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年，變數很大
蘇老爺子已經西去，老太太又有忘了以往的事，蘇家裏自是沒人知曉指腹為婚的事。蘇彧如今最擔心的便是程家的人知曉真相。
其實，他比蘇以辰提前了幾日到北平，已經調查程家很久了。並沒有調查出任何關於程家和蘇家有婚約的傳言。剛剛在程家，他才一而再試探了程馥甄。
“三爺，你放心吧。就程家這種田地，他們要是知道那張婚契，早就到上海找上門了。程馥甄不去，程培坤也一定會去。”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回答。
他並非專職司機，他叫胡云飛，是蘇彧的隨身僕從兼保鏢，年紀輕輕的，拳腳功夫卻非常了得。他對程家並沒有好感，尤其是程培坤。
蘇彧沒再說話，他坐得筆直，劍眉微蹙，陷入沉思。老爺子走得急，並沒有將當年的事情交待清楚，他也一直琢磨不明白，既然老太太當年和程家夫人有指腹為婚的契約，老爺子又知道程家有萬脂胭紅的秘方，為何這些年都不見蘇程兩家有往來呢？
而程家，明明有婚契在手，為何這麼多年也沒有和蘇家聯繫，甚至連程馥甄兄妹都不知道拿份婚契的存在？
當年，為何會指腹為婚？當年又發生了什麼讓蘇程兩家斷了往來？知曉真相的人都已經離世了，就剩下他的母親，蘇家的老太太。只可惜，老太太早些年撞了腦袋，過去的事情都記不起來了，只記得這兩三年發生的事。蘇彧如今也不知道從核查起。
“三爺，晚上真不用來接三少爺回去嗎？萬一程培坤把三少爺帶去賭場呢？”胡云飛又問。
等了好一會兒，蘇彧都沒有回答，胡云飛也就不敢再多嘴了。
程家這邊，蘇彧一走，程培坤就不再拘束，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舒坦了。
他頤指氣使地說，“馥甄，趕緊去備一桌酒菜來，我要好好跟三少爺喝一杯！”
他說著，就勾搭上了蘇以辰的肩膀，“呵呵，三少爺，到了程家你可不許跟我客氣！”
蘇以辰特別不自在，卻沒避開程培坤。程馥甄無比鄙夷地打量着程培坤，遲遲沒動。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準備。都是要嫁人的人了，還不勤快點！日後……”
程培坤一見到程馥甄的臉色陰沉下來，連忙將她拉到一旁去說話。
“好妹妹，在三少爺面前你給我點面子嘛！”程培坤低聲哀求。
“你把人家留下，安的什麼好心？”程馥甄問道。
“什麼！好妹妹，你可不能這麼冤枉我！我這是在幫你呢！”程培坤這輩子都沒這麼較真過，他板起臉來，特認真地對程馥甄說，“你想想，你跟三少爺得三年後才成婚，你不從今日起就抓緊他，萬一出了什麼變故，那咱們就人財兩空了！”
“怎麼抓？”程馥甄問道。
“抓住他的人！”程培坤看了程馥甄臉上的胎記一眼,無奈地說，“就你這樣的是抓不住他的心了。所以，你得聽哥哥的安排，儘快抓住他的人。要你是能幫他生個兒子，咱們就什麼都不怕了！
程馥甄眯着眼，若有所思地點頭，“嗯，有道理。”
程培坤得瑟起來，“這件事就交給你哥哥我了，保證幫你找到機會！去吧，趕緊去準備一桌酒菜來！”
程馥甄還是笑着，卻朝程培坤伸來手。
程培坤看了看她的手，問說，“幹嘛？”
“錢呀！幹嘛？”程馥甄忽然大聲說。在一旁等着的蘇以辰立馬看過來。
程培坤緊張了，低聲，“臭丫頭，你幹嘛呢？”
程馥甄冷冷說，“把聘金給我，否則我沒錢買酒菜伺候你們，也不會去上海，更不會認這樁婚事！”
程培坤回頭看了蘇以辰一眼，尷尬地解釋，“三少爺，她使性子呢！胡說八道的，你別當真！”
他將程馥甄拉得遠遠的，還未訓斥，程馥甄就先甩開他的手，撂下狠話，“程培坤，這兩千大洋是剛剛我跟三爺討價還價來的。你要是不給，我程馥甄說不嫁就一定不會嫁！”
“噓！臭丫頭，小聲點成不？”程培坤是真着急。
程馥甄也沒說話，就伸手到他面前。
程培坤貪財如命，好賭成性，到了手的錢哪能輕易交出去了？可是，程馥甄的脾氣他最了解，自小到大，還真就沒有她說到辦不到的事。
一邊是到手了的錢，實實在在的兩千大洋；一邊蘇家的萬貫家財，雖然還遠着，卻可望也可求。要程培坤做選擇，就像是割他左右手的肉一樣，都心疼。
程馥甄並沒有給他考慮的時間，她認真說，“哥，你把錢收好了，三少爺你自己招待去。三爺要是問起來，你自己應付去！我走了！”
一提起“三爺”這兩個字，程培坤立馬緊張起來，他說，“好妹妹，要不這樣這錢咱們一人一半？
程培坤極不情願的掏出一張一千大洋的兌換劵來，程馥甄卻不接，轉身要走。
程培坤連忙拉住，“就當我欠你一千大洋，成了不？”
程馥甄沒回頭，明顯不答應。
蘇以辰遠遠地看着兄妹倆在拉扯，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但是猜得到他們在為那兩千大洋爭執。他似乎有些擔憂，目不轉睛地看着，沒敢移開眼。
程培坤實在捨不得，又說，“要不這樣，你就借我一晚上，我明天一早鐵定還你！”
這傢伙必是想拿錢去賭，程馥甄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放手！”她冷聲。
程培坤心一狠，竟真的把兩千大洋交給了程馥甄，他惡狠狠低聲警告，“臭丫頭，你要是沒把三少爺伺候好，我饒不了你！”
程馥甄還真沒想到程培坤會這麼容易妥協，看樣子這傢伙是真的惦記上蘇家龐大的家產了。
程馥甄在心裏默默地送了他三個字：“想太多”！
程馥甄一邊收下兩千大洋，一邊朝蘇以辰走去。她是故意讓蘇以辰看到的，她奈何不了蘇彧，好歹能讓蘇以辰討厭她吧。
程培坤說得對，三年的時間，變數太多太多了。指不定那天，蘇以辰就不再聽蘇彧的話了。
誰知道，蘇以辰卻淡淡笑了，低聲，“沒想到你能從一個賭鬼手裏把錢拿回來。”
原本還有些沉悶，可是他一笑起來，便似陰霾散盡，雲開月明。在他的笑里，程馥甄看不到任何厭惡、鄙夷，只有善意，就像是冬日裏的陽光，暖暖的，特別舒服。
程馥甄忍不住會想，這傢伙對別人也都是這樣的嗎？
這樣的男子，讓人不忍心欺騙，更不忍心傷害。
可是，現在不傷他，如果將來他知道他最信任的三叔如此矇騙他，算計他，會做何感想？
程馥甄笑道，“這是我跟你三叔討來的，當然得拿回來！”
“我……”蘇以辰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我三叔是不是逼你了？他威脅你什麼了？”
他不相信，昨晚上堅持要還他一百大洋的程馥甄，會跟三叔討聘金。
程馥甄心驚，難不成她猜錯了，眼前這傢伙也知道媒證婚契是偽造的？
她正要問，蘇以辰卻淡淡問，“你，你是不是很不想嫁……嫁給我？”
“你真想娶我？”程馥甄反問道。
蘇以辰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他說，“娶你，是我爺爺的遺言。你……比我想像中的要……”
他想了一下，才又道，“要好很多。”
“我這樣算好？”程馥甄指了指自己的臉。
蘇以辰有些靦腆，低聲說，“好不好和美不美……不一樣。”
程馥甄真的不知道蘇以辰覺得自己哪裏好，但是不可否認地是，他這個世界上第一次說她好的男人。
太多的第一次都發生在這個男人身上，程馥甄避開了他柔軟的目光。
“三少爺，我還有些事要做，今天……可能陪不了你。”
程馥甄剛說完，一直在一旁偷聽的程培坤就湊過來，“我陪三少爺！三少爺，北平城裏就沒我不知道的地兒，你想去哪裏，儘管說！”
程馥甄連忙改口，“三少爺，要不你隨我走一趟紡織廠，我把事情辦完了，就陪你到處逛逛？”
程培坤沒了兩千大洋，那還不得拉蘇以辰去賭坊當金主？
“紡織廠？”蘇以辰不解地問。
“我在那做工，一日都不許請假。明日要去上海，我得過去把工錢結了，順道把工辭了。”程馥甄解釋道。
“那以後……”
蘇以辰其實想說，“那以後就住上海，我替你在上海謀個工作。”
誰知道，程馥甄誤會了他的意思。她笑着打斷他，故意說，“兩千大洋夠吃很久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唄！”
蘇以辰眼底掠過一抹無奈，似乎想說點什麼卻還是忍着了，他只是點了點頭，“嗯，我陪你去。”
程培坤賊溜溜地看着他們倆，倒也沒再打擾。一來，他爭不過程馥甄，二來他倒是很樂意看到程馥甄和蘇家三少爺獨處。
為了蘇家的家產，他狠下心決定今日不去賭坊。他得好好謀划謀劃去上海遊玩的事，去了上海他可沒打算再回來嘍！
近水樓台先得月，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程馥甄離蘇家三少爺太遠！
上海的十里洋場他可是憧憬很久了，這一回去當然要讓蘇家的人陪他去見識見識洋人的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