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
顏雋又親女兒一口。「不知道。媽媽從沒餵過爸爸吃東西。有熙熙喂爸爸就好啦!」
「那我繼續喂你好了。來,張嘴!啊——」
「啊——」
實在受不了那對父女。沈觀故意走回房門口,對客廳方向喊:「熙熙,你在做什麼?」
「啊,媽媽出來了,快!」他說完,與女兒對視一眼,開始動作。藏王子面袋的、把手中脆面一把吞進嘴裏的、撿拾地上麵條的,總之各司其職,將證據藏得妥妥噹噹。
「顏熙,怎麼媽媽叫你也沒應一聲。爸爸呢?」沈觀邊說邊走進客廳,恰捕捉到顏雋將王子面袋放進褲袋,又把女兒掌中碎面塞進嘴的畫面。她走近兩人,刻意不看大的,只彎身低頭看女兒。「你剛剛都在做什麼,怎麼這麼安靜?」
小女生抬臉看媽媽,再看看爸爸,說:「我在玩躲貓貓,不能講話。」她微微挑眉,視線上移,看着男人的臉。他唇角沾了一點脆面,典型的偷吃還不曉得擦嘴。她伸指去捏那一點脆面,彎身問女兒:「跟王子面玩嗎?」看見證物,小女生倒抽口氣,睜大畫眼。
「都是爸爸吃的,不是我喔!」她笑了一下,復又抬首看男人。「張嘴。」
顏雋愣半秒,真張開嘴。她把那不夠塞牙縫的脆面喂入他口中,問:「有沒有特別香、特別好吃?」
他答不出話,卻知她方才定是躲在哪處窺見了他與女兒的罪行。他眼裏有笑意,忽低頭看女兒,輕聲道:「熙熙,去洗手,記得要洗乾淨。」
「巴爸我知道,小羊老師有教我們要濕搓沖捧擦。」說完一溜煙不見人了。他看着女兒消失在轉角的身影,目光挪回妻子面上,道:「你要自己吃吃看才知道是不是特別香、特別好吃。」
沈觀尚不及反應,唇已被銜住。她怔愣半秒的時間,他舌尖已探進她的,思及孩子隨時都會從裏頭衝出來,她去推他,手腕被他握住,拉至他腰后,他空着的那手探入她發叢,按住她腦後。
他吻得深,吻得她兩頰浮暖,心跳紊促;她捏了他腰一把,他在她唇邊笑開。「好吃么?」
她看他一眼,眼裏流轉羞惱。「等等被妹妹看到。」
廁所水流聲恰恰停了,顏雋朝那方向喊:「熙熙,順便把臉也擦一擦,記得用濕毛巾擦,毛巾要擰乾一點,愈干愈好。」聽到孩子的答聲,他復又低首吻她。
「……」沈觀記得熙熙擰毛巾都要擰個三分鐘以上的。
「顏熙、顏熙,綿羊班顏熙小朋友,把書包帶着下樓,把巴來接你嘍!」門口老師手握麥克風,遠遠見顏雋走來,已先透過麥克風提醒孩子該回家了。
「巴爸巴爸!」顏雋剛進幼兒園,小不隆咚的身影沖了過來,還來不及出聲提醒,「咚」一聲,小女生撲跌在地,餐袋滑了出來。
他快步上前,才要抱起孩子,她自己先
爬起身,癟着嘴看他;以為下一秒要聽見嚎啕哭聲,她卻是彎腰拍拍膝蓋,抬頭看父親。
顏雋摶起餐袋,接過孩子書包,又摸摸孩子發心;向老師道別後,牽着孩子的手離開。
「巴爸,我剛剛沒有哭,有沒有好勇敢?」
「有。熙熙好勇敢。爸爸帶你去對面買糖,勇敢的小孩可以吃顆糖。」他把女兒有艾莎與安娜圖案的粉色書包掛肩上,彎腰撈起女兒,左臂牢牢抱住。「要記得,不能跟媽媽講。」
小女生轉着烏溜溜的眼珠子,賊賊地笑。「是爸爸自己想吃糖。」
顏雋愉快笑出聲。「這麼聰明又這麼勇敢,跟媽媽一樣。」
「媽媽很聰明很勇敢嗎?比我聰明也比我勇敢嗎?」小女生單手勾着爸爸的頸背,回首看他時,空着的那手摸着爸爸的臉頰。
「媽媽聰明又勇敢,她勇敢到就連生你時,肚子痛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也沒哭。」
「媽媽都沒哭過哦?」哇塞,那麼多好久,那是多久?
「沒……」憶起什麼,他改口:「只哭過一次。」
「哭過哦?」睜圓那雙像極她母親的眼。「她跟我一樣跌倒嗎?」
他停頓一會,才慢慢搖頭。「不是。」
「那她是……」轉轉眼珠,問:「她被大狗勾追嗎?汪汪汪的嗎?」
顏雋笑出聲。「不是。媽媽唯一哭過的那次,是因為爸爸受傷了,昏倒在她面前。」
「嘩!你受傷哦?哪裏、在哪裏?」翻爸爸頭髮看頭皮,扭轉耳朵看耳後,最後兩手抱住爸爸兩頰東看西瞧的。
「已經好了,那時候還沒有你呢。」他右手去按女兒弄得他發癢的手。「爸爸肚子和腿都破一個洞,媽媽那次哭得好傷心,所以……」他淡淡笑一下,「所以爸爸不想讓她傷心,後來就決定換工作。」
「她哭得好傷心哦?」小女生表情困惑,哭得很傷心的媽媽是她從沒見過的。「那媽媽就不勇敢了。」
「還是很勇敢;但是勇敢的人也是可以哭的。」他看着小女生,噙笑。「雖然我希望你跟媽媽每天都快樂,雖然我會保護你們,但如果很難過的時候,我更希望你們也能勇敢哭出來,哭出來,心裏才會舒服。」
他湊唇親一口女兒。「你老實跟爸爸講,剛剛跌倒痛不痛?」
「痛!」小女生抬起方才撞及地板的左腿,手摸膝蓋。「這裏痛痛。」
他輕輕揉了揉。「那你要不要哭哭看?」
「不要。」抱住爸爸的頸背。「留給媽媽哭就好,我要跟你一起保護媽媽……啊,是媽媽!」眼睛發亮,指向後頭的媽媽。
顏雋回身,見沈觀定在三步之距的地方看他。她產後一個月便回校園工作,忙碌和適當運動讓她身材恢復迅速,今日一件修身白襯衫搭配黑色老爺七分褲,腰帶是艷紅色,底下套一雙同樣艷麗的紅色跟鞋,這樣的距離看她,他覺得美。
看夠了,他才開口:「怎麼下來了,不是車上等?」
她先搖頭,才笑一下,走至父女倆面前時,她抬眼看他。「總是你在接她,老師也許對我沒印象了,搞不好還以為我這個媽多不負責任。難得過來一趟,想了想還是下車跟你一道接她才有意思,我們是一家人,不能總是讓你擔起一切。」孩子上下學多數時候是他這個父親接送,他偶爾遇上工作外出,才把孩子留校,待她學校工作結束再過來接孩子。
今日難得她早早離開實驗室,與他一道過來接孩子返家,這時間有一波接送家長,不好停車,說好他下車帶孩子,她在車上等。但在車上看他獨自往幼兒園方向邁去的身影,心生難言的情緒,她車開了繞了圈,尋到停車位,下車就往校園跑,恰遇父女倆步出幼兒圜的身影。
他抱起孩子,往對街走,她好奇跟上,聽見他們的對話。她想,這男人與她在一起時,幾乎未有甜言蜜語,就連示愛求婚也是含蓄保守,他對情感的表達未有過多修辭,但隨着孩子出生、牙牙學語后,他像是找到一個管道,一個讓他安心傾吐的管道。她不知道他是否時常這樣對孩子說起她這個母親,她只是無意間聽了幾次他對孩子談起她時,總是溫柔繾綣的語氣。
「我接她並沒什麼,一家人就該相互體諒。」顏雋徐徐說:「我沒空時,也是你趕來接。」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對熙熙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