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妖精
三天後正式開機，演員和各部門的工作人員已經全部到位，大家坐在一起除了討論劇本的定型，還有就是各部門在配合上的各種細節問題。
李睿當然沒閑着，除了幫樓燁畫分鏡頭之外，還要根據分鏡頭劇本協助置景部門對前一段的工作進行微調，以滿足挑剔的樓導對各種細節方面的要求。
至於小周同學，由於她之前拿的是最初的劇本，後來隨着劇本的完善，加之樓燁又受到了李睿很多的“啟發”加了不少情節和台詞，小周同學只得抓緊時間窩在旅館裏背台詞。
不得不說樓燁真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導演，他所追求的鏡頭完全顛覆了國內導演的中規中矩的慣用手法，又或者受到港台新浪潮思維影響的年青導演刻意玩弄的那種亢長呆板的長鏡頭。
中位的鏡頭，焦距不斷地推進和拉遠，畫面忽而清晰忽而模糊，而且在不停地晃動。雖然色調是灰色的黯淡，雖然畫面中呈現出粗糙的顆粒感，雖然有時鏡頭的運動和節奏有點怪，但這並不妨礙李睿對這些深深刻在腦海中的畫面一個一個鏡頭的誕生而感到震撼。
如果不是他清楚同樣運用這種慢鏡頭和定位跟拍的手法的電影《兩桿大煙槍》要到今年下半年才上映，或許他真的以為樓燁這是受了蓋里奇的影響。
還有就是開機后的第一鏡頭，李睿頂着一頭新剪的短髮，穿着連帽衫，雙手揣在衣兜里，和一群年輕的群演坐在蘇州河的防汛牆上。
鏡頭對着一張張年輕的又透着迷茫的臉上掃過，沒有台詞，就這麼坐着，一群人的目光跟隨着一輛駛過的摩托車。
這個鏡頭幾乎跟兩年後才上映，獲得奧斯卡最佳攝影提名的《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群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勾肩搭背地坐在海邊的防汛牆上，看着從面前款款而行的莫妮卡貝魯奇……
當摩托車在他們面前停下來，這群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圍了上去，對着車評頭論足。儘管這輛摩托車顯得陳舊且醜陋，但對於這群社會底層的年輕人來說，依舊是個稀罕物事。
此時的馬達中學輟學后，就在蘇州河邊廝混，跟着幾個骯髒的小癟三。
對於如何演好馬達，李睿下了很大的功夫，除了每天揣摩原版中賈紅聲的表演，甚至只要一有空就跑到蘇州河邊去觀察那些整天無所事事，在河邊遊盪的爛仔。
馬達應該是木訥的，這種沒有希望的生活，讓他木訥的幾乎死去，而這輛摩托車的出現，讓他重新對自己的生活產生了希望。
“哈雷級的，最高時速160，稍稍給點油門，飛一樣的出去……”
帶着墨鏡的小偷使勁地吹噓着這輛他剛剛偷來的摩托車。圍着車轉了一圈的李睿原本死水無波地方眼神終於泛起了漣漪。
“我能試試嗎？”
“沒問題！”小偷很大方，在李睿坐上車后，還拍拍他的後背，“兄弟，小心點！”
李睿捏住剎車，輕轉油門，發動機“突突突……”的聲音很清暢。
腳踩掛檔，鬆開離合，加大油門，剎車一放，摩托車正如小偷剛才吹噓的那樣，如箭般竄了出去。
小偷和小夥伴們大呼小叫地追趕。
李睿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過頭，鏡頭裏定格的畫面，原本那張木訥到死的臉卻笑得格外張揚。
“停……好！”
隨着樓燁的喊聲，現場頓時響起一片掌聲，開機的第一個鏡頭，很順利，開門紅！
演員最重要的就是相信，讓觀眾相信的前提是自己得相信。李睿努力尋找自己和馬達的共同點。
比如魔都有蘇州河，馬達的家在蘇州河邊上。他的老家同樣有一條江——富春江，江邊有棟兩層小樓就是他家，一樓開飯館，二樓是爺倆的住處。
每個地方都有象馬達這樣讀書不成整天無所事事的青年，李睿的老家同樣如此，三三兩兩在江邊閑逛。馬達騎着摩托車在城市裏穿行，又很象他寒暑假的時候騎着三輪車來往於小飯館和菜場之間。
他時常想自己如果也象馬達一樣中學輟學，也許自己也會在老家的江邊廝混，又或者買一輛摩托車，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穿行在小縣城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是這樣，那麼愛情呢？自己會不會也象馬達一樣，遇到一個叫牡丹的女孩……
《蘇州河》的架構是標準的雙線結構。周訊一人演兩個角色——美美和牡丹兩個角色，戲份較多，而李睿作為男主角相對來說戲份要少一點，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大概算是一部大女主的戲。
一開始李睿和周訊的戲是平行的，各拍各的，沒有交叉點。這也是樓燁刻意安排的，就是想讓兩人在拍戲的過程中熟悉起來，同時慢慢進入自己的角色，各自積蓄力量，到了交叉點再通通爆發出來。
這天晚上是周訊的戲，美美有個攝影師的男朋友，這個用鏡頭代替自己眼睛的攝影師愛極了美美，時常用手中的攝影機記錄下愛人的一舉一動。
這場戲樓燁臨時加上去的，因為他想刻意渲染攝影師對美美的愛，最後去襯托馬達和牡丹如同童話般的愛情。
拍攝的地點就是劇組下榻的旅館旁邊的黃河路，因為這裏就是魔都最著名的美食街，夜裏尤其熱鬧。當周訊畫完妝從旅館走出來的時候，靠在行人路欄杆上的李睿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如同那些在蘇州河邊廝混的爛仔一樣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
長發，煙熏妝，橘紅的皮衣，緊緊的綠色短裙和誘惑的黑色絲襪居然也能讓小短腿穿出火辣辣的感覺。
周訊故意在他面前妖嬈地轉了個圈，波光流轉的大眼睛似乎在跟他說：“怎麼樣，姐姐美吧！”
而李睿滿眼欣賞的目光在回答她：“漂亮！真是個迷人的小妖精！”
“小周，你就在街上走着，記住你的心情非常好，你想笑就笑，想跳就跳，想怎麼樣都成。你就把鏡頭當成是你的愛人，你在愛人面前盡情地釋放自己……”
因為是臨時加的戲，沒有固定的套路，也沒有刻意的台詞，樓燁要求周訊展現真實的自己。
演戲真的是需要天分的。
周訊，沒有上過大學，沒有經過系統性的表演專業學習，初中畢業在臨州上了三年的戲曲學校，以拍掛歷出道，來燕京后混跡在酒吧駐唱。
可她演的就是漂亮！
李睿蹲在樓燁旁邊看着監視器里那個盡情揮灑自我的女孩，她的笑真的是笑，發自內心的笑，絲毫看不出有絲毫刻意表演的痕迹。用句行內話來講就是走心！
但就是這樣，一連拍了兩條樓燁還是不滿意，他總覺得缺點什麼，畫面還是不夠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