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後退一步
林允兒看向許垚，目光都是柔軟的，越往後越不帶掩飾。
當初，林允兒說許垚是一杯白開水，雖然營養健康，確實枯燥無味，平淡地讓人皺眉。就算是在某天添了一點不一樣的調料，白開水還是白開水。
現在好像這杯白開水變得不一樣了，變得更有味道，變得更加溫暖，更加健康。
嘗過了可樂的刺激，享受過伏特加的醉人，到最後最懷念的還是那一杯白開水。
可樂容易讓身體發胖，伏特加對腸胃不好，就算再刺激再醉人，現在也比不上一杯溫溫暖暖，時不時還會有不同滋味的白開水。
當初年紀太小，不知道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再回首過去恍然如夢，某些人卻在時光中走失，再也回不來了。
愛有很多種，而人的一生中或許會經歷四種愛，在錯的時候遇到對的人，是遺憾；在對的時候遇到錯的人，是錯愛；在錯的時候遇到錯的人，是幸運；在對的時候遇到對的人，是幸福。
所以現在，心中只剩下遺憾。
林允兒想：如果再繼續等待，如果再堅持一下，如果再堅強一些，是不是會有所改變呢？
但事實就是事實，現在改變也於事無補，只能徒增惆悵，讓人心酸。
“對不起，沒能等到你。”林允兒依舊攪拌着杯里的咖啡，“可惜了。”
“對啊，可惜了。”許垚也嘆了一聲，可惜我還沒能說出愛你，就已經謝幕了。我不知道你的心是怎樣的，所以我不敢輕舉妄動，我害怕我所有的深情到頭來只是一個笑話，生怕我以為的表示，是我自作多情。現在你的生活挺好，沒有打擾的日子會比較好過，所有放手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或許是真的在可惜着什麼，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林允兒突然抬頭，請求道：“能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或許以後我們還能相見呢。”
許垚張張嘴，卻說不出話，良久，搖搖頭，默然道：“不能。我們應該沒有相見的機會了，林允兒xi。”
林允兒心神一震，臉上是不可置信，他竟然對自己說敬語了？五年重逢，一眼忘不了的人，竟然說敬語了？他們之間怎麼會有這樣的禮貌？
林允兒眼神一暗，越有禮貌，才越害怕吧，越想放下，才越這樣。
“為什麼不能相見了？”林允兒悵然道，“分開后，就不能再見面了嗎？”
“是啊，不能見面了。距離和時間才是最好的間隔，當初非要見到你，只是想從你口中得到答案，現在我已經知道答案了，那麼我們也得就此別過了。”許垚的指節緊緊地捏着，隨後又放鬆開來，“我現在在當初那個地方新開了一家咖啡館。不是因為你的原因，也不是我想要懷念過去，我只是想告訴你，那裏是我的家，然後你別來。”
“我……”
“千萬別來，如果路過的話，也請加快腳步，不要猶豫徘徊，假裝從來都不在意就好。”
只有距離和時間，才能沖淡我曾經對你有過的愛戀，也只有歲月，才能讓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慢慢癒合，所以別讓我再見到你，再見到也不會有呼喊你的力氣。
“對了，唉，算了。”許垚想要說什麼，最後放棄了，他又說：“我去結賬，我要離開了。”
“等一下，以後真的不能見面了嗎？”林允兒睜大眼睛，眼中隱約有着霧氣，許垚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
許垚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林允兒，眼神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林允兒咬咬嘴唇，“那，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像普通朋友一樣就好。”林允兒站了起來，雙臂微微張開。
許垚眼角顫了顫，向後退了一步。
“我們既然不能相見，那也做不了朋友。”分手后不可以做朋友，因為彼此傷害過。
說完，許垚轉身離開了。
看着許垚不算強壯，卻高大挺拔的背影，林允兒快要掉了眼淚。原來世界上有一種事情也很難過，那就是一直很喜歡自己的人濡染有一天不喜歡自己了，而且要從此消失了。
明明當初就做好的決定，現在又這樣惆悵算什麼？
可那個她虧欠了他那麼多的少年，她還沒來得及償還，就算是一點點，他卻要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可他突然出現，就只是為了說再見嗎?
林允兒的心涼涼的，現在她也搞不懂她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了。
許垚背着身子走向前台，心裏卻是不平靜，思緒萬千。
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象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後一滴一滴凝成熱淚；你走的那天，我決定不掉淚，迎着風撐着眼帘用力不眨眼，閉上眼，以為我能忘記，但流下的眼淚，卻沒有騙到自己。
你就像一本愛看的書，我一直在品味着。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如果繼續這樣，就會很快看完，直至終結也不會有多長時間。所以我決定放慢速度，我開始流連在一字一句中央，慢慢地留在詞與詞的空隙，後來，我留在了不能往前也不能後退的留白，所以我才選擇了放棄。
殘忍的人傷害別人，善良的人傷害自己。而我不善良也不殘忍，所以傷害了你又傷害了自己。
想着曾經每天每月每日每夜的守候，現在看着她一點一點地被帶走，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空了一樣。
林允兒坐在座位上，一口乾了那杯還剩大半的黑咖啡，苦澀充盈着她的口腔。其實心裏更加苦澀。
林允兒張開手掌，那枚銀色的袖扣靜靜地躺在她的手掌心，想着當初說過的話，嘴角自然地勾起笑容。
那個少年成熟了，那個照片上的女孩也成長了。陰霾緩緩散去，笑容更加明媚。
也許要各自好好生活，像他說的一樣，不做朋友，不要見面，不要聯繫，從此被時間慢慢抹去痕迹。
安安靜靜就好。
許垚走到了前台，準備結賬，卻聽見服務生無意的自語：“下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