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當然明白！”看着對方的眼睛，翠蓮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好似懂這種早已經消失在社會洪流中的行話是件多麼平常的事情。

“你還會什麼樣的織法和染法？”

“也就還會大染、精染、會染以及挑染，織法，也就只會秦淮織和蘇式織。”

“看來你懂得不少！”

“托有位好師傅的福學了點皮毛而已。”

大慶縣，卧虎藏龍啊，如今看來，到這裏也不算不白來。“不知貴師傅？”

“家師早已經過世多年！”

“可惜！”

“是可惜！不過，憑着我學的那麼點子的手藝，在這大慶縣裏擺個專櫃，想來是能應付的了，毛同志，你有啥想法直接說吧。”翠蓮一點不束，想着什麼話都先說在前頭好，免得以後有什麼矛盾的，傷感情不說，還影響她的事業。

毛寧翠覺得他一點都不小看趙翠蓮與這個叫郭紅軍兩人的那麼點生意，要是小看了他就不會主動提出來與對方合作了。他也是在無意中發現了這裏面的道道，有着那麼大的利潤可圖，想着自己的困境，想着家裏人的窘迫，他覺得他真的不能小看了底層人民的智慧與膽量。

“最高領導說的不吃老本，要立新功。做事情不能只想着循規蹈矩，有能力就該創造新世界，走出新道路出來。我這個人不講究那些，成衣專櫃，這個事情簡單，百貨大樓那邊我負責，貨源、人員安排、售賣、資金周轉你們負責，整個利潤咱們三人各佔兩層，三層走路子，一層用來周轉。各位如何？”毛寧翠深深的看了眼前這位明明一身農村婦女打扮，卻有着讓他這個半個內行人都比不了的行內規矩，一身的氣韻一點不像是個農村那樣的地方養育出來的。不過，所謂在商言商，既然他打定主意要與對方合作，那麼他就要將自己改得的利益牢牢的抓在手裏，也要把自己的優勢擺在明面上，雖然對方可能比較顧忌他身後毛主任不會幹出欺詐他的事情，可他也要讓別人看到他的能力不是。

“我就喜歡毛同志這樣爽快的人，咱們什麼都先說在明面上，以後萬事也好商量。不瞞毛同志，只要專櫃正規化，無其他的‘苛捐雜稅’，貨源、售賣、資金周轉都沒有問題。而且，咱們貨源的質量就算沒有今天我帶來的這樣達品級的，跟紡織廠出來的，也是能比的。利分，我們也沒有意見”見毛寧翠突然間就從那種‘不食人間煙火’到沾染塵世銅臭，翠蓮還是心裏有些彆扭的。可，能聽到毛寧翠答應合作，翠蓮與王建國、郭紅軍三人對看了一眼，都有了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所以，翠蓮代表自己這方就跟毛寧翠表示自己方對剛剛毛寧翠提出來的意思沒有意見。

翠蓮心裏對毛寧翠的身份倒是有了些猜測，知道布料行的行內規矩的人家現在不多了，大多都是那種家裏幾代都是從事布料相關的事業的人家才能有這樣的見識，所以，這個毛寧翠應該就是從這樣的大家庭出來的。

不管他是什麼身份，能出現在大慶縣，還看得上郭紅軍倒騰的這點子事業，那就對方家裏肯定也不是不樂觀的。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一樣，相互之間的信任要會容易建立，只要這個人把紅衛會那幫子人擺平，能在如今的世道里不引起紅衛會的關注，不引起別人的注意，翠蓮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自己的事業在這幾年做起來。

接着來幾人就因着這成衣專櫃在百貨大樓的具體設置的詳細問題進行了討論，主要是毛寧翠與郭紅軍在說，王建國在記錄的同時偶爾也補充兩句。其實，翠蓮只要負責貨源的問題，其他的都不是她擅長的。她也有自知之明，搞外交，搞銷售，她肯定是不如郭紅軍的；大局觀，這個社會的生存之道她不如毛寧翠和王建國，所以，她乾脆就坐在旁邊喝着水，聽着三個大男人低聲的討論着細節。

“翠蓮，貨源你是如何考慮的？”在回家的路上，王建國載着翠蓮慢慢騎走在崎嶇的山路上，王建國不無擔心的問着坐在身後的翠蓮。

要是真的將這個成衣專櫃在縣百貨大樓設立起來，雖然不會天天都有多少人拿着布票到店裏買布、做衣裳，畢竟大慶縣還是有着國家供應布料的，少是少，也不代表就沒有。可王建國相信，只要這個專櫃設立起來，布料的供應光靠翠蓮一個人也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她現在還大着肚子。

“二哥，你別擔心。前段時間我不是一直在教着樹根嫂子織布么？現在嫂子一個人一個月也能織出兩匹布來，還有大丫和我呢，你放心，我會顧着自己身子的。咱們一個月出三到四匹布到鋪子裏就足夠了，現在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布的，我琢磨着，咱們的銷量肯定還得靠紅軍走街串巷的倒騰才是大頭呢。”從郭紅軍帶來毛寧翠要與他們合作開成衣專櫃的時候，翠蓮就沒有打算放棄之前郭紅軍走出來的路子。專櫃的設立只是讓他們的布料合法化，擺在明面上，成了公有化的東西，就沒有誰干說他們挖社會主義的牆角了，但具體這個‘公有化’如何“公”那就是毛寧翠的事情了。可真正的利潤可還是郭紅軍走街串巷的以物換物。只是現在要是兩邊都要兼顧的話，那麼她的布料就要吃緊了。唉，說來說去，小作坊紡織，還是缺人手，卻可用的人手。看來，她還得好好在周圍發展發展幾個能靠譜的幫人才行呢，不然她理想中的商業帝國何時才能建立起來呢。

“現在風聲很緊，寧可步子慢些都不要太引人注意了。雖然現在有毛寧翠幫忙解決一些關係，可也不能全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他具體是個什麼身份，能擔多大的事情咱們不清楚，所謂一個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小心謹慎些好！”對於毛寧翠這個人，王建國沒有看透，也擔心對方什麼時候就有這變故。對方不是大慶縣的人，出了事情，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自己這家子人可是在這裏的，若出了問題，那就是真的家破人亡的事情啊。

“二哥，我知道的。這個事情咱們沒有跟爹和大哥商量商量是不是不太好？”聽着王建國的話，翠蓮這時才發現自己還是把問題想得簡單了。現在王建國與王建軍可是一榮俱榮，一毀俱毀的關係，之前她還想着這個事情只是自家的事情，自己掙錢的時候也耷拉着大嫂家，讓大丫學織布，這次專櫃成立了，讓大丫去站櫃枱，也算是照顧親戚了，自己還有點俯視別人，抱着自己重生的優勢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沾沾自喜，沒想着，這個時候可是講究的是家族觀念呢。自己果然不是干大事的人啊，這個大局觀太缺乏了。若自己這次倒騰的事情出意外，那王家人可都是要受牽連的啊。

想到這裏，翠蓮的後背就有些發涼，自己還是太大意，太輕視別人了！這是個毛病，得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