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路遠莫致倚惆悵(一)

第113章:路遠莫致倚惆悵(一)

康熙四十二年八月二十六日,巡幸塞外拉開了序幕,鑾駕儀仗辰時由紫禁城出發,出正陽門,最前方由前鋒營開道引行,而後是驍騎營,兩營兵勇后是皇帝的御輦,幾百名御前侍衛騎馬隨行在御輦兩側,外圍是上三旗護軍營的兵勇,然後是隨行嬪妃的金轎輿,跟着是隨行伺候的宮人車隊,隔一段距離便依次是隨扈的皇子們、王公勛爵、親貴官員的車駕,接着是浩浩蕩蕩的運輸隊,最後的是上萬名步兵營的兵勇。(www.16kbook.com)

“我的天哪!這是去打獵?還是去打仗?這陣勢…可比電視劇中壯觀得太多了!”

江明月的內心驚嘆不已,若說不激動那是假話,畢竟自己也算是恭逢盛會,頂着‘勇慧親王’的頭銜,她的車隊行進在王公勛爵的車隊之中。

此行她帶有二十三輛大車,除了五輛車用於乘坐休憩外,其餘的全部裝着她各類新制的“寶貝”,吃的、穿的、用的、武器、提煉的化學品、藥材、草原上拉關係的禮物等等,當然,最重要的幾車是宮廷造辦處新制的拆裝版氣球部件,她尋思着自己騎馬的技術不靈光,要是在草原上空搜尋個什麼、或是倒霉遇着逃命什麼的,組裝個氣球應該都用得着,她在這個時空沒有什麼安全感,往往是做最糟糕的打算、最周全的準備。

江明月乘坐的馬車車轅上仍由李衛駕車,車隊兩側由傷勢才痊好的富察靳勇領頭,英塔和佟在保等大內侍衛騎馬護行,後面依次騎馬隨行的是嚴輔、羅慈悲等探山隊員中的“精英”,加上兩名對關外情況熟悉的官奴,算起來她的隨行親衛也有一百多號人。

吳塵坐在第二輛車的車轅上駕車,身後的車廂里坐得是翠兒和一名還在‘鴻臚館’時宮裏分撥下來的姑姑,第三輛車裏坐的是墨荷、錦鳧和另一名宮裏姑姑,這樣“老帶新”的搭配也是讓女孩們有個提點,免得少不更事犯了什麼規矩。

本來江明月要吳塵留在京里好好養傷,可他執意要隨行,大約作為殺手經年的熬煉令體質特異,僅僅過了七八天的時間,他的肺經內傷不僅已痊癒,斷骨的癒合速度也讓太醫李鏜驚訝無比,雖然沒有完全長好,但行動已如常人。他一味堅持要跟來,江明月對這次草原之行也是忐忑不安的,覺得有他在身邊要放心很多,於是特地安排他駕車,因為相對於騎馬的顛簸,乘坐她命宮廷造辦處新制的馬車要省力舒服得多,畢竟裝配有呂宋膠胎車輪和彈簧避震器的馬車在這個時空是絕無僅有的。

第四輛和第五輛是空馬車,用作侍衛們的輪換着休息的‘茶水間’,或是遇到小病情況的,可作為移動病房,隨行侍衛們看在眼裏,人人更是打心眼裏愛戴這位人情味十足的主子,‘主以士待我,我以士報之’,雖說跟着這位女親王的日子不久,但像這般身份高貴、美麗聰穎、和善爽氣、出手豪闊的主子滿紫禁城找不出第二個,這回被刺客劫持了去,眾人不眠不休搜尋的那幾日有哪個不是急得兩眼冒火憂心如焚,說句犯上的話,隱隱象尋自家丟失的小妹,對她的擔心遠勝於被問罪的恐懼,當快馬傳來她已安然到京的消息,那一刻人人腦中都下意識地冒出四個字“蒼天有眼”。

對此番女親王做出隨聖駕北上塞外的決定,儘管不明白具體是什麼原因,不過眾侍衛還是挺高興,心裏都覺得跟着這樣的主子能多聚些時候也是好的。

馬蹄的的,車輪轆轆,江明月看了一會兒窗外的田園風景,興奮的勁頭漸漸消失,這樣的大隊人馬行進速度,想不嘆氣都不行,可是心裏縱然焦急,也不能無視康熙徑去,畢竟在草原上人生地不熟的,想要辦成事總要得到康熙的官方支持,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來,所以只能安慰自己:就全當做超級慢車公費旅遊一回。

不過,有個念頭一直令她隱隱地感覺不安:康熙是個喜歡掌控型的君主,若是他先行派人去喀爾喀調察呢?很有這個可能,再一想,即便果真如此,自己也無法控制,每每在心頭湧起的焦急、迷惑、疑問、希望、又怕失望、未知的挑戰等諸般情緒絞擰在一起,讓她的心境複雜得無法言述,同時也在盤算着:怎生想個法子,得到康熙的支持直接去喀爾喀……

長龍般的車隊四平八穩地行進着,前面啟行的皇阿哥們開始連珠價地往江明月這邊送東西,有的差人送宮制點心盒子,有送什麼木樨露枇杷膏的、有送書籍的、有送‘九連環’、‘萬花筒’等小玩藝……林林總總,不一而足,江明月不失禮數地一一帶話回謝。

這趟出巡,康熙並沒有象往年一樣留太子監國,只因去年才發生索額圖謀逆案,要說康熙不心生警惕那是不可能的,除了自小患腿痹症不良於行的七阿哥胤佑和一些幼齡阿哥留京外,從大阿哥到十六阿哥全部隨扈,京里由兩個上書房大臣佟國維、馬齊約束百官處理朝務,特殊緊急奏摺自有加急渠道快送御批。

江明月單拿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差人送來的物件把玩,十三阿哥送的是個棕漆木匣,打開發現有一個小玻璃瓶,內里裝着淡綠色的薄荷油,開瓶時,清芬透腦,是防暈車的,其他兩個小白瓷瓶上面分別標有‘藿香正氣丸’、‘梅花點舌丹’的葯箋,功用是祛熱防痧的,標註的字體清俊,認得是十三的筆跡,自己雖然並不暈車,但也為他的這份細緻入微感到心頭溫暖。

四阿哥七夕那日與自己同行過,估計知道自己不暈車,送的是只西洋音樂盒,雕飾得極為精美,看來是要給自己在漫漫旅途中聽樂解悶的。

江明月細細摩挲着,忽又想起他送的那些可心的生日禮物來,回京后他來看望自己時為此專門謝過他,只是在後來在交談時,自己的語意中刻意流露出疏離辭別之意,眼見他原本熾熱柔亮的眸子逐漸冷卻,眼底的痛苦直直剜入自己心底,那種痛,真猶如噬心。

可,又能有什麼辦法!兩個人都不是那種能夠愛到渾然忘我、為對方奉獻一切的人,再糾纏下去,只會害人害己更加痛苦。自那日以後,聽說康熙又讓他領了戶部的差事,便無暇再見,本以為他生自己的氣,意圖斷交了,卻仍還是記着自己。

摩挲了音樂盒良久,江明月收起了禮物,獃獃地看着窗外的風景,出了會兒神,漸漸覺得疲倦,昨日午夜驚夢,這會子開始犯睏,於是說道:“李衛,別讓人打擾,我要睡一會兒。”

李衛答應一聲,車趕得更穩了。

江明月躺在自己的“房車”卧鋪上,加了呂宋膠胎車輪和彈簧避震器的馬車只有輕微晃動,如同搖籃一般,她逐漸朦朧睡去,只是天光大亮,眠得淺,更象是半夢半醒,倒也沒被惡夢驚悸得嚇醒。

以一招“夢裏乾坤”消磨了無聊的旅途,等到了一個叫‘岳各坨’的地方,江明月被翠兒喚起,一瞧手錶,下午兩點一刻,問了李衛才知今天路程就算走完這就紮營了,再問路程,居然只走了四十多里,不由得暗嘆:真是場蝸牛式的旅行。

皇帝的寢帳設在駐地最**,四周是嬪妃,外一圈依次是皇族、王公,再一圍是文武百官,最大的外圍圈才是八旗兵勇按照旗別不同各自的駐地。

江明月的駐地在王公區,富察靳勇隨扈的經驗豐富,早早命英塔帶人運送帳篷寢具抄小路抵達,等車駕到達時,勇慧親王的臨時寢帳已搭建完畢。

進了帳篷,由翠兒服侍着梳洗了一番,稍用了些茶點,等着午膳,忽聽得帳外傳來侍衛們的聲音:“奴才給十四爺、十五爺、十六爺請安,三位爺吉祥”!

江明月聞聲,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心裏煩道:這“膏藥”又貼來了。

原本她對這十四阿哥沒什麼惡感,起初也就當個上初三的小弟弟看,因為四阿哥的關係,還存了點愛烏及烏的心思,但這小子一個月前在欽天監的所作所為徹底地激怒了她。

事情要追溯到舉辦的‘奪寶擂台賽’第一天,江明月在隆福寺廟會別過九、十兩位阿哥后,到各處工地巡視了一圈,最後去欽天監找南懷仁、白晉察驗看按設計圖做出的樣品,哪曉得這小子居然對兩個洋人來個‘鳩佔鵲巢’,自己上門時被一小吏單獨引至製作間,只見到這個笑得賊忒兮兮的小混蛋。

而後聽到他口若懸河般的極為自戀型的表白,無非是爹寵娘愛,文武雙全,龍鳳之表,無雙少年,要去求他皇阿瑪指婚,保證讓她江明月榮登他愛新覺羅-胤禵嫡福晉的寶座,指天誓日地說什麼‘海枯石爛永不變心’云云,當時覺得是又好氣又好笑,毫不猶豫地拒絕後轉身走人,誰知這小子色膽包天,居然從身後抱住自己,糾纏輕薄無狀,當時,下以腳跟跺其腳,上以後腦撞其臉,一俟掙脫開祿山之爪,勃然大怒之下,兩人打到一處,她還動用了防身電棒,十四阿哥雖然武功不錯,但終究不敵,雖沒有八福晉的手下席蘭那般狼狽,卻也被“電”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江明月當時氣得恨不得宰了他,但想了想後果,只是又狠踹了他幾腳,恨恨而去,念及事情傳開對自己並不利,於是將這件倒霉事秘而不宣。

十四阿哥當然不會把自己被打的事情嚷嚷出去,他人雖然年齡是初中生,但嘴甜皮厚已具備了資深政客的潛質,事後賠禮道歉,喬遷‘暖屋會’時登門送禮示好,以後又多方賠禮伏低,只是江明月已視他為綠眼狼級別的人物,擺明態度拒而遠之,他倒是越挫越勇,自江明月這次回京后他三天兩頭地裹挾着兄弟一起過來,在旁人面前江明月倒也不能給他什麼難堪。

聽得傳報,江明月沒奈何,大面上禮數不能缺,出帳迎着,寒暄笑道:“三位皇子,趕路趕得不累嗎?也不歇着,找我有事啊。”

十四阿哥忙笑道:“過來看看你這裏缺什麼不缺,若要添什麼,言語一聲,我叫人送來。”

“十四皇子有心了,還要謝謝你早上送來的東西,真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江明月客氣地對答。

“月姐姐,我們算是鄰居呢,我就住你東北邊那個帳子。”十六阿哥滿臉的興奮之色,他和十五阿哥手裏還各拿着一副“空竹”,想來是溫恪格格生日會那天隨布偶一起運進宮的。

江明月看這兩個小的,倒也毫無芥蒂,笑道:“哈!出行還帶着這個,好興緻!玩得怎麼樣啊?”

十六阿哥自負道:“我能轉得嗡嗡響,可溫恪和敦恪都說比不上月姐姐玩得好,我要看你玩。”

“你們先露一手讓我瞧瞧。”江明月笑吟吟道。

十六阿哥和十五阿哥互看一眼,雙手執了短桿,再將繩纏在“空竹”細腰軲轆的腰間,上下搓弄了幾下,那空竹軲轆就飛轉起來,隨着繩子的抖動,嗚嗚有聲。

江明月見這兩個小小年紀,手法已經很不錯了,十五的技術要更好些,只是可能因為是沒人教摸索着玩的,都還不會抖花式。

“嗯,基礎很好了,可以再玩些花樣出來,誰的借我用一下?”她不想搭理十四阿哥,剛又在車上睡了一長覺,尋思着松活一下筋骨也好。

十五阿哥蹬蹬走上前兩步,“月姐姐,給!”把手裏的空竹遞過來,這靦腆白凈的小男生已經有些臉紅了。

江明月瞧着有趣,含笑接過,朝空地走了幾步,熟練地雙手執桿,一繞,一放,將繩線靈活地拉扯,那“空竹”在線繩上盤旋,宛如活了似的,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時而身前,時而身後,旋轉飛動,連綿不斷,她的手眼配合、身形步法極為靈活矯健,抖出種種令人眼花繚亂的花式,嗚嗚嗡嗡的風鳴聲聽起來極是威風,三人都是第一次見她玩“抖空竹”,十四阿哥看得兩眼放光,十五阿哥一臉興奮地在一旁比劃着抖繩的手勢,十六阿哥樂不可支地拍手喝采不絕。

待到江明月收了空竹,發現自己算是“眾望所歸”,連附近搭帳篷的人們全都停下手來觀看,十五、十六兩個對她是佩服至極,十六阿哥以小賣小,更是扭股糖似地纏着江明月教他,十四阿哥被晾在一邊,不由得大為悔恨,本來是藉著兩個小弟來套近乎的,現在可倒好,自己反倒成跑龍套的了。

沒好氣地別轉頭,卻見附近一名青年男子正望着江明月,相貌堂堂,兩撇小鬍子修剪得齊整,身形高大修頎,令他都心生嫉妒,再一看那人看向江明月的眼神,十四阿哥心頭的火“蹭”地一下竄了起來,這奴才是誰?也配這麼看她?

“你?誰家的奴才?”十四阿哥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傲慢地問道。

那人的眼光一移,十四阿哥只覺得呼吸有些不暢,那眼光銳如利錐,“釘刺”般的如有實質,十四阿哥萌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那人看自己就好象在看一個死人。

還從未有人敢如此無禮……心頭的惱怒開始熊熊燃燒,卻見那人又微然一笑,神情中有種說不出的狂魅倜儻,十四阿哥幾乎以為剛才看到的凌厲只是一晃眼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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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明月光(殊色清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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