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布林公爵（下）
正當布林公爵領着拉爾夫前往莉雅公主卧房時，莉雅公主也在帶着王艾爾從拉斯特拉斯堡的後門悄悄溜出去。
莉雅現在好像一根緊繃琴弦一般，三五步便要一回頭，弄得王艾爾都有些緊張。
直到現在，王艾爾也對那位和藹的公爵大人沒有半點懷疑，但既然這位公主殿下如此堅持，他這位守護騎士也不得不遵從命令。
讓送餐的侍女等半個時辰后再讓僕從過來將餐盤收走，之後再讓懇請收走餐盤的人搬來一張小床，以供王艾爾能夠在這裏陪伴莉雅。結果就在兩個僕人送來床后，由躲在門后的王艾爾擊昏那兩個僕人，再與莉雅換上那兩個僕人的衣服。
可以說，由莉雅公主提出的計劃，至今為止都在正確執行，王艾爾也逐漸對這位公主殿下放心。
如今，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王艾爾帶着用床單裹起來的麵包和水果，與莉雅一同悄悄在城堡中摸索，尋找逃跑的道路。
就在拉斯特拉斯堡東方圍牆處，隱蔽行蹤的二人終於發現了一扇小門。
“嘿，別發獃了，該走了。”
“你是怎麼發現這個側門的？”
莉雅當然沒有回應，王艾爾也沒有再問，二人躡手躡腳地溜出了拉斯特拉斯堡。
走出三百多米，確認沒有人從後面跟來，城牆上還是一片昏暗后，莉雅才長舒一口氣。
“每個城堡都不可能只有一扇大門，這應該是常識吧？我的騎士。”
空中殘月高懸，莉雅與王艾爾在不遠處望見了一片森林。
很顯然，若要躲避追兵，進入那座森林很顯然是極佳的選擇，但二人卻都猶豫了。
“我們快些進去吧……”
莉雅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她似乎怕王艾爾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伸手指向那座森林。
“殿下，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就是我們其實會錯了布林公爵的好意，他或許根本就沒有派人打探帝都的最新消息，又或許是為了不然你憂心，所以才……”
看着莉雅有些生氣，又有些失望的樣子，王艾爾就乖乖閉上嘴。而在莉雅準備張口解釋之前，王艾爾鄭重承諾道：
“那就走吧，我相信你。”
哪怕這只是小女兒家的任性也無所謂。
這句話當然不能說出口，但王艾爾真真切切是這麼想的。這個聰明的女孩，並沒有半點想要害自己的意思，王艾爾始終相信這一點。
但王艾爾沒有留意到，當他將這句話說出之後，莉雅先是露出笑容，可笑容卻很快消沉的一幕。
月光如洗，不單單隻照在這座森林中，為王艾爾與莉雅引路。更有幾縷月光，灑入拉斯特拉斯堡內的某個房間中，灑在某個站在窗檯前的傢伙身上。
感受着月光灑在自己臉上，拉爾夫感受着這種凝寒，聽着身後布林公爵的訓斥聲。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
那兩個在床上躺着的男僕依然紋絲不動，沒有半點反應，被打昏的他們還不知何時才能醒來。躲在暗處監視這間屋子的看守一個個底下腦袋，準備承受主人的雷霆之怒。
面無表情的拉爾夫伸出手，握成拳，接着又張開手。很快，無數紅色熒光突然在空中閃現，一柄朱槍出現在拉爾夫手中。
眼見帝都來的使者亮出兵刃，拉斯特拉堡的守衛們便一擁而上，將其團團圍住。
“拉爾夫先生，我會立即派人去追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莉雅公主正是從你手上溜走的，你還派人去追？另外，你覺得這些人擋得住我？”
拉爾夫不屑地笑道，他擁有十二級強者的實力，而且因為封魔器損壞，惡魔之門重臨人間的緣故，他體內的魔能已經能夠十足發揮。
就憑這幾個四五級的小嘍啰，不要說一槍，就是不用兵刃他也能輕鬆解決。
“你們快退下，把這兩個廢物也帶出去，我和使者大人有要事相商。”
似乎覺察到拉爾夫的厲害，在眾人紛紛退下之後，布林公爵才靠近拉爾夫。
“閣下，是傳說中的魔鬼吧？”
拉爾夫一愣，他看向這個很有紳士派頭的老公爵，卻絲毫覺察不出來此人身上有一點武者的力量。
“看來我猜中了，帝都那邊的情勢，恐怕不是回信中寫得那樣吧？魔鬼入侵帝都，安爾德恰好就能趕去救援，而且皇室全軍覆沒，唯獨大皇子尚存人世……如今閣下要帶莉雅公主走，真的是打算回帝都嗎？”
布林公爵露出的笑容，讓拉爾夫連他那顆后槽金牙都看得一清二楚。
“老頭，你很聰明嘛。”
拉爾夫笑道，他想起來臨行前安爾德吩咐過的一句話。
“我們需要聰明的人類做朋友，但如果是自作聰明，那就還是不要了。”
拉爾夫手中朱槍正要向前一挺，卻又聽布林公爵說道：“諸位難道不需要，一顆能穩定眼下政局的棋子嗎？”
眼見朱槍微微一滯，布林公爵保持着微笑，走近拉爾夫身邊，貼在拉爾夫耳畔道：
“安爾德大人應該也有意識，單憑殺戮並不能征服我們，我今年雖然已經六十八了，卻還是有些野心的。”
“安爾德大人討厭自作聰明的人。”拉爾夫冷冷說道，又一把將布林公爵推開。
“我願意，我願意成為你們統治人類的合作夥伴，我能夠保證，我們將會開創一個嶄新的時代！”
布林公爵張開雙臂，聲音被刻意壓低，但狂喜卻沒有被壓抑住。
拉爾夫緊緊握住朱槍，盯着面前這個人類，他發現自己無法理解面前這個人類的想法，被魔鬼統治的人類世界居然被他稱為新時代？人類是這麼容易就屈服的生物嗎？
“什麼叫做自作聰明呢？”當時拉爾夫這樣問道。
“如果那位公爵先生最後是說臣服，那就直接殺掉。但如果他說了合作，就順便帶他來見我。”看着已經血流成河的帝都，已經下令停止殺戮的安爾德如此說道。
雖然無法理解布林公爵，但因為安道爾的那句話，拉爾夫還是決定饒了布林公爵一命。
或許正如安道爾與面前這個貴族老頭所言：單憑殺戮，魔鬼沒有辦法征服人類。
蘇醒后的這三天，拉爾夫不止一次從安爾德口中聽到類似的話。
手中朱槍瞬間碎裂，化作一點點紅色熒光，最終飄散在空氣中，拉爾夫面無表情地說道：
“很好，你準備一下，今夜就隨我回帝都覲見安爾德大人吧。”
正當拉爾夫準備轉身離去時，布林公爵卻又叫住了他。
“拉爾夫先生，莉雅公主和她身邊那位騎士需不需要留活口呢？”
“無所謂。”
“什麼？”布林公爵有些奇怪，這種模稜兩可的指令，他可是很難遵守的。
“怎麼簡單怎麼來，他們願意乖乖回來就帶回來，他們不願意回來就殺掉，不過是兩個小角色，難道還能掀起什麼風浪嗎？不過，布林先生，希望您記得，公主殿下是被歹人劫持，無論是安爾德大人，還是人類新皇，都只是想要迎回公主殿下而已。”
拉爾夫頭也不回，不屑地說道。
正當布林公爵派出追兵時，拉爾夫口中的兩個小角色已經進入了拉斯特拉斯堡東南方的霍瓊恩森林。
沒有誰會在霍瓊恩森林邊上立一塊牌子，王艾爾與莉雅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處森林的名字。
所以他們自然不知道，拉斯特拉斯堡追兵之所以沒有追上他們，絕不是因為遲遲沒有發現他們逃離，而是對這座名為“霍瓊恩”的森林望而止步。
因為這個森林還有另一個名字，冤靈之森。
剛剛踏入這座林子不久，王艾爾與莉雅就感覺到這林子中有些陰冷，這輕撫在裸露肌膚上的微風，都帶有滲人的寒氣，這種寒意甚至比不久之前二人赤身裸體度過的那一夜還要強烈。
“公主殿下，你確定繼續朝東走，會有出路嗎？我看這座林子簡直就是……”
終於，王艾爾忍耐不住這股寒氣，發聲問道。
“不用擔心，我臨走之前看過地圖，穿過這座森林，能夠更快抵達前方那個小鎮。還有，都說不要叫我殿下了，你就叫我小羽，你的名字最好也改一改，萬一那群魔鬼發現你沒死怎麼辦？”
相較於這座林子內的古怪，莉雅似乎更在意王艾爾對她的稱謂，這令王艾爾實在有些頭疼。
這個少女沒有什麼“女性的直覺”一類的技能嗎？那種如同危險警報器一般的東西，不知多少次成為恐怖片中女性角色的獨有技能。雖然只要女性主角無端說“我感覺不對，我們不該……”，她的同伴也根本就不會聽從她的勸告，然後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但自己是一定會遵守遊戲規則的，王艾爾如此想到，如果莉雅覺察到哪怕再不合邏輯的不妥，他也絕對會遵從這位公主殿下的旨意。
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王艾爾終於無法忍耐，隨口找了一個理由：“那為什麼他們不穿過這座林子，修一條路呢？這野草叢生，人跡罕見的地方不會有什麼詛咒之類的東西吧？”
為了不吸引追兵，二人此刻正手牽着手向東方一路走去，微弱的月光透過葉縫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小光斑，這些光斑也是指引他們前進方向的嚮導。
“那些貴族總是喜歡將城堡修在偏僻之所，拉斯特拉斯堡是前幾年才竣工的，自然不會刻意開通一條道路……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我現在精力充沛，可以守夜哦，等我困了再把你叫醒就好。”
王艾爾突然想到，自己面前這個少女似乎一直都按照邏輯辦事，一點也沒有無腦的跡象，而且從某種角度上也比自己聰明得多。
“你就沒有感覺……這座森林很冷嗎？”
“沒有，你不會感冒了吧？”
莉雅停住腳步，輕輕抓起王艾爾一隻手，卻感覺到一陣冰涼。
王艾爾臉上出現一絲暈紅，卻根本遮不住，那光斑落在臉上，映入莉雅眼中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