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河東郭家
毒霧散去，地面上的積雪被染紅了一片，茶花峒十幾個苗民，只有七八人還勉強站在原地，其餘的都倒在地上，有幾個重傷，還有幾個身體漸漸冰冷，離開了人世。
麻若蘭的身上被鮮血染紅，雙眼通紅，單腳跪在地上，身上的風衣被那醜八怪邪神劃破，右臂露出一個口子，黑血正中裏面流出來。
六隻黑狗們，除了小黑狗之外，都癱在地上，嘴裏哈着熱氣，身子偶爾蹬了兩下，眼睛無力地眨動，遠遠地看着空地上的狗神雕像。
我扭頭看了看身後，那醜八怪邪神落到七八米之外，它被一個身穿藍色的女子緊緊地踩在腳下，根本沒有辦法再動彈。
我揉揉了眼睛，發現女子的身形縹緲，不是凡人，應該是靈體一類的魂魄，目光最終落到她的手上。忽地一驚，這手正是在黑暗引導我進入地下暗室，並抱出狗神雕像的半隻鬼手。
沒想到她完完整整地出現在我眼前。
而且從她的背影來看，身材窈窕，應該很年輕的女子。
應該是個姐姐，絕對不會是奶奶級別的人！
“你是人？為什麼我之前一直都沒有見過你？”那醜八怪邪神不服地叫道。
“你沒有必要知道？”那藍衣魂魄嬌聲喝道，“我有件事情一直都沒有查清楚，我想你應該知道答案的。”
藍衣魂魄腳下的力量漸漸地變大，邪神身上受了重力，身上的硬殼與臉上的疙瘩慢慢地消失，恢復原本英俊的樣子。
不過它這英俊的樣子，在我看來，反而更加虛偽，更加不真實。
邪神聽到藍衣魂魄的話，沉默了一會，忽然大聲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答案！你不用問我。”
藍衣魂魄冷笑一聲：“我還沒有問，你就說自己不知道答案。看來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問題啊？”
那醜八怪邪神眼神遊移，不敢與藍衣魂魄目光接觸。
我看了一會，確定那邪神被藍衣魂魄牢牢地踩在腳下，心想我剛才幫了她很大忙，她應該不會傷害我的。
我便走了過去，走到她側面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發現她的臉龐並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耐看，越看下去，越發覺得美麗，那眼神之中藏着一種深深地憂傷與憐愛。
我不由地看痴了！
“蕭寒，這樣盯着別人看是很不禮貌的。”藍衣魂魄笑着說，口氣並沒有責怪。
“對不起，姐姐，我只是不小心看痴獃了。”我忙解釋道，臉不由地紅了起來。
藍衣魂魄笑道：“你幫了我的大忙，我自然不會怪你的。好了，你站在一邊，我來問問它！”
我道：“這醜八怪是個瘋子，姐姐你要小心啊。”
藍衣魂魄淺淺一笑，腳下氣力加大了一些，喝道：“我是巫女！除了茶花峒蠱神這個稱呼，你有什麼其他名字沒有？”
巫女，我心中一動，原來姐姐叫這個名字啊。
那醜八怪邪神道：“巫女？哦，我好像聽說過你的名字，聽說多年前是你收穫茶花峒的。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竟然出現了。至於我的名字，重要嗎？蠱神也好，邪神也罷，蠍子手也可以，隨便你稱呼？我落入你手中，也就不打算能離開這裏。”
巫女道：“你不敢回答我的問題，我便猜出幾分。再看你臉上的半張面具，你的身份特徵不言而喻的。”
那醜八怪邪神聞言，身子劇烈反抗，蠍子手揮動，做最後困獸之鬥。可惜巫女早就看破了它的伎倆，另一隻腳快速一動，將它的蠍子手緊緊地掐住了。
“蕭寒，幫我把它臉上這半片面具給摘下來……”巫女道。
“好！”我應聲叫道。
這邪神一直叫囂着要殺了我，折磨我的魂魄，得了機會，我自然好好地教訓它一頓。
“你，你，你敢……我要吃你的血肉，讓你不得超生……”那邪神驚慌的叫道。
看來巫女抓住了它的軟肋了。
我彎下身，嘗試了幾下，它是鬼身，並沒有真正的實體，要想摘下它臉上的半片面具，還真是有些不容易。我試了幾下，都沒能摘下面具。
“就跟摘葉子一樣。”巫女手又輕輕地搭在我後背。
我方才準確地捏住了那半片面具，用力一拉，就將面具給拉了下來。那邪神慘叫一身，整個鬼身因為痛苦，弓成了一隻蝦子。
那半片面具摘下來之後，化成一道黑氣，憑空消失了。
而那邪神的臉上，則浮現出一個“郭”字，那字是標準的宋體，刺在那邪神的臉上，像古代的犯人，都會臉上刺青，留下印記。
“郭，郭，你竟然是郭家的人？”巫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麼郭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邪神極力否認。
巫女道：“不用再解釋了！我已經知道我要的答案了。你們郭家有個人養了好幾隻跟你這般醜陋的東西。用的還是我們苗人的法子，可惜他沒有學到家，養出來的東西都是瘋子……”
我原本只是站在邊上聽着，聽到這裏，心中狂喜，看來這隻有蠍子手的邪神，與帶走妹妹那渾身彩色的怪物，極有可能同樣來自郭家！
那醜八怪邪神瞬間心如死灰，發出了哀嚎聲。原本屍氣幾乎耗盡的大力行屍，聽到那邪神的叫喊，也跟着大叫一聲，不知從哪裏多了一些氣力，竟然發力跳了過來。
“巫女姐姐，當心啊。”我怕那大力殭屍傷到巫女，忙大聲叫道。
巫女稍稍回頭，眉毛微微蹙起，隨即身子輕輕一躍，躲過了衝擊來大力行屍。大力行屍停在那邪神邊上，嗷嗷地叫着。
本已絕望的醜八怪邪神，見到奔襲而來的坐騎，不由地一喜，身子一躍，跳上了行屍的肩膀上，隨即驅使行屍，朝着林子跑去。
巫女只是象徵性地追出了幾十米，就折返回來，見我一臉困惑，伸手過來，輕輕地摸了摸我腦袋，道：“我現在滅了它，輕而易舉！但是要找到它的主人，卻很苦難。所以，我暫時留着它一條鬼命！”
我想了一會，點點頭道：“姐姐，你真是有智慧的人。只是我本有些問題，想再問問它，可惜讓它跑了！”
巫女道：“你幫了我的大忙，我反而讓它跑了，真是不好意思。不過，說不定你的問題，我也可以幫你回答呢。”
我高興幾乎跳了起來，忙把我與妹妹的遭遇告知了巫女。
巫女聽過之後，思索了一會，道：“照你所言，帶走你妹妹的蠍子手怪物，應該是苗人養蠱人，養邪靈、蠱神所用的法子，為何流落到湖北與江西交界？一時之間我也不能斷定是不是郭家人養出來的。等以後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去河東郭家求證一下，就是黃河邊上風陵渡渡口的那個郭家！”
河東郭家！我點點頭記在心上。
經過這麼長時間，終於是找了一些線索，心中也稍稍寬慰了一些。
“你的蠱靈還在那邊，你快去看看。”巫女提醒道。
我連忙跑動，在雪中找到了黑靈，隨即解開黑線，叫道：“黑靈，你沒事情吧。”黑靈雙眼緊閉，鬼身若有若無，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吹散。
“老姑，黑靈受了重創，好像快不行了，鬼身馬上就要散開了，我該怎麼辦？”我大聲叫道。
麻若蘭忙着救治受傷的苗民，聞言從袋子取出一個小口罐子，丟了過來，道：“蕭寒，暫時受到罐子裏養着，過段時間應該就會好的。”
我接住罐子，斜放在地上，道：“黑靈，你且進去獃著，睡上一覺，明天就會恢復的。”
黑靈的身子慢慢地扭曲，隨即完全縮在罐子裏。我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片，封住了罐口，貼身放好。
我又在雪堆之中找到了小黑狗，它身體多處受傷，但體溫還算正常，沒有性命之憂，而其他的五隻黑狗，已經沒有生命特徵，重入輪迴之路。
“多謝你和你的這些朋友。”我道，“我之前說過，若我們都可以活下來，你便是我的好朋友。從今以後，我蕭寒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小黑狗哀傷地叫了兩聲，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手背，幾滴淚水順着它眼角處緩緩滾落下來。我的眼眶也跟着濕潤了，見巫女盯着，方才忍着沒有哭出來。
“蠢東西，不要哭了！”我心痛地罵道。
“黑狗落淚，令人傷感！這隻從死亡邊緣活過來的小狗，以後一定大有作為的。”巫女由衷贊道。
小黑狗原本耷拉着腦袋，聽到巫女的聲音，不由地抬起頭，雙眼眨動，充滿感情地看着巫女，本已打住的淚水，不知為何又流了下，像茶花峒前潺潺流淌的溪水……
“巫女前輩！邪神已被趕走，但茶花峒的蠱神之位不能空缺！希望您能護佑我茶花峒一峒的子民，做我們新的蠱神！”麻若蘭處理完受傷的苗民之後，畢恭畢敬地跪在了巫女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