄得白賓有些發毛。
因為白賓本來比白客學習好,而且高了好多年級。
白賓六歲就入學了。
那時候全家人還跟着白策住在海島上。
白賓閑來無事就跑到學校去玩,看大孩子們上課。
老師看到了就問白賓:“你也想上學嗎?”
白賓使勁點頭。
“那你會數數嗎?”
“俺會的呀。”
“那你數一伯吧。”老師有些口音。
白賓有些懵了,心說一伯就是一億啥的吧。
他只好硬着頭皮數着。
“一,倆,仨,系……”
一直數到一百多還在數着“一百零五,一百零牛……”
老師連忙喊:“行了,行了。”
就這樣,白賓六歲就上學了。
而白客是八歲上學的。
雖然白賓比白客只大了五歲,卻比他高了七年級。
眼下,中學是不分初中、高中的,總共只讀四年。
白賓眼下是中學三年級,再讀一個年級,高考也恢復了,白賓就可以考大學了。
可惜的是,上一世白賓並沒能考上大學。
白客覺得白賓是受搬家影響了。
在最關鍵的時期,從南方搬到北方來。
心理受到影響不說,語言也是個大麻煩。
白賓已經是半大孩子了,完全學習一種新的方言,並不容易。
老師聽不懂他的話,他也聽不懂老師的話。
漸漸地,功課就耽誤了。
這一世,白客決定,一定要幫二哥考上大學。
白客點撥白賓幾下后,白賓有些惱火:“哼!又偷看我課本!”
白客討好地笑了:“不偷看將來怎麼追的上你。”
“哼!想得美,你也就是死背硬記而已,根本不清楚驗算過程。”
“是啊,是啊。二哥,我問你點事。”
“有屁快放。”
“你說養豬喂什麼比較好啊?”
白客在同學資料中發現一個姓黃的農村同學。
他家是農戶,他爸是中長大隊養豬場場長。
白客憑直覺感覺他老爸有利用價值。
“笨蛋!這都不知道。當然喂糧食最好了。沒有糧食就喂剩飯剩菜,那個東西知道叫什麼知道嗎?叫泔水。”
“可眼下也沒那麼多飯店。還有什麼東西比較好呢?”
“還有……酒糟也不錯。”
“酒糟?!”
其實用酒糟餵豬這種簡單的常識,白客也知道。
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而已。
這“酒糟”二字,讓白客眼前一亮。
因為剛才的瀏覽過程當中,他隱約記得有類似信息。
他又仔細查看一遍資料,果然發現有個同學的老爸在酒廠擔任車間主任。
“哈哈,終於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