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小夕。”
“我叫唐落。”
“小夕。”
“我叫唐落!”
“小夕。”
“我叫唐落!!”我有點兒要發飈了。
“我知道。”卻聽見十四笑嘻嘻地說。
“嗯……”我滿意地點點頭,還是我贏了,不是?
“但我就愛叫你小夕,不行么?”十四一笑,擺頭道。
聽他一說,我突然有點兒置身夢中的感覺,聽着我們重複着和以前幾乎一樣的說法,心裏面不知是酸是澀,恍惚只覺得自己才剛剛來到清朝似的,卻明白早已在清朝待了七年的時間。本來離開宮裏,為了躲開這些阿哥們,可現在儼然是我又跑到宮外和他們糾纏了……
老十不在,十四就來找我。十四不在,老十又來了。可是我最怕的卻是九阿哥,老十和十四我都能肯定不會出賣我,可是那個曾經一再發誓要得到我的九阿哥,我可不敢肯定了。畢竟人家剛發完誓,我就溜之大吉了,現在再看到我,很難不翻出從前的舊帳和我一一算清。
“小小夕我還養着呢,可胖了。”十四阿哥突然說。
“嘎?”我一愣,什麼?
“天天亂叫,怕是想它額娘了。”十四阿哥嘻嘻一笑又說道。
“你說什麼啊?”我怎麼完全聽不懂,這麼久不見,他這語言境界什麼時候升級到我完全跟不上的地步了。
“那隻蛐蛐兒,叫做呼雅爾·小小夕的蛐蛐兒。”十四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不是叫小夕嗎?怎麼改名了?”我不知不覺就被十四繞了進去,想起了他說的蛐蛐兒,不就是小覺讓我幫它養得蛐蛐兒嗎。
“小小夕是小夕的兒子啊。蛐蛐兒是百日之蟲,你不知道么?”十四阿哥擺擺手笑道。
“我怎麼記得小夕是個公蛐蛐兒……”我更是被繞暈了,喃喃道。
“小丫頭,小小夕是小夕的養子啊,才養了沒多久。”十四又笑了起來,又叫起了他最愛叫的“小丫頭”。
“噢,原來如此。”我這才恍然大悟。
於是,兩個十六歲的大人討論一個蛐蛐兒的成長過程還討論的如此之熱烈……
“十四爺,您要的紙蔦子。”十四的隨從小四兒恭恭敬敬地捧了一個彩色風箏過來,我一看,不禁失笑,竟然是一個蛐蛐兒形狀的,做的活靈活現,十四阿哥是不是跟蛐蛐兒幹上了……
“小丫頭,怕你悶壞了,咱們去放蔦子吧。”十四笑嘻嘻地沖我說。
“啊?我能出去?”我不禁一愣,放風箏必定是在山坡上放了,心裏高興起來。
“我帶你去城南面山上放蔦子。”十四一笑,見我遲疑便頓了頓,又回頭笑道:“十哥那裏我早有吩咐了,你不必擔心。”本來沒什麼,聽他這麼一說,我臉上倒掛不住了,便也沒多說,只是笑了笑。
跟着十四阿哥一路出來,也沒人理會我,坐馬車到了城南面的山坡上,便看見一片綠浪,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小學時候的八股文用語:天特別特別藍,草特別特別綠……
偌大的山坡上就我們三個人,我心裏也舒展開來,只覺得最近頭一次覺得什麼都不想去想,只想好好的玩一玩。
“要不奴才幫你放?”小四兒和十四看着我扔了n次風箏,小四兒實在看不過去了,試探地問道。
我興緻倒是極其高昂,可那風箏卻仍然放在地上紋絲未動,在扔下去我也沒那個厚臉皮,只好將風箏交給小四兒。
“別,我有個法子。”十四阿哥眼珠一轉,突然笑道。
“什麼?”我灰頭土臉地看過去,一個風箏都不給我面子,真夠丟人的……
“小四兒,把爺的馬牽過來。”十四阿哥沖我一笑,回頭吩咐小四兒。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們折騰,黃鬃馬牽了過來,十四看着我詭異一笑,我正懷疑他此刻肚子裏又轉什麼壞主意呢。就被他一把抱上了馬,他自己隨後也一躍上了馬,坐在我身後,我只是緊張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往下一看,才發覺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我竟然暈馬……
“小四兒,你托着紙蔦子,記得托高些個。小夕,咱們來放了。”十四說著便把線軸放在我手裏,並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低聲笑道:“握緊些,飛了我可追不回。”
“駕!”十四不等我回答便一夾雙腿,雙臂環着我拉着馬韁一提,馬兒一下子奔跑了起來,我不敢往下看,又覺得手中的線飛快地滑出,只好兩隻手緊緊握住線軸,不願讓它飛走。
“看,飛高了。”十四突然在身後笑道,我這才覺得我們這姿勢實在有點兒……
可我總不能跳馬吧,就暫且視而不見了,戰戰兢兢地仰頭,一時間只見一隻碩大無朋翠綠鮮艷的蛐蛐兒在天上自由翱翔……
“呵呵。”心裏想着便笑了出來。
“你終於笑了。”耳邊卻是十四如釋重負的聲音,帶着庸懶的笑意。
笑容不自覺地就停滯在臉上,心裏感動起來,卻也全是彆扭,如同壓了塊千斤巨石不得喘息似的。
“我早就笑過了。”不自然地收回了笑容,我低了頭,卻沒有看見平時靜止的地面,而是飛速掠過的草地,一陣噁心,忙一仰頭,卻又正好枕在了十四的肩窩。
十四阿哥不知怎麼的,一下子鬆了手裏的馬韁繩,馬兒頓時失去了控制,搖搖晃晃的狂跑了起來,我只覺得要被甩下來了,卻聽十四一聲口哨,馬兒竟出奇地靜了下來。
“你就算高興,也不要那樣嚇我啊。”十四下了馬,又抱我下了馬,拍拍自己的肩窩苦笑道。
我臉上一陣燒,這才發覺手裏仍然緊緊握着線軸,線已經到了盡頭,蛐蛐兒仍然在天上飄蕩,十四接過線軸笑道:“你這麼喜歡我再做一個送你得了,這個就讓它飛走吧。”
“我才不喜歡呢……”我有點兒尷尬,忙辯解道。
“那你死抓着不放幹嗎?”十四阿哥笑了笑道。
“我不是忘了它在手裏嘛……”我又沒話說了,他總是這麼輕而易舉地讓我語塞,要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他一定有逗我的嗜好。
“去街上玩玩吧,聽十哥說,你還沒來過杭州。”十四拉斷了線,讓風箏搖搖曳曳地遠去,沖我笑道。
“好。”我仰頭看着風箏漸漸隱去,隨口答道。
只聽十四阿哥“嗤”的一笑道:“我都答應給你重做個風箏了,還這麼戀戀不捨的。”
“誰說我……”我剛欲反駁,就看見十四笑嘻嘻地等下文,唉,算了,反正我也反駁不過,就先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