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扇鎮
防線?防什麼?蘇瑋曾經也有過這個疑問,直到一次他忍不住詢問了風扇鎮一名開雜貨鋪的老人。
誰也不知道老人究竟活了多久,反正就連資歷最老的狩獵隊員也只能模糊記得穿開襠褲的時候老人就在那裏了。
活得久見的自然也多,老人娓娓告訴他,在災難過後的一段日子裏,倖存者對面滿目蒼夷的家園哀嚎哭泣、椎心泣血,但悲慘的厄運尚未結束,地殼的崩塌不僅摧毀了高樓大廈,同時還將地下一些遠古時期就存在的恐怖生物釋放了出來!這些遠古生物種類繁多,有長滿尖牙利爪的類人怪物,還有力大無窮的殘暴巨人,甚至包括了一些無法用常理衡量的詭異物種,無一例外都對人類充滿了仇視,倖存的人類憑藉舊時代遺留下來的火藥武器勉強對抗遠古生物。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人類痛苦的發現————面對殘暴嗜血的敵人,山窮水盡的人類根本不是對手,子彈打在堅硬的鱗片上濺射出火星,引以為傲的大型導彈毫無建樹就被摧毀殆盡,一時間,往昔的星球霸主被大肆屠殺、戲耍玩弄,徹底淪為遠古生物的奴隸和洩慾工具!
那段鮮為人知的時期里,幾乎可以說是人類最深沉的黑暗時代,每天死亡的人類達到一個駭人聽聞的地步,血淋淋的屍骨鋪滿整個大陸,血腥和殺戮一度人類推到了滅族深淵的邊緣!
有壓迫自然就有反抗!在滅族的脅迫下所有人類都放下以往的成見!不分種族,不分膚色,不分語言,不分性別統統加入到了反抗軍的隊列中!
反抗軍以廢棄的軍事基地為中心,一邊派出最精銳的部隊趕往前線遏制遠古生物惱羞成怒的攻勢,一邊瘋狂地建設防禦設施,同時大批大批精英分子還成立了專門的研究所,不分晝夜地研究從前線運來的屍體,試圖找出遠古生物的弱點和死穴。
這種情況一直到黑暗紀元306年,就在反抗軍高層徹底絕望,準備動用核彈孤注一擲的時候,忽然傳來消息————在一次偶然的實驗中,研究所發現了一種深埋地下的奇異礦石,經過一番研究后,人類震驚的發現這種礦石居然可以和特定的人群產生共鳴反應!極大的增強這類人的身體素質和精神,同時這些礦石還蘊含著難以想像的龐大能量,不管是從穩定性還是儲量來說都遠超人類以往發現的任何能源!
當時的反抗軍高層得到了確切情報后,立即封鎖了有關“奇異礦石”的消息,秘密選拔了一批堪稱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精銳戰士,集結全人類之力,經過數年的不懈努力,終於憑藉奇異礦石培育出一群無論是力量、反應速度、還是抗打擊能力都遠超一般人的“超級人類”!
這種礦石被命名為“源石”,而能和源石產生共鳴的人則被稱之為源士。
源士部隊剛剛出戰,就取得了巨大的勝利!
不可一世的遠古生物在源士的鋸刃面前宛若待宰的羔羊,只能不甘地在怒吼咆哮中迎接死亡的到來。
奔走在戰場上的鋼鐵身影極大的鼓舞了人類軍隊的士氣。
一段時期內,源士這個詞家喻戶曉,每個人都以成為一名源士為目標奮鬥着努力着,毫不誇張的說,這種執着甚至達到了狂熱的地步!
黑暗紀元325年,反抗軍首領首次下達了進攻命令!人類……終於和遠古生物展開了正面交戰!
硝煙與血液灑滿大地,刀劍和槍炮齊鳴,傾注了人類所有心血的曠世戰爭整整持續了三年,兩座山脈被硬生生磨平,一整塊大陸板塊被導彈炸沉!
人類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后終於取得了大捷!反抗軍將所有遠古生物都驅趕到了最偏遠的極寒地區,並在界限區布下重重防禦,派遣最精銳的部隊建造城牆日夜看守。
精疲力盡的人類獲得了短暫地歇息時間,但雙方都知道戰爭還遠沒有結束,殺紅了眼睛的雙方毫無和解的可能,在這場關乎生死存亡的戰爭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遠古生物和人類之間只有赤裸裸的仇恨!
至此,黑暗紀元結束,人類迎來了新的曙光紀元,反抗軍也正式更名為人類聯邦,旗下統治着七大聖殿、五座主城、三大上界,在普編的教科書里,遠古生物也被正式更名為“古魔”被後世代代銘記,不忘血仇。
而“岡仁波齊盆地防線”正是當年反抗軍阻攔古魔入侵的前線之一,這條狹長而曲折的盆地,在那段黑暗的歲月里不知道沾滿了多少人類戰士的鮮血。
據民間傳說,甚至有一位大源者在關鍵時刻自爆源石,引動深埋地下的洶湧源力,導致整塊地殼他想,埋葬了數萬古魔,在通往勝利的天平上加了塊重重的砝碼!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但不妨礙蘇瑋對那位傳說中的大源者的濃濃敬仰,古魔、戰爭、勝利,這些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詞語,不知從何時開始頻繁地在蘇瑋腦海中繚繞,這就是青春期的躁動,還是少年對於未來的幻想呢?
晚間的涼風吹過,蘇瑋整個人都打了個激靈,念頭一下子被掐斷了。
三公里的路程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不算簡單,更別說還有那麼多障礙,劇烈運動后腥臭的汗水附着在蘇瑋的皮膚上,此刻再被一吹,那種濕滑粘黏的感覺令他恨不得跳到湖裏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但——這只是妄想,強烈的輻射導致水中含有微弱的放射性元素,不僅腐蝕皮膚,還會造成致命的感染。
遠處,大風扇的輪廓若隱若現,蘇瑋咬咬牙加把勁,準備一鼓作氣衝進鎮裏,忽然,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厭惡的身影,他的心倏地一沉。
顛簸的石子路上,一團微光由遠及近,執法隊副隊長雷克斯提着煤油燈三步一晃的巡邏,厚厚的嘴唇上叼着根燒到一半的雪茄,鼓脹的肌肉套在薄薄的亞麻布里,雙鬢髮白絲毫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凶神惡煞的氣質,腰間兩把被磨得掉色的雙管獵槍就是最好的證明。
怎麼叫他遇上了這個老煞星?蘇瑋暗暗叫苦,臉上卻不露分毫,依舊神色如常地走了過去。
“站住。”擦肩而過之時,雷克斯面無表情地吐出了一個字。
遭了!蘇瑋趕忙腳步一頓,立馬轉頭笑臉相迎:“哈,是雷克斯副隊長啊,幸會幸會,風扇鎮居民蘇瑋向您致敬。”
說完他還微微鞠了個躬,雷克斯這傢伙是個徹頭徹尾的粗人,卻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一套“禮貌”的法子,從那以後鎮子裏的大老粗們都倒了血霉,凡是說話帶髒字的,行為不雅的,二話不說先來個幾鞭子,自那以後,風扇鎮的酒吧、妓院只要是在雷克斯掌管的轄區,一律不準出現,違者必罰。
雷克斯轉頭,挑起眉毛,似乎故意要強調他最明顯的特徵,亦是那枚透明的電子眼,電子眼很炫酷,透明的矽晶後面是一連串的電線,一路覆蓋到他的額頭和鼻樑兩側,最後深深鑲嵌在他空洞的右眼上,有關那枚丟失的右眼,蘇瑋只知道是在一次激烈的戰鬥中被變異獸硬生生摳掉的。
半響,雷克斯才用沙啞的聲音吼道:“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面遊盪?
蘇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這不是雜貨鋪的老頭叫我給他帶兩個三號螺絲,半路上迷了路,這才回來晚了。”
“哼!”雷克斯冷哼了一聲,顯然不相信這套說辭,“這段時間變異獸都很狂躁,要加強防衛,夜間最好不要出鎮子,聽明白了沒?”
“是……是的,我下次一定注意。”蘇瑋結結巴巴地說,看到雷克斯神色有些不耐煩,這才神色一動,麻利的從身上摸出一張鈔票隱秘的遞了過去。
雷克斯先是接過鈔票,當看清楚面額后,神色有些緩鬆了下來。
“小傢伙,你挺會做人嗎!走吧走吧,這次就放你一馬了。
蘇瑋趕緊低頭哈腰,高贊一聲仁慈,暗罵一句卑鄙,我的錢啊!這可都是我的血汗錢啊!
他曾不一直一次懷疑過,所謂的巡邏不過就是賺點油水罷了。
這錢落到雷克斯的口袋裏,還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在心底咒罵了千百遍也無濟於事,只能怪自己不小心嘍,好在意外收穫了一個背包,也不算虧,蘇瑋這麼安慰自己。
他很快恢復了正常心態,在荒野,想要活得自在,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司空見慣,看淡生死,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已經很少為這種註定了的事情而傷感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
風扇鎮的入口建立在一處喇叭形的峽谷里,巨大的鐵門靜靜地矗立在漆黑之中,門上發黑的鐵刺閃着寒芒,峽谷兩邊的峭壁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炮塔和瞭望台,這些猙獰無比的防禦設施在蘇瑋眼裏充滿了家的安全感。
輕車熟路地穿過陰森的窮街陋巷,源石燈從上方打下來,照射出無數在空中亂飛的變異蚊蟲。
貧民區雜亂無章,無數鋼架帳篷林立,騷臭味和難聞的屎尿味瀰漫在空氣中。
街道兩旁的陰影中緩緩浮現出一雙雙幽綠色的眸子,充滿無盡的貪婪和瘋狂,那是黑市商人————欺軟怕硬的寄生蟲、最骯髒的人販子,待看清蘇瑋的相貌后他們紛紛失望地退去,這小傢伙狡猾,不好下手。
衣衫襤褸的壯漢猛灌啤酒,用帘布遮掩住的帳篷里時時會傳出沉重的撞擊聲,在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中,還夾雜着女人斷斷續續的尖叫和呻吟。
清涼的夜晚不僅沒有讓人流減少,反而更加熱鬧,遊走於黑暗邊緣的危險分子開始出現,神神秘秘的商販,從蛇皮袋裏掏出各種各種來路不正的貨物,只要你有錢,沒什麼是買不到的。
滿口的黃牙的猥瑣小販提着破喇叭,刺耳枯槁的聲音擴散開來:“基礎源石,貨種齊全,物美價廉,E級雷石,E級火山晶,D級地晶,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
髒兮兮的布塊上堆放着五顏六色的小石頭,小販激動地吐沫橫飛,吹得天花亂墜,蘇瑋不屑的撇了撇嘴,他知道那些所謂的源石不過是刷了色料的爛石子罷了,騙騙涉世未深的肥羊了。
沿街兩邊全都是類似場景。
蘇瑋繼續向前,咒罵和淫蕩的喊叫連綿不絕,血腥的街頭鬥毆時有發生,輸紅了眼睛的賭徒發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掏出刀一下子捅死了債主!
鮮紅的血液流淌,是那麼的刺眼……令人亢奮,蘇瑋站在馬路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這裏是強者的天堂,骯髒與污垢的集中營,這裏是————風扇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