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她做這些已經很熟練,雖然老天對她不好,可到底還是遇到了好心人,教會了她如何在這陌生的朝代過上基本的生活,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安屏遇到的老人家不單在她最落魄、最惶恐無依的時候救了她、收容她,還教會她怎麽生存。

安屏是個很現實的人,也相當隨遇而安,老人家雖然窮,可懂得的東西很多,她也懂得知恩圖報,在老人家的默認下認了對方為爺爺,心甘情願地代替老人忙活起日常瑣事,養家餬口。

辨識基本的藥材是老人家教的,生火做飯也是老人家教的,野外的基本生存也是老人家教的,更多的是與人為善,不怨天尤人。

所以少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好運,遇到了穿越過來一年多的安屏,而不是最初纖細敏感、睚眥必報,渾身張着無數根刺的安屏。

如若是一年前的安屏,她不會任由自己的狗去做什麽英雄救美的蠢事,她只會安靜地等待鷸蚌相爭,等到雙方人馬都死絕了、死透了,她再悠悠哉哉的晃出去,扒了他們的衣衫飾品,甚至於是刀劍拿去賣錢。

當年的安屏也不會認命地被少年威脅,哪怕是同歸於盡,她也不會心甘情願被人驅使,自甘下賤,她更不會婦人之仁,去替孤獨敏感的少年採藥、療傷、弄晚飯,一年前的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自然也不會在意一個少年活命與否。

跳躍的火焰不停地燃燒着,映照着安屏安靜的面容,在這寧靜的夜晚裏,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露出了一絲堪稱溫柔的笑意。

少年最後一絲清明也隨着那笑意而逐漸朦朧起來,他的呼吸漸漸沉重,身子裏面的血液也流動得越來越緩慢,頭腦昏昏沉沉,無數的刀光劍影在閃爍,他很痛苦,緊緊地皺着眉頭,卻依然一聲不吭,任由夢中無數的背叛和血腥將他淹沒。

「喂。」少年感到身子在晃動,一隻手在眼底晃來晃去,「你發燒了。」

他輕輕哼了一聲,安屏有些擔憂,「你可別死,你死了我的毒就沒法解了,我還不想死呢。」

他忍不住莞爾,含糊地回答她,「我不會死。」

「你說不會就不會啊?」安屏的抱怨聲遠去了。

他以為對方要離開,伸手抓撓了兩下,不多時,他感覺自己倒在一處溫暖的地方,手被妥善地放在身邊,額頭、面頰、脖子上都有冰冷的東西不停地撫過,頭依然很痛,可人卻感覺舒爽了不少。

「希望別燒成了傻子。」安屏在他耳邊嘀咕。

你才傻子!少年在夢中冷哼,殊不知短短的一句話居然成了半個預言。

夏日的天氣比春天還反覆無常,原本是艷陽高照的熱天,轉眼就可能下三天三夜的暴雨。

破廟裏早已被連綿的暴雨弄得更加破敗不堪,泥菩薩臉上的色彩斑駁得像一隻花貓,看不出原本的慈祥模樣,牆又倒塌了半邊,餘下兩面牆相互依靠着,攏着它們身下一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少年。

安屏從雨里沖回廟裏的時候,順手對正在抓狂的火鍋丟了幾顆果子,她的狗很不耐煩地將果子在地上撥拉了一圈,對安屏再犬嘯兩聲,確定沒有肉之後,這才不乾不脆地用尖牙咬住了一顆,萬分嫌棄地在大嘴裏嚼了嚼,也許是果子太青澀了,酸得牠一張狗臉都扭曲了起來。

安屏無奈地聳聳肩,「下了幾天雨,一切活的動物都窩在老巢不出來,我有什麽辦法,想要爬樹去掏個鳥窩,那樹皮都打滑,有果子吃就不錯了,要不等會你出去找些吃的回來?」

火鍋早就被雨弄得煩躁不堪,牠不喜歡雨,因為那東西會讓牠生病,小時候牠就是被老爺子從暴漲的河水裏撈起來的,所以長大後牠既不喜歡下雨天也不喜歡河,淋着雨去找吃食這種事情牠更加不會做。

安屏早就知道牠的狗脾氣,慢悠悠走去昏睡的少年面前,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確定不燒了,這才問她家聰明絕頂的狗大人,「他一直沒有醒來?」

「汪!」

安屏抱怨,「再不醒來就只能任由他在這裏自生自滅了,我得回家去,出門快一個星期,好吧,快六七天,老爺子和茵茵早就該等着我回家了,再不回去,他們會擔心。」

火鍋跟豬八戒似的咬着兩顆果子,在口中不停地嚼動,兩邊腮幫子一鼓一鼓,真心跟豬差不多,牠吞下果實,頗為疑惑地對着安屏「嗚嗚」了兩聲。

「你沒聽錯啦,是我回去你留下,你不留下的話,這人以為我們丟下他跑路了怎麽辦?我身上還有他下的毒,我先走,他醒來後,你再把他帶回家。」

火鍋琢磨了好些時候才消化安屏的話,憤怒地朝着她叫喚。

安屏笑道:「難道你回家,我留下?」她看了看破廟外瓢潑的大雨,「也行啊,你現在就回去報平安,我留下。」

火鍋走到廟門口,伸出腦袋感受了一下雨水的大小,打出一個大大的噴嚏,又踱了回來。

火鍋是條有着自己思想的狗,牠非常通人性,不知道是天生還是被老爺子馴成這樣,相當有自我主見和脾氣。

蠢狗越想越氣,一隻爪子踩在少年的臉上,看向安屏,安屏不為所動,蠢狗開始得寸進尺,揚起狗爪子對着少年搧了個耳光,少年還是沒有清醒,火鍋怒了,直接轉過身子,拿着那長長的尾巴在少年的鼻子、嘴巴處掃來掃去。

牠又不是什麽名犬,充其量算是一條長得頗為健壯的土狗,也許狗父母的基因好,把牠生得腿長背寬,一條無毛的疤痕從鼻子右側一直劃到頭骨上方,差點把眼睛都給戳穿了,沖人犬嘯的時候也就相當駭人。

火鍋的毛很粗硬,塞在少年鼻孔裏面還不夠,牠直接把自己的尾巴壓在對方臉上,徹底堵住了少年的出氣孔,感覺到身下的人還沒有反應,牠的大屁股挪了挪,似乎準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坐下去捂死少年算了。

對蠢狗而言,少年的美色固然讓牠心生親近,可回到老主人身邊吃肉才是最重要的狗生大事。

這個時候,牠選擇性遺忘了少年的兇殘和暴力,這一點只有牠的小主人安屏才深有體會,火鍋怒了所以牠要泄火,罪魁禍首就是牠屁股底下的美少年,現在牠要做狗生中從來沒有做過的大事,用牠的狗屁股捂死一個活人,嗯,一個很美的活人,沒法給牠肉吃,還要牠給他找肉的活人。

事實證明,在殺人奪命這方面是不容許猶豫或最後通牒的,蠢狗思緒遊離這短短的時間裏,差點被狗尾巴弄得窒息的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揪住了堵着自己氣孔的東西,手一揚,火鍋就在「用尾巴悶死他,還是用屁股捂死他」的選擇中倒飛起來。

武力值相當慓悍的惡狗在空中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憑藉着堪比體操運動員的平衡力安然落地,然後在一聲暴喝後,火鍋霍地躥起,對着惹怒牠的陌生人撲了過去。

少年發燒了三天,也昏迷了三天,三天之前他經歷過一場差點要了他命的惡鬥,渾身重傷,且在吃了不知道有沒有禽流感的山雞後就發了高燒,讓安屏一度懷疑自己會不會也得了禽流感,就要客死他鄉了,好在發燒的只有少年,安屏依然活蹦亂跳,蠢狗火鍋在第二天啃掉了兔子的最後一根骨頭後,除了脾氣見漲也活得好好的。

一個病弱的美少年在怒火攻心的一擊後,面對堪比得了狂犬病的惡狗會有什麽反應呢?

實際上他此時還在昏沉着,只聽到一條狗的犬嘯,還有一個弱弱的呼吸聲,他確定那人沒有武功,他很放心,所以在狗崽子撲過來的風聲中,他也只是勉力睜開差點被眼屎糊住的雙眼,抬手……

惡狗一口咬住了少年的手,這還不夠,因為牠極端的衝力還有動作的慣性,還有該死的地心引力,狗撞上了少年,少年卻沒有力氣阻止狗,他的手被咬了,他的人被撲了,破廟裏的兩人一狗都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美少年成功被惡狗壓倒了!

安屏看着自家蠢狗的那股子熱乎勁,再看看被壓在牠身下無力反抗的少年,恍然醒悟,「原來我不是穿越到了正常向的言情世界,而是穿越到了人獸或獸人的耽美奇幻大陸。」

安屏安然不動,絲毫沒有上前去幫少年解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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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龍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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