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有的人
此為防盜章
夜空中一輪孤月。
時鐘走至午夜凌晨時,窗外炸開一道響雷,朝諦睜開眼,自然而然向外看去。
朝闕不知何時到來,他手上抱着一個嬰兒,一個轉身的功夫,便落入室內,他先是往病床上看了眼,見時遷睡得正香,略略點頭。
“你哪裏抱來的崽子?”朝諦伸頭過去,瞅了一眼,“還挺可愛的。”
本來還安安靜靜的小嬰兒,一看到朝諦,“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朝諦:“……”
朝闕微微皺眉,把嬰兒扔到朝諦懷裏,動手給病床那處朝諦設下的結界加固一層法術。
哭聲延綿不絕,朝諦強忍着把嬰兒扔出去的衝動,不滿地對朝闕說:“趕緊把他抱走!”
“你抱着。”朝闕左右巡視着整個病房,確認房間裏的東西都安全后,又問朝諦,“沒什麼情況吧?”
朝諦小心翼翼地掰開嬰兒抓着他頭髮的手,憤憤道:“沒有沒有,就角落裏一隻火鼠,你一來就嚇跑了,現在連影子都看不到。”
“嗯。”朝闕點點頭,推開窗戶,腳踩在窗戶框上。
見人要走,朝諦忙道:“幫你照看女人就算了,為什麼我還要給你照看小孩?這誰的崽子?我在他身上感覺到不小的妖力……”
“哇哇哇———”
“這小破孩不會是你跟那女人生的吧?”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朝諦惱了,“你什麼時候連娃都弄出來了!我說你怎麼這麼護着那女人!!!”
“閉嘴,別吵。”朝闕淡淡道。
“我就不!你個……人渣!”朝諦難得用上了人界的詞彙,轉念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變口道,“不對,你個神渣!”
朝闕冷冷看他一眼,說:“如果你真開不出它身上妖力是誰的,這件事結束后,你給我滾回白澤那去閉關。”
朝諦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月亮不知何時隱在厚重的雲層之後。
朝闕縱身一躍,踩着風,院子裏盛開的薔薇漫天紛飛。
幾片淺粉色的花瓣將將擦過他的腳尖,飄墜於地,不一會兒,又被風卷着,沒入夜色深處。
朝諦抱着嬰兒,朝空中望去。
“我說呢。”他捏了捏小嬰兒嫩嫩的臉蛋,“那天上飛的,是你爹還是你娘啊?”
天空中,一隻長着九張人面的大鳥,急速飛來,它頭顱的左顧右盼,每張臉的表情怪異極了。
“姑獲鳥。”朝闕站在它面前,說,“看在你沒有殺人的情況下,速速離開。”
大鳥長鳴一聲,啼聲亦如朝諦懷中嬰兒哭聲一般。
頂着九雙眼珠子的凝視,朝闕語氣平淡,波瀾不驚道:“那孩子是畢方的,我且不計較你偷盜之責。”
空中又一聲雷炸響,閃電劈開濃墨似的天幕過後,大鳥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長發垂至胸口的女人,她面容有怨。
“你化成人形不易,可暫獃人界月余,百日後自行回妖界,畢方不會找你麻煩。”
姑獲鳥似有不甘地望了望下方朝諦的方向,最終盈盈對着朝闕施以一禮,轉身又呈鳥狀,展翅離開。
朝闕重新回到病房裏,抱起朝諦懷中安睡的小嬰兒,對他說:“你繼續護好她,我還有事要辦。”
“就你事多。”朝諦喃喃了一句。
朝闕揚眉。
朝諦縮了縮脖子,閉眼趕人:“快走快走,別打擾我修鍊。”
朝闕彎了彎嘴角,輕笑一聲,說:“呆在這裏,對你好。”
朝諦不說話,見人走了,才小聲嘀咕了一句:“好什麼好,看你女人睡覺哪裏好了。”
嘴巴上這樣說,等朝諦再靜心打坐時,確實感覺到與往常略微有些不同。
眼睛一閉一睜,便是又一個白天。
朝諦仰面沐浴在清晨最初一抹日光下,只覺通體順暢。
陽光下,他周身隱隱能看到一層淡青色的光芒。
自己離化蛟之日,越來越近了。
許是就在這一兩天。
朝諦心情不錯地往床上還在睡的人看去。
明明是個渺小而普通的人類。
朝諦眼神微沉。
他遲遲沒有化蛟的跡象已經很久了,為什麼才在這女人身邊呆一晚上……
而且,果然不是他的錯覺,昨晚上這人還有些因魂體出竅而有些蒼白的臉,如今倒是元氣滿滿,膚色氣色看起來更好了。
時遷側躺着,睫毛微顫,露出半截白皙修長的頸脖,脆弱的好像他一隻手就能捏斷……
“咦,你還在呀。”時遷睜開眼,下意識對着朝諦笑了一下。
朝諦撇開臉。
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個小女子計較。
時遷睜開眼睛,拍拍自己的臉蛋坐起來,清醒后,跟朝諦打招呼:“早上好。”
朝諦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半響,嘴巴吝嗇地吐出幾個字:“早上好。”
時遷簡單的梳洗過後,沒過多久,有護士送來早飯,還額外給她送了一小盤水果。
時遷禮貌地道謝,人走後,對着朝諦招了招手。
朝諦不情不願地走過去。
“幹嘛?”朝諦癟癟嘴。
小傢伙呆了一夜,也挺不容易的。
時遷語氣和善,笑着問:“你喝水不?”
無事獻殷勤,有了昨晚上那一遭,朝諦提防道:“不喝。”
“你吃飯不?”時遷指了指還沒動過的食物。
“不吃。”
“你要水果不?”
“不要。”
“有蘋果哦。”
“……”
“你要不要上個廁所?”
“…………”
“你們妖怪天天不吃不喝不上廁所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我才不是妖怪!”
“那你是什麼?”
“我是龍!”
“你哥哥不是說你連化蛟都……”
“你……”朝諦咬牙切齒道,“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你哥哥說的啊,我只是陳述事實。”時遷一臉無辜。
朝諦感覺身上的神力越來越充沛,他揚起小臉,喜上眉梢道:“誰說我不能,哼,你等着,看我分分鐘嚇死你!”
“魂體?我靈魂出竅了?”
聞言,時遷上下摸了摸自己,沒感覺有什麼不同啊?
不對,她沒戴眼鏡,非但整個世界清晰無比,連之前朝闕與大魚的搏鬥也都能看得清楚。
要知道,第一次見朝闕與畢方打架時,她就是個睜眼瞎!
除此之外,她的身體好像變得輕盈許多,怪不得之前能跑那麼快躲過大魚的攻擊。
感覺好像還不錯哎……
時遷對朝闕笑了笑,想要讓他放寬心,別總板着一副凶冷可怕的臉。
“我應該沒事。”時遷說。
朝闕也不看她,走上前,蹲下來。
他來回觸碰着時遷躺在地上的身體,眉頭緊緊擰着,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比之前與赤鱬戰鬥的時候還要嚴肅。
時遷不由得心裏犯起嘀咕,“我……應該,沒事吧?”
一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拂去“時遷”臉上凌亂的頭髮,而後從“她”的眉心,順着小巧挺直的鼻樑,緩緩向下,似蜻蜓點水,又似雪落眉梢般,指尖最後停留在“她”心口的位置。
一旁看着的時遷,忍不住也撫上自己的心口。
如果她不是個靈魂,她的心肯定要跳出來了!
時遷吞了吞嗓子,小聲道:“……我記得,是之前過馬路,額,我是被車撞出來的?”
朝闕不答,撫平“時遷”白裙子上的褶皺,站了起來。
朝闕越不說話,時遷腦子越亂,她見他自始至終眉頭緊鎖,臉色微變,“還是,我已經……死掉了?”
說著,時遷方抬首,順着朝闕的目光望去。
轎車踩了剎車,生生停在路中央;司機保持着一臉驚恐,瞪大了眼珠子望着前方的表情;周圍是一同吃驚大張着嘴巴的路人。
而她躺在地上的身體,除白裙子上沾滿了灰塵外,看起來倒是完好無損的模樣。
也僅僅是看起來。
時遷僵硬地呆在原地,害怕與膽顫慢慢爬上她的臉。她甚至不敢再多看自己的“身體”一眼,頭開始發暈。
朝闕見時遷終於知道后怕了,才淡淡地開口:“你無礙。”
時遷即刻扭頭看他。
朝闕說:“若不是朝諦護你一道。”
他只能再去黃泉路上找她一回。
後面的話,朝闕沒說出來,腓腓看起來已經知道錯了,知道害怕了,那些,便不說也罷。
然而,即便是朝諦出手了,卻不想還是把她的魂體給撞了出來。
這幾日本是他給她度神力修複本體的關鍵時期,這一撞,只怕又得重新來過。
“朝諦是誰?”得知自己沒有事後,時遷略略舒了口氣,趕忙問起這個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