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櫚灘強暴案(2)
我馬上到現場勘查。肉眼觀察下,卡車的車廂並沒有任何痕迹或血跡,不過,一用化學藥劑顯像,凹痕處上就出現一個警徽,再用超高倍顯微鏡檢驗,發現車廂上還留有被害人頭部碰撞的痕迹。
雖然卡車司機矢口否認到底,但是,車廂上的警徽昭彰,讓所有的陪審員投票判定司機有罪。
觀察微量物質轉移可以重建案發現場,並推斷案發過程。一般來說,我們從兩個方面來檢驗微量物質轉移的情況,其一,如果某個物體的表面有微量物質轉移的痕迹,就可以推斷該物體曾與其他物體接觸過;其二,如果某物體表面上沒有某種微量物質轉換的痕迹,那麼我們可以推斷,該物體沒有和後者接觸過。
本案中,如果女方所稱為事實,我們應該可以在她的衣服上找到青草、泥土及水泥的痕迹。我發現女方的衣服很完整,沒有一點撕扯的痕迹,拉鏈沒有破損,紐扣也沒有少,更找不到任何草跡和泥土。再檢驗女方的內褲、胸罩,也沒有任何地面的微量物質轉移痕迹,這怎麼可能呢?難道肯家種的是獨門絕草?不會留下任何痕迹?我只好到“強暴現場”來採樣求證。我蹲在碧綠的草地上沉思,覺得肯家的草和別人家的草殊無二致,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白手帕,在草地上擦了一擦,再拿律師的白手帕擦了一下水泥地面。回到化驗室化驗后,白手帕在高倍顯微鏡下都留下清楚的痕迹,部分纖維也有受損的跡象,證實微量物質轉換的定律依然有效。
史密斯涉嫌強姦案現場平面圖幾個月後,這宗強暴案正式開審。檢方向陪審員說明被害者身上的精液確實屬於威廉,然後,派翠西亞又在證人台上淚眼汪汪地控訴威廉當晚的暴行。
辯方曾發現派翠西亞素來有指控遭人強暴的前例,同時也有人主動向辯方表示,願意出庭指證她頗為隨便,經常在一夜邂逅后,揚言報警以威脅男方。但是,法庭裁定這些證詞和證人不能出庭,否則一些真正遭到強暴的被害者將不敢報案。
派翠西亞自稱遭到強暴,法院特別要求電視台直播時不能播出派翠西亞的面容,因此,許多觀眾看電視時只能看見一個頸部以上為圓圈的女性,有些報紙還為了保護她而姑隱其名,後來,派翠西亞卻接受電視台的採訪而主動曝光,法院這些用心良苦的保護措施也徒遺笑柄。
在檢方介紹完證據后,辯方展開反攻。辯方律師傳訊證人,證實了當晚在酒吧是派翠西亞主動接觸威廉,不久,我便以專家證人身份出庭作證。
我先介紹了自己的專業背景,接着,便向陪審團介紹了法國物證技術學家洛卡德在本世紀初提出的“微量物質轉換定律”,並以日常生活的例子說明,如果兩個物體接觸過,必定會留下微量物質轉換的痕迹。
接着,我直接導入威廉一案。本案依檢方說法,派翠西亞先被威廉撲倒在水泥地上,再壓倒在草地上,她的衣裙和內褲應該相當猛烈地摩擦現場的水泥地面和草地,並且留下明顯的微量物質轉換痕迹。
接觸到草地和水泥地會留下何種痕迹呢?我拿出在水泥地和草地上摩擦過的白手帕,交給陪審團傳閱。再將高倍顯微鏡下放大的痕迹照片展示給陪審團,一面說明,這塊手帕上,留下明顯的與草地的摩擦痕迹,而接觸過水泥地表面的手帕上,也可以看到灰色的摩擦痕迹,以及部分纖維還有破損的跡象。
接着,我將派翠西亞衣服、內褲及胸罩的高倍放大照片展示給陪審團看:經過徹底的查證,都沒有發現任何破損的纖維及草地的痕迹,這表示他們並沒有在草地上待過,也沒有在水泥地上掙扎過。
陪審席內傳來一陣竊竊私議。檢察官有些沉不住氣,在交叉盤問時,發現我的證詞及化驗結果都無懈可擊,轉而攻擊現場採樣的程序。檢察官大聲地問道,“手帕和內褲並不一樣,李博士,你為什麼要使用手帕,而不使用女性內褲來進行比對呢?”
在刑事化驗過程中,以類似物品取樣的確是十分重要,手帕與內褲的纖維、結構和組成成分都很相近,用手帕來取代內褲並不會影響到檢驗的結果。但是,我不想浪費口舌鏖戰,就不慌不忙地答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沒有隨身攜帶女性內褲的習慣,平時身上只帶着手帕。”
法庭內鬨堂大笑。在出庭時,語言能力十分重要,尤其是聽力,許多在美華人在法庭上很吃虧,主要是因為聽力不靈光,不能隨機應變。我沒有直接回答檢察官的問題,但是我的答覆使他無可奈何而自討沒趣,便草草結束交叉盤問。
最後,所有的陪審員都相信了我的證詞,認為派翠西亞的說詞並不可信。最後陪審團一致裁定威廉·甘迺迪·史密斯強暴罪名不成立。媒體都稱是李博士替肯家平反的,一些電視節目及報紙更將我有關白手帕的回答列為法庭名言。
許多媒體也注意到我的英語口音。我雖然在美國生活了二十多年,每天都用英語交談,但畢竟不是母語,和其他美國第一代華裔移民一樣,我的英語的確有些口音。
有些僑胞因為自己發音不純正而不敢開口,我有些朋友甚至不敢在公開場合講英語。但是,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法國的移民有法國的口音,德國的移民有德國的口音,我們身為華人,應該以自己的血統為傲,何必忌諱自己的英語口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