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意
蘇亦瑤抬頭看了綠蘿和白芷一眼，心裏不禁升起一股暖意，這兩個丫鬟，雖說是蘇秦和蘇夫人親自挑選出來的，可她倆自幼跟蘇亦瑤一起長大，機靈聰敏，又忠心耿耿。
當年，姨娘和老夫人如此對她，她愚鈍瞧不出來，兩個丫鬟可是看在了眼裏。
蘇亦瑤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從門外走進一名少女，一身淡粉薄煙紗的衣裙，淡淡的柳眉經過仔細的修飾，顯得十分婉約動人，長長的睫毛映在白皙如凝脂的肌膚上，如振翅欲飛的蝶翼一般。
蘇亦瑤冷眼瞧着她，這少女快步走了進來，來到窗前，擔憂道：“大姐，你身子可好些了？自從知曉你生病後，我便一直想過來探望，可翠風苑的人說，你要好生修養，我便沒敢來打擾。今個兒，聽說你醒了，我才敢過來探望。”
蘇亦瑤望着眼前的少女，這就是蘇家二房所生的庶女蘇凝芙。
雖是庶女，父親也的的確確不喜她，可父親常年在外，這府里全憑老夫人和姨娘做主，她也跟嫡女無異。
蘇家兩個女兒，蘇凝芙開朗大氣，才名遠播。
而她這個嫡女，卻性格木訥，怯懦無才，還十分花痴，迷戀着六王爺，真真算是蘇家之恥，最上不得檯面了。
上輩子，蘇亦瑤還待字閨中，沒有嫁給慕長歌時，在府中和蘇亦瑤關係最好。
她甚至覺得，這個庶妹，性格溫柔，平日裏又對自己什麼照顧。許多時候，還自願替蘇亦瑤出許多主意，當初蘇亦瑤並沒有看出蘇凝芙的害她之心，還一味的在父親面前誇讚這個妹妹。
蘇亦瑤搖了搖還渾渾噩噩的腦袋，這次蘇凝芙前來，大約是為了她推自己落水的事情。
果然，蘇凝芙上前一步，拉着蘇亦瑤的手道：“姐姐，妹妹當時也是失手犯錯，絕不是故意的，還望姐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了妹妹這一次吧。我聽下人說姐姐高燒不退，也是心急如焚，在菩薩面前替姐姐禱告了一夜。如今，姐姐傷好醒來，就饒了妹妹這一次吧，妹妹也沒想到六王爺會在池塘邊的。”
蘇亦瑤抬起眸子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她知曉蘇凝芙是什麼心思，滿城的人都知道她蘇亦瑤迷戀六王爺，六王爺就是她的心尖子。
蘇亦瑤平日裏的性子木訥懦弱，可一牽扯到六王爺，是定不會退讓半分的，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慕長歌，不過是看準了蘇亦瑤的性子，故意激怒她而已。
她知道，此番她讓自己在六王爺面前出了丑，自己肯定會不依不饒的鬧，故意挑撥自己和她的爭端。
上輩子也是這樣，蘇亦瑤醒來不久，蘇凝芙就趕來賠禮道歉，這番求情，讓蘇亦瑤勃然大怒，平日裏性子懦弱的她，為了心上人，跑到老夫人那裏大鬧，指責蘇凝芙將自己推下水塘，可蘇凝芙卻改口拒不承認。
滿府的丫頭嬤嬤們，也說並沒有看見二小姐將大小姐推下水塘，老夫人本就不喜她，巴不得她出事，自然是偏袒着蘇凝芙的，便順勢教訓她，小小年紀就如此不自愛，丟盡了蘇府的見面，並罰她禁足一月。
再後來，想也不用想，二姨娘早就令下人將此事傳播了出去，蘇亦瑤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京中女眷，再無人與她來往。
如今想來，二姨娘和老太太，不過是刻意教導，讓她一直局限在她們為她營造的圈子之中！
她以為的賢良淑德，她以為的勇敢直率，在外人看來不過是笑話罷了。
以致於就算後來她如願嫁給了慕長歌，卻依舊被恥笑上不了檯面，甚至天下人拿她去榮貴妃相比較時，也說她愚蠢無知！
的確是愚蠢無知！
蘇凝芙一臉憂慮的看着蘇亦瑤，心裏卻在冷笑。
她拿準了蘇亦瑤的性子，知道一旦牽扯到六王爺，她一定會勃然大怒。
可她等了半天，卻看見蘇亦瑤一直微笑注視着她。
她心裏不禁嘀咕，“難道，真燒傻了么？”
蘇亦瑤的臉色還很蒼白，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線，一雙黑黑的眼睛閃爍着寶石一般的色彩。
蘇亦瑤的眼睛長得着實好看，大大的杏眼，像小鹿一般乾淨清澈，只是平日裏木訥慣了，也沒人在意這雙充滿靈氣的眼睛。
如今的蘇亦瑤，再也不是上輩子那個無知的她了，蘇亦瑤想起臨死前李元海說過的一句話，“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
她抬眼看着蘇凝芙，眼神卻不再木訥，而是透着一股子冷意和恨意，像是居高臨下的俯視。
這眼神，盯得蘇凝芙一個激靈，渾身起雞皮疙瘩，無端的生出一股子怯意來。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蘇凝芙微微的搖了搖頭，心中暗想道：“一定是自己看錯了，這個傻子，怎麼可能？”
她哪裏知道，面前的蘇亦瑤，早已不是那個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傻子了！
面前的蘇亦瑤，是經歷了戰亂，爭寵，喪子，亡族的蘇亦瑤！
是曾經執掌後宮，母儀天下的皇后！
是如今帶着滔天恨意歸來的蘇亦瑤！
只見面前的少女揉了揉額頭，柔聲道：“妹妹言重了，此事本就與妹妹無關，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掉下去的。”
“大姐……”蘇凝芙顯然沒想到蘇亦瑤會這樣說了，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大姐，你這樣說，我心裏更加愧疚了。”
“妹妹言重了”蘇亦瑤笑着打斷了她的話：“不過是小事罷了，莫要傷了你我姐妹間的和氣，妹妹且先回去歇歇吧。”
話都說到這了，蘇凝芙也不好再逗留，只能帶着滿腹的疑惑走了。
等蘇凝芙走後，綠蘿才在背後啐了一口：“哼，不懷好心！”
“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蘇亦瑤淡淡的說了一句。
綠蘿和白芷驚喜的望向自家小姐，小姐難道終於開竅了？
卻見蘇亦瑤一臉寒意的坐在床上，不知到在沉思着什麼，白芷和綠蘿對視一眼，也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蘇亦瑤低頭把弄着帘子上的流蘇，心裏暗想：“蘇凝芙為何推自己下水，不過是因為自己無心說了一句將來要嫁給慕長歌。”蘇亦瑤拿她當自家人，才無心說出此話。
卻沒想到，蘇凝芙跟自己一樣愛慕着六王爺，蘇亦瑤到死才知道實情。
“呵呵，再也不會了，蘇凝芙，等着拿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