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情滋味01
“她已經死了,被我家大王穿胸而過、滾落江中。”
死了嗎?
所以,那個被我扔在沈家府邸的影鈴永遠沒有機會發聲了?
他皺了一下眉,冷身說道:“把這兩個人砍了。”
“大梁人,你言而無信!”聿皇衛大憤怒的嘶吼,因為憤怒脖子上青筋幾乎要爆裂。
大梁的紈絝公子頭也不會的說道:“本公子只答應把你們大王的屍體還給你們,但沒說你們不用變成屍體。殺!”
血腥味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襲來,滾滾江水襲來,江面一絲殷紅浮起卻又很快消散的洪流之中。
那一瞬間的猩甜勾起他心底不肯示人的隱晦,小小的幼苗破土而出撕咬着莫名的憤怒扭曲的掙扎着、生長着,在他不屑察覺的地方蟄伏着。
絝公子在蕭蕭江風裏登上了一輛精緻華麗的馬車,車上一個宮裝少女已經備下一盆凈手的清水,待那個公子坐下后,她跪坐在公子身前,低眉順眼的問道:“公子可要把面具去掉?”
半響,那位公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宮裝少女一愣抬頭看去發現那人緊閉雙眼擰着眉頭靠着馬車似乎是極不安穩的睡著了。
“…公子…”
少女輕聲呼喚,那人顫巍巍的睜開了眼睛,眼神迷離,半響才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她動手。
少女這才慢慢的靠近他,將散發著薄荷香味的藥劑塗在他臉頰,以瑩白的指尖為刃將附在他臉上的虛假面具一點點的剝離,還原他本來的面貌。
星眉劍目、流光飛舞,初初得見給人以石褪玉露的驚艷感,就單以色相而言算是極品。
少女將錦帕浸水拭去他臉上因為易容留下的碎屑,將人收拾妥當了才發現這人竟然又睡去了,且睡得極不安穩。
在她的印象中這人總是笑靨盈盈,風流靈動的,當然偶爾也會有醉卧寒窗月的時候,但是從不見凄然,畢竟這人身邊有無數的美女佳人相伴,這般凄然傾頹的模樣確實少有。
“公子,此間事了可要回京?”
她輕聲問道,知道這個人雖然睡着,但是任何一點聲響都能驚動他。
果然,她話音一落那人便眼睛也不動一下的說道:“回京。”
“是。”少女淺淺一笑,卻聽見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從那張涼薄的嘴裏吐出來的話出乎她的意料。
“讓七言先行回府去我書房取這個盒子來。”
說完扔出一方絹帛,少女接過絹帛發現上面是一個寫着:玖拾伍。
她愣了一下,這是何意?然而,發號施令的人始終緊閉雙眼,她說了一聲是,躬身退出了馬車。
不多時,一騎絕塵朝着金陵的方向而去,身後青山綠水遙遙,山河疊翠峰巒起伏,江山如畫、海晏河清。
詩一樣的畫面里一隊人馬護衛着一輛馬車緩緩前行,有過往的遊人看到忍不住側目,心裏感慨也不知是哪家的貴人出遊,好大的排場。
隔着遙遠的距離、隔着兩岸春色、隔着人世繁華和詭譎世事有些人在初見之後漸行漸遠。那個少年在眾人的艷羨里隨着滾滾車輪一路沉眠進入了紙醉金迷的金陵,成了整個大梁最肆意洒脫被人詬病的紈絝子弟;燕子磯里的布衣青衫的少女洗手作羹湯,持刀做魚提刀殺雞,一天天的殺伐不斷樂不思蜀,竹舍里的人一個個被她養的不知不覺胖三斤。
“阿挽,喝葯了。”竹舍里傳來林萱的呼喚聲,下一秒就見她端着個葯碗踏步走出來,黑髮如雲膚白如雪,盈盈一笑三分天真。
蘇畫挽淺淺一笑,接過葯碗一口飲盡,笑意縱橫,陽光普照灑在她眼角眉梢,將那整張容顏描繪的格外清媚動人。
馬車隔着不斷流失的江水與燕子磯擦肩而過時沈府的暗衛已經將編號為玖拾伍的錦盒送到馬車裏那個紈絝子弟手中。
少年的“啪”的一將錦盒扔進了金陵郊外無邊的春光里,在掌心握着的時一枚小到容易被人忽視的銀色鈴鐺。
那鈴鐺與蘇畫挽食指上的鈴鐺幾乎一摸一樣,通體泛銀色,紅色絲線纏繞,風吹即動卻無聲,他將那紅線纏在食指之上,將末端交疊,輕輕一按兩股絲線便合二為一緊緊的將食指束縛。
蹤影鈴、纏絲鎖。
當年初到江南,江南知府為了討父親歡心將他這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奉為上賓,送上不少珍稀玩物,他唯一收下的便是這兩樣。
也是趕巧,江南街頭那人與他擦肩而過,偏偏就看上了他腰間的玉佩,一不做二不休的就要直接下手偷去,他那時也是年輕氣盛,又因為驟然失去母親心裏鬱結苦悶,當街就和那人大打出手了。
那也是生平第一次他在武學一道上對自己產生了質疑,他用力十成的功力卻沒能將人擒下,看着那人像一條魚一樣消失在江南的人群里,連同身上的玉佩也不知所蹤。
“小賊,你給我等着。老子要是不逮住你,我給你姓!”
江南春色里錦衣華服的世家子弟氣瘋也是會破口大罵的,什麼風度什麼氣質統統交還給了教習的先生。
“好呀,老子剛好收個乾兒子玩玩。”人群里上好的古玉在手,頭戴小氈帽的少年一臉狡詐的肆意笑容。
自那之後,他便不時會到江南街頭溜達,身上除了格外顯眼的珍貴飾物之外,還多了一樣東西,那就是被他繫上纏絲鎖的蹤鈴。
江南知府告訴他,纏絲鎖是天下第一的鎖匠虞初音用改造過的天蠶絲製成的,刀劈不斷,要想解開纏絲鎖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斬掉被纏絲鎖束縛的部位,一個就是以最細微的銀針按對相對應的十二位天干地支密碼,而且機會只有三次,否則天蠶絲驟然收縮會直接將那個被束縛的部位切斷。而很不幸的是,虞初音這個人一輩子製作的各種古怪的鎖太多了,而且他記性不好,密碼什麼的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至於蹤影鈴,蹤鈴顯蹤跡,影鈴嘛,就如同它的名字,只負責如影隨形。
“小賊,我倒想看看,一個被纏絲鎖纏上蹤鈴的人還怎麼做賊?”
敢偷我的東西,老子這輩子和你杠上了!
他坐在江南街頭的茶鋪里端着苦澀的大碗茶狂喝一通,眉眼裏灼燒着的火焰幾乎要化為實質了。
坐在他身後的人特別無奈的看着那挺拔堅定如同刀背的身影,嘆息着說道:“這位小公子,你天天在江南街頭晃悠不嫌煩嗎?”
“煩呀!”他“啪”的一聲扔下茶碗,冷笑。“而且茶特別難喝,如果你肯束手就擒咱們就可以早點結束這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