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才氣同道

第十一章 才氣同道

從村長家離開,阿便低垂着頭,唉聲嘆氣。≥余少白自然也明白他此時的心情,既傷心又無力。

將他送回家裏,余少白看了看已經爬上頭頂的太陽,這還沒到三伏天就已經這麼熱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裏琢磨着李叔的事情。

聽村長說,明日清河村村民便要同王曾氏一同進城,到縣衙擊鼓鳴冤,一旦有人擊了堂鼓,知縣就必須立即升堂理事。

余少白最擔心的就是刑審,古代司法實踐中重口供,被告的口供往往是定罪量刑的憑據。在如今,用刑是合法的,公堂上常有縣太爺大喝“不動大刑,量你不招”。重刑之下,罪犯招供畫押,知縣往往憑罪犯的口供,便可當堂定罪,這樣就難免有屈打成招冤案的生,如《卷席筒》、《竇娥冤》中的主人公,莫不是受刑不過而屈招畫押。

他現在只希望這蘭溪縣的縣尊是個明事理的好官,雖然這種幾率就像天上掉餡餅,不過連穿越這種不可能的事都變成可能,或許洪武朝真的有清官。若碰上昏庸無能的知縣,這頓打是躲不掉,就怕李叔被屈打成招,那樣就真難辦了。

待他回到家中,一心想着案子卻不曾注意到阿蓮朝他走來。

“三哥……”

聽到阿蓮的喚聲,余少白回過神來,開口笑道:“阿蓮,找三哥有事?”

“剛才你不在家,有人給你送了張請帖。”

“請帖?”余少白接過這請帖,一看。不由一愣,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李財主竟然請他今天下午申時去他府上做客。他努力尋找了一番,也不曾記得小傢伙與李財主有任何交集,他無緣無故請自己去府上做客,讓他覺得有些奇怪,正所謂事有反常必有妖,這李財主葫蘆里賣的葯,看樣子還得親自去一趟才能知道。

吃過午飯,余少白繼續開始忙好,連續做了三個飲水鳥,看了看時辰,倒也過得飛快,竟已經臨近申時。

“小五,你跟娘說一聲,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讓她不要擔心。”

交代了一句,余少白這才走出院門,順着青石板路朝李財主家走去。

很快他便來到竹園外,而對面的那大門便是李財主家的宅門,門外閑着昨日遇見的家僮。

“這位大哥,你家老爺請我過府做客,這是請帖。”余少白從懷裏掏出請帖,遞到他手裏。

家僮並沒有查看請帖,而是伸手指了指大門,“餘三郎,這裏是我家公子送你的一副對聯,請你一觀。”

余少白還不曾反應過來,那家僮將門上的白紙一揭,一副對聯映入眼前。

“閑人免進,豎子休來。”

看着這對聯,余少白頓時恍然,鬧了半天,是想從文字上羞辱自己,又是閑人又是豎子,看樣子這位公子倒也是個讀書人,罵人都這麼文縐縐的。

不過這字寫的確實不咋地,余少白看着那一旁放着的紙筆,想來是這家僮剛剛用來抄寫的,他拿起那枝毛筆,那對聯後面分別加了三個字。

家僮輕聲念出:“閑人免進賢人進,豎子休來孰自來?”

看着跑進家門的年輕人,余少白靠在竹園高牆上,等着他回話,自己倒也瞧瞧,這公子還要鬧哪樣。

很快家僮便跑了出來,伸手說道:“余公子,我家少爺有請。”

聽到這話,余少白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抬步邁進了宅院,走進這宅子,余少白這才明白李財主的小有財力一定是謙虛了,這麼個小山村裡居然有一處這麼大的宅院也是稀奇,照李財主的話,他不想呆在縣城,這種思想倒也少見。

穿過一片蓮花池,來到一處庭院,在家僮的指引下,他來到了雅閣,堂上坐着一位白色襦衫的年輕公子,他的一身打扮和余少白一模一樣,確切的說讀書人的標配便是一身襦衫,不過這材質上,自然是天地之差。

“余少白見過李家公子。”余少白拱手說道。

那李景名上下打量一番,確實如表妹所言,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罷了,不過能對出那樣的對子,倒也有些才識。

在他打量余少白,余少白也在看着他,面前這李公子他倒是有所耳聞,讓他最無奈的是,前身崇拜的對象便是這李景名,因為他在十六歲便得了秀才身,今年十八歲應該會參加秋試,文采方面倒是年幼時被稱作小神童。

“你就是余家三郎,我聽表妹提起你,不過你口氣倒是不小,家藏萬卷書,不知你這萬卷之書,如今在哪?”

余少白沒想到這李公子上來就有些刁難自己,輕聲笑道:“都在我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頭。

李景名又問:“既然如此,那我出聯你能對嗎?”

余少白笑說:“可以試試!”

李景名看着面前這小傢伙,口氣竟這麼大,不覺有些好笑,便出聯道:“坐井觀天,不識東西。”

聽到這話,余少白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坐井觀天是說自己是青蛙嗎?至於不識東西恐怕是在說自己學識不夠,就如同坐井觀天的青蛙一樣無知。

他看到外面庭院裏的馬車,輕聲笑道:“背道而馳,南轅北轍。”余少白給了一個回擊,他說自己是無知青蛙,自己便說他是愚蠢野馬。

李景名哪裏會看不出這其中的諷意,心中微微有了些火氣,說道:“舉頭漫天星斗,小火螢怎能數對。”

一聽這話,余少白微微一愣,這是在說自己?數對便是屬對,想罷回道:“俯看四海昇平,臭水溝焉能出蓮。”

李景名被余少白再次回擊,自己說他小火螢不會屬對,他卻說自己是臭水溝不會出聯,已經惱羞成怒,可又不能作,想着一定要殺一殺他的銳氣,可心中卻沒什麼靈感,忽然看到牆上掛着的一幅《空山飛鳥圖》,開口說道:“空山小徑催衣冷。”

聽到這一上聯,余少白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李景名已經亂了方寸,他索性照式對了下聯:“飛鳥回巢夢他鄉。”

李景名此時卻是只顧后,不顧前,抓住了下聯的漏洞,挑刺道:“試問圖中這飛鳥回巢,你是怎麼知道它們已經睡去?若不睡去,又哪來的思念家鄉?”

余少白不怒反笑道:“公子若這麼問,我倒是很好奇,這圖中也只是一座山,你是怎麼知道天冷,若是如現在烈日炎炎,又哪來的催衣冷一說。”

聽到這話,李景名臉色一沉,自己居然錯在先,實在太大意了,不過他心中還是不服氣:“那依你之見,應該如何對?”

余少白指了指那畫:“只需將空山改為寒山,飛鳥改為宿鳥,豈不是衣冷,夢鄉?”

李景名欲要叫好,但又反問:“你既然早已知道,為何將錯就錯?”余少白笑道說:“因為李公子失口在先,余清之所以將錯就錯,無非是步李公子後塵,照葫蘆畫瓢罷了。”

一番話說得李景名心服口服,自知理虧。

“沒想到村裡還有餘三郎這樣聰穎的少年郎,之前怎麼沒聽說過你。”

聽到這話,余少白笑道:“聰穎二字或許只是小子自詡,在李公子面前便算不了什麼,神童之名,整個平度鎮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余少白的一番誇讚,讓李景名忘記了之前的不悅,起身將他引進自己書房。

看着這書房,余少白這規格,這擺設,光是文房四寶就相當的……值錢。不過有一點倒是相同,小傢伙和李景名都把自己的字掛在自己的書房。

“餘三郎請坐。”

余少白坐在案前,看着擺弄茶具的李公子,他不禁覺得好笑,這個世道商人以金錢高者同道,官員以權位符者同道,世族以家世顯者同道,讀書人以才氣衡者同道,原來他對自己還不甚友好,在才氣比拼中,慢慢現少年郎不似他想像中的無知,這才對待自己行待客禮,若是才氣不過關,恐怕不光是大失顏面,更是會被趕出宅院。

“不知餘三郎可知這是什麼茶?”

聽到問,余少白端起茶杯,聞了聞,前世他不喜歡喝茶,卻有個愛喝茶的爺爺,“小子見識淺薄,只好胡蒙一茶,應該是廬山雲霧。”

李景名臉上有些笑意,這小子還真有趣,作對時盛氣凌人,不依不饒,現在卻開始藏拙,也不知是性格使然,還是有心收放。

“這茶確實是廬山名茶,可卻不曾聽聞有雲霧一茶,此茶名曰白毫,有詩:我家江南摘雲腴,落磑霏霏雪不如。”

“不是雲霧?”余少白還以為自己猜錯了,卻不知廬山雲霧便是廬山白毫,只是現在的名字不同罷了。

“這白毫在宋朝可是貢茶,其條索粗壯、青翠多毫、湯色明亮、葉嫩勻齊、香凜持久,醇厚味甘,你來嘗嘗如何?”

余少白輕抿了一口,說道:“這味道不負六絕之名。”

……

就在二人相談甚歡時,一個妙齡女子走進了房內,正是昨日竹園遇到的姑娘。

“表哥,我一猜你准把這少年郎請來了,說什麼呢,老遠便聽到你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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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撿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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