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莫要再提
此刻來到後門逮住了少年黎明的人，正是黑色武士服壯漢。嗯，為了方便稱呼，暫且先稱他為黑又壯吧！
黑又壯方才從正廳一路殺到後門，手中一把大刀可謂是染血無數，不論是侍衛還是下人，統統斬為兩段。
“小子，你有什麼知道的，就都說出來聽聽，我要是覺着得勁兒，今天就放過你們兩個。”黑又壯甩了甩刀身上的鮮血，渾不在意此行的目的是毀宗滅族。
少年黎明身後的小瓶，她將小小的身軀緊緊貼着自家少爺，雖然她自己也被嚇得發顫，但還是試圖通過彼此相互依偎的方法來分擔身前之人的重壓。
她能夠感覺到少爺握住自己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連自己緊貼着的後背也能感到些許濕意。
小瓶的小腦瓜子雖然不很聰明，但她知道，此時此刻在她心中無所不能的少爺正承受着難以想像的壓力，那是死亡帶來的重壓！
可笑今天一早她發現自家少爺倒在地上時，還以為他只是睡迷糊了，而且昨夜那個平日裏在南華城作威作福的趙二少爺竟然死在了新房，她竟然還埋怨如此重大的新聞少爺都不許她出門去打聽一下。
現在回想起來，只覺自己實在是太過任性和愚笨了。少爺之所以禁止她去湊熱鬧，想來也是察覺到了什麼蹊蹺之處，所以才會讓她收拾東西做好離開的準備。
她是知道自家少爺早就有了脫離趙家的打算，只是礙於年齡尚小和趙家的影響力而不得不隱忍着，準備待得時機成熟之時再一舉脫離趙家，甚至滅了趙家。
也正因如此他們兩人一直都在準備着暗中離開趙家的事宜，所以今日短短一個白晝的時間用來收拾家什也算是富裕，不至於手忙腳亂。
只是她沒料到會在踏出大門前一步被人給逮住了，而且還是個渾身浴血、殺氣蓬勃的入侵者。不過少爺果然不愧是少爺，在這麼可怕的人面前都還能保持着理智，併流暢清晰地與其對話，讓小丫頭那被嚇得亂跳的心臟都鼓動出了某種奇妙的旋律。
少年黎明感受着小瓶的顫抖和身體觸碰間傳來的溫熱，心下更是決定要為了兩人的未來而舌戰黑又壯！
“首先趙家的藏寶庫在另一邊，朝着南邊走上五、六百米便可到達，裏邊放着趙家所有的財物和寶物。”
“而看你這行進的方向，應該是從正廳那邊直直殺到後門，想來那個一直待在那裏廢物家主已經死在了你們手中，打開寶庫的鑰匙就在他身上……”少年黎明整理着思緒，努力梳理着有用的信息。
但是他的話語卻被黑又壯故作不耐煩的聲音打斷：“停停停！你說的這些我都不關心，隨便找個人都能問的出來事就不用說了。如果你給不出能令我滿意的信息，那你和你的小媳婦今天就得做個亡命鴛鴦了！”
不得不說，這黑又壯還確實不只是單純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沒有中少年黎明粗淺的算計，也沒有被對方以財寶誘導而離去。
“……”少年黎明見其貌似不是為財而來，心下也是初步斷定了此人的來意。
知曉昨夜行兇之人真實面目的他非常清楚，根本不可能會有外邊傳的神乎其神的什麼俠義之士前來為王家大小姐報仇。
而且照昨日情形而言，王家大小姐很明顯是僅為孤身一人，所以此刻正在趙家大殺特殺的這夥人也定非是王家大小姐的夥伴。
再加上對方又不為財所動且見人就殺，一副與趙家誓不罷休的模樣，足以看得出這些人純粹是假借王家大小姐的名頭只欲滅了趙家。
畢竟現在全城都知道在王家大小姐被人救走之後，留言必然殺光趙家之人。所以若是有人想要趁機滅了趙家卻又不會惹來懷疑，免遭與趙家有利益關聯的勢力發生衝突，那現在便無疑是天賜的良機！
“趙家小女入了雲華仙宗一事想必你們應該都是知道的。”黎明沉吟片刻，拋棄了腦海中用來試圖混淆視聽的信息，準備直接將所有欲對趙家出手的人都想知道的一個消息說了出來。
黑又壯點了點頭，手上的大刀輕輕抖了抖，似乎是在提醒黎明不要再說廢話。
黎明抬起頭，直視着黑又壯的眼睛，黑亮的眸子中閃爍着意味不明的目光，緩緩開口道：“只是趙家雖然因小女兒成了雲華仙宗某位長老的關門弟子而聲勢大漲，卻也是無意間觸及了雲華仙宗的一條底線。”
“哦，是什麼？”黑又壯稍稍來了點興趣。
黎明繼續說道：“趙家小女入了雲華仙宗一事會變得眾所周知，是因着趙家每年都會將這趙家的小公主給接回南華住上一段日子。這雖是漲了自身威勢，卻也無形中加深了趙家小公主心中對於凡塵俗世的眷戀之情，不利於其道心臻至超然之境，於其修鍊可謂是有百害而無一利，故趙家此舉卻是要壞了雲華仙宗的一支好苗子！”
黑又壯將手中大刀反手倒提於身後，望着侃侃而談的黎明，不知為何眼中升起一絲凝重之色。
而黎明並未察覺到黑又壯的變化，只是咽了口唾沫，潤了下有點發乾的喉嚨，便是繼續抖落着不為人知的信息：“其次是雲華仙宗護送趙家小女歸家途中所遭受的折損，由於趙家小女趙仙音備受雲華仙宗三長老的喜愛，所以每次趙仙音提出要回家省親的願望，三長老便會讓宗內弟子陪同。”
“雲華仙宗雖是歸為天下大宗行列，受盡世人敬仰，卻也是仇家遍地。趙仙音這個備受仙宗期望的弟子每年都要跑到一個窮鄉僻壤的鬼地方去省親，不知方便了多少想給雲華仙宗找麻煩、搞事情的勢力，為他們提供了絕佳的下手良機。因此這也讓護送趙仙音回家的護衛弟子傷亡慘重，就連陪同的長老級高手都不能護得所有人周全。”
“雖然外界都在流傳着趙家給趙仙音灌了迷魂湯，讓她如此執着於親情，但事實並非如此，她之所以年年都回趙家只是為了祭奠生母，祭滿十年便算是了了俗緣，從此即可不再步入這塵世。”
“而趙家眾人還天真的以為她是因為他們的呵護關愛，讓她捨不得拋棄親情。殊不知這十年來，雲華仙宗早已忍夠了趙家打着雲華仙宗的名號在南華城胡作非為，也受夠了十年間一次比一次慘重的代價。”
“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合情理，但事實就是這樣！且今年便是十年之期的最後一年，而趙仙音也已祭奠完畢，從此之後趙家便與她再無糾葛！而雲華仙宗雖然會礙於趙仙音而不來找趙家的麻煩，卻也不會再給其一絲助力，任由其自生自滅！”
“所以你們可以放心地碾碎了這趙家，而不必擔心會有什麼後顧之憂。”
黎明說完最後一句話后便是長出一口氣，如此長的一段話不僅要快速說完而且還要做到有理有序，着實不易！
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子，沒錢沒權沒地位，有權利知道的事情也並不多。而且縱然他再如何聰慧，卻也終究說不上智多近妖，依舊敵不過敵人手中的一把刀！
黎明只能緊緊地抓着小瓶的手，身子已經不再如先前那般微微發顫。此時他能說得都已經說了出來，就看黑又壯會做出什麼選擇，是殺是剮還是其他什麼，他都已經沒了再去干預的方法。
而黑又壯盯着黎明看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一個微笑，隨後在黎明和小瓶二人驚恐的目光下舉起大刀，狠狠劈下！
在大刀落下的瞬間，黎明有些脫力的身體重新迸發出了一股新生的力量，在千鈞一刻之際轉身將小瓶擁入懷中。
雖然他可以將小瓶推開讓她再多感受一會兒生命的美好，但他知道這不會是小瓶想要的，兩人相依為命多年，彼此的心早已都是搭在了對方的身上，如何可以忍受有一人死在自己眼前？
何況就算小瓶能多活一會兒，萬一這黑又壯卻沒有殺了她，而是將她捉了去做那苟且之事又或者不幸淪落為傳說中的“鼎爐”，豈不是害了她？
心念百轉間，他實在做不出將懷中之人推開的舉動，只能緊緊擁抱着生命中給予他最為明亮的那道光的女孩，共赴這黃泉陰間。
“轟！”
“嘩啦！”
只是緊緊擁抱着的兩個小傢伙沒有感受到身體被撕裂的疼痛，只是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牆體破裂倒塌之聲。
小瓶緊緊依偎在自家少爺溫暖而又安全的懷中，不肯抬頭。而黎明也沒有鬆開對方，只是輕輕抬起頭望向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被強勁的衝擊而毀壞的銀磷石製成的圍牆和地面，以及被拆成碎塊的將桐木門，黑又壯的這一刀好像並不是為了要他們的小命，而更像是給兩個小傢伙開出一條逃出生天的大路。
“小子，帶着你的小媳婦走吧，以後莫要對人提起你是趙家人。”耳邊傳來黑又壯頗為爽朗的聲音。
黎明回頭望去，看到的是對方漸行漸遠、逐步融入血色黑夜的背影。
“我才不是什麼趙家人。”
輕微的嘟囔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似是在反駁，似是在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