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迷霧中（中）
會議在無法達成共識的前提下，果不其然中斷了。
如今的會議室中只剩下兩個人。
“莫西，他們……已經離開了。”
敖天馳因為莫西特低聲一句“請留下”而安坐在針氈上，已經過去將近一刻鐘了。
或許是因為端坐姿勢的緣故，又或許是這裏的氣氛，總之敖天馳無論如何也忍耐不住這種可怕的平靜。
“抱歉……出事之後，還沒有跟你談過。”
“東邊的迷霧……是哪裏？”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我和公主殿下有過交流，事實上，在那個時候利保叔就知道我的打算，這一次將你卷到我們內部的爭端中，真的很抱歉。”
“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現在，我們應該在被櫻之國通緝吧？”
“不過，如果你仍念着一點恩情，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天馳。”
鄭重的請求。
再加上牛唇不對馬嘴的對話。
敖天馳此刻真的很為難。
真的太為難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進行一場交流……你明白吧？不是各說各話，而是我們需要交換彼此的意見，然後達成共識。”
莫西特閉上眼，輕輕嘆了一聲。
隨後靠在椅背上。
“可我們沒有時間了。”
“再沒有時間，我也不能拿我的命開玩笑吧？”
“不，天馳你不會有生命危險的。這一點我能向你保證，你是一定不會有危險的。”
“那誰會？我需要答案，你沉默時浪費的時間，恐怕已經足夠你將現況跟我解釋十遍了吧。”
於是，在敖天馳咄咄逼人的攻勢，以及埃羅迪克發出的一聲軟綿綿的叫聲后，這位獨角獸號新任船長選擇了屈服。
故事的確如莫西特所言，有點長。
但是簡單概括起來，其實就是櫻之國眼下的政治局勢——
昨天早晨在港口邊襲擊公主殿下的武家軍並不隸屬於當今幕府將軍德川元平，而是足利家的私軍。
而櫻之國上一任的武家之主，也就是最後一任足利氏幕府將軍足利神植去世后，足利家便分成了三家，這也是直接導致德川家上位的原因。
這三家足利家在德川家奪位之後便歸順了德川氏，分別採用了新家徽，這也象徵著老足利家的滅亡。
昨日統帥武家軍的將軍，正是這三家中的其中一支，因為城邑名為靈陽城，是故這一家足利也被稱之為靈陽家。
而察覺到這個真相的，正是秋公主殿下——昨日刺殺她的領軍者，乃是靈陽家的武士，擁有“靈陽才人”之稱的佐竹茂。
“他可是七級武者……不過對於你這個九級魔法師來說，他的確不算什麼。”
莫西特眼中流露出的情感有些複雜，因此敖天馳只能猜測莫西特此刻的真實想法。似乎，對於這樣一位年輕的武者逝去，即便是敵人，莫西特也會感覺到惋惜。
“所以，現在櫻之島上的情勢……”
“我們無法判斷，但是如果按照一般邏輯來說……大概就是你猜的那樣。”
“這不可能！”
“我也希望這不可能。”
“但是……”
“一點風聲也不走漏，這恰恰說明敵人的可怕。”
“這還只是猜測吧？而且，就算如此，他們有什麼理由要殺公主殿下呢？王家的人是沒有權力的吧？”
“雖然沒有權力，但也是一件武器，一件還沒有落入靈陽家手上的武器。”
在莫西特新的解釋下，敖天馳也明白了這一切——
“昨天，我們之所以能夠這麼順利的出逃，原因是德川家的人突然反水……因為公主殿下的要求，這一切我們原本並沒有打算告訴你。不過，如果不將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你，你是絕不會幫助我們的吧？”
昨日，就在第二輪箭雨之後，敵軍陣中便傳來了一聲痛呼。
緊接着，就是如同傳染病一樣的混亂。不僅僅在陸地上，就連海上一艘前來渡劫獨角獸號的船隻，似乎都受到了感染。
“奉大將軍之命，尊王討賊！眾弟兄勢必要保住殿下安全！”
這樣的口號，夾雜着“尊王討賊”的吶喊，響徹在海面上。
德川家的船隊從遠方殺出，與仍然忠於靈陽家的一半艦隊糾纏在一起。
至於另一半艦隊，卻是突然反水，朝着靈陽家的艦隊殺了個回馬槍。
正如岸上靈陽家的武家軍不知如何應對殺出的德川軍一樣，這一場大混亂，也讓獨角獸號上的眾人一時間失了方寸。
最終，在還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的阿邁利華的命令下，獨角獸號朝着東方航線進發，在逃逸過程中，那幾艘應該是德川家派來護衛獨角獸號的船隻，又和後方追來的足利家追兵纏鬥在一起。
“是一陣狂風，不知從何方吹來的狂風，阻斷了追兵。但是也讓我們偏離了既定航道——我們本來應該是向著櫻之島東北方的東國島進發的，結果卻因為這一陣風駛向了東南。結果就是……如今我們在一個我們從未踏足過的海域，隨着洋流漂泊。這些事，本來是想告訴你的，但是因為公主殿下對我們下達了封口令的緣故，我們也無法回答。”
“……我大概明白了。”
目前局勢也好，自身處境也好，敖天馳都明白了。
只是，還有一點他不太敢確定……
“殿下之所以提議朝未知的迷霧進發，是因為……她不願當人質嗎？”
可想而知，無論是落在靈陽家手中，還是落在德川氏手上，秋公主的結局都可想而知……不過如果非要比較起來，落在德川家手中或許不那麼危險。
“天馳，你可能不知道，秋殿下她是非常熱愛自由的……”
“關於她的動機，我大概了解了。但是關於你的東西，我卻不敢確認……莫西，你是認真的嗎？因為一個女孩的要求，就要犧牲獨角獸號的所有人？你要豪賭，我沒有意見，但你這是要拉着大家一起賭命……”
“天馳，你很聰明，難怪能這麼年輕就成為了九級魔法師……”
恰如敖天馳所想，莫西特低下頭，默認了自己的猜測。
少年與少女，因為愛而奮鬥的故事，未免也太過老套了吧。
敖天馳昂着頭，發出一聲嘆息——他已經明白為何埃羅迪克選擇一言不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