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有來生
時逢九月,天空按照時節的規律下起了蒙蒙的細雨,冷冷的細雨在人們不經意間落向這片大地,有的人在細雨中歡喜,感謝細雨帶給人們的豐收。有的人在細雨中傷感,思考人生中說不清的起起伏伏。
修真界,九幽谷,露水寒潭。
綿綿的細雨冷冷的打在寒潭之上,泛起一片片美麗的水花,水花在空中躍起,被寒潭中的寒氣結成了冰,沒有人解釋這寒潭的水為何那麼冷,正如它的名字一樣,露水寒潭。簡單卻又充滿神秘。
此時,在寒潭的一旁,寒氣交錯之間,有一位一身黑袍的男子,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單膝下跪,長長的頭髮被雨水打亂,掩飾住他蒼白的面孔,只見一道道鮮血混合著雨水慢慢地流下,滲入土壤之中。
男子單手握着一把黑色的長劍,那黑色的長劍閃爍着紫色詭異的光芒,尖峰插地,筆直的劍身在細雨中顯得格外凄涼,孤獨。
“額…”
男子身上充斥着混亂不堪的靈力,像是一頭失去理智的怪物,猛地吐了一口鮮血,隨後身子一軟,半依在劍邊,似乎還想着掙扎着起來,可努力了半天還是不行,突然,男子看向眼前的那片露水寒潭,隨後竟然直接依靠着配劍坐了下來,看着寒潭,眼神中莫名閃過幾道哀傷。
“最是無情美人處,遙隔寒潭望深谷。”
自嘴裏喃着不知名的詩句,望着眼前的寒潭之景,蒙蒙的細雨在寒潭上面漸漸結成了一片水霧,時薄時濃,遠處,隱去了山,近處,掩去了水。
隱約間,這山水之間瀰漫著一種翩眇的感覺。
輕輕解開黑色的袍子,撩起擋在眼前的頭髮,一張面色蒼白的臉,一副平靜的神態。看上去只是一個少年的他,眼神中卻儘是無盡的滄桑。
過了一會,只見一道紫色的光芒從遠處閃過,化作一道劍氣向著少年所在的地方飛去,似是看出少年不躲不閃,那道光芒終是猶豫了一下,落在了少年的身邊。
當光芒散去,一個身披紫衣的美麗少女引入眼帘,強大的氣場瞬間打碎了這裏的平和,那遠遠看去沒有傾國傾城的相貌,卻有着一股子淡漠的神態,就彷彿這片天地都不在她的眼中。
“你來了。”
少年似乎沒有閑心去管身邊的佳人,淡淡地說了一句,眼神卻沒有離開過眼前的寒潭。
“吳峰，你可以逃的。”
紫衣少女淡淡地看着身邊這個自己一招就可以殺死的少年,漠然的眼神漸漸的變得複雜。
誰會想到只是一個九陰絕脈的廢材,從小被人拋棄,大難不死已經是萬幸,竟然不知道何時還修得了一身奇功,不但以一人之力重傷九幽穀穀主,並且還利壓四大仙王,關鍵在最後竟然還從那個被世人稱做地獄的九幽神殿中脫身,這樣一個瘋狂的少年,他的目的就僅僅給一個女人帶來一句話。
“你不認我,我縱然化身成魔,又有什麼可惜的呢。”
那句充滿悲傷的話不停地打在紫衣少女的心口,不停環繞,難以散去。
“逃?我為什麼要逃?”
吳峰不知道身邊少女的想法,倒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回頭看了紫衣少女一眼,那雙沒有神採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苦澀,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回頭又說了一句。
“能死在你的手上,此生足矣。”
紫衣少女看向身邊的吳峰，吳峰默默地依着長劍觀景,紫衣少女握劍的手微微一顫,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眼睛望向寒潭,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默默地站在吳峰身邊,沒有做聲,吳峰也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兩個人就好像兩個觀景的旅人,靜靜地欣賞着幽谷寒潭的美景。
寒潭的雨霧漸漸隱去了兩個人的身影,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不為人知的往事………
那一年,吳峰只是一個不知道家在哪的孤兒,四處乞討,苦澀生活,默默地過了十八年,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誤入了九幽谷,就在那片露水寒潭上,他看到了他認為天底下最好看的臉。
那一年,她是九幽谷的大小姐,傻傻可愛,不懂事事,從沒有出過這片幽谷的她,嚮往外面的世界,好奇別人口中的江湖,當看到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傻小子,心中充滿了十分好奇。
或許真的是天意,冥冥之中註定的牽絆,可感情這種東西誰又說的准呢?寒潭戲水,亂世濃情,兩個懵懂的人就這樣在一起了。
可是,一個是堂堂九幽谷大小姐,一個是走在末路的乞丐,這本就不被外人所接受。而少年的一身千年無解的氣脈:九陰絕脈,更是徹底打碎了少年原本單純的夢。
隨後被人暗殺,或許是老天垂憐,又大難不死。在吳峰以為自己身死道消之時，竟然在一處絕地得到了九陰孤魔的傳承,少年努力修鍊,百年空載，破關之時,遭天嫉妒，雷劫不死，成就一方諸侯，招兵買馬，孤魂劍宗赫然雄霸一方，一時間，惹得天地震驚,萬雲竄動!
可是已成霸主的他卻還是沒有忘記一件事,他要回去,回到那個地方，去找她。他要證明他不是一個廢物!
匆匆光陰，轉眼之間早已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修鍊歲月飛逝,時間就好似白駒過隙,一瞬而已。
當吳峰懷揣着一顆激動地心回到當初的地方去尋找時,看到的卻也不再是那個原來的“她”,那淡漠的神態加上強大實力,讓他冥冥中發現了什麼,也此時的他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得孩子。他終於明白了那個深愛的女人竟然是一個經歷了重生劫的仙帝!
“仙帝九轉重生劫,無情何故落紅塵。”
仙帝所特有的劫難,每過千年遍會捨棄記憶重生一世經歷凡間之苦,紅塵一旦頓悟便會恢復自己的實力,而她也已經不再是她,那個遠處的少年只不過是她修鍊的一道情劫,僅此而已!
看到眼前這一切,吳峰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盡然是這老天騙了他,那他為何不恨它呢！
“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
吳峰的頭髮在一瞬間變得雪白,黑色的眼孔充斥着紅色,一道道無法抑制的氣息在他身上默默升起,手中利劍閃過一絲紫光。這是走火入魔的徵兆!
九陰孤魔本非善類，繼承了他傳承的吳峰在心死之後，竟不再壓制心中的魔性，一朝成魔，永不後悔！
“你不認我,我縱然化身成魔,又有什麼可惜的呢”站在那道倩影身前，吳峰沙啞的聲音傳來，看着眼前冷漠的目光，吳峰的心在慢慢墜落，再也沒有一絲幻想。
“殺！”冷漠的聲音從紫陌仙帝的口中傳出，對於這個曾經的她愛過的人，她竟然沒有一點猶豫，因為她是高高在上的仙帝！而他只不過是她匆匆萬載的一道情劫罷了！
道矣如何，魔矣如何，吳峰不記得當時他做了什麼，只知道是自己殺紅了眼，甚至不惜用了禁術，現在自己的狀態就算沒有被人追殺也會因為動用禁術氣血耗盡而死。
“咳，咳。”抹去嘴角的血跡，吳峰扶着劍慢慢站了起來，面對着眼前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女子，在薄薄的霧中，他的話悠悠的響起，無窮無盡的戰意充斥全身！
“此戰，即決勝負，也決生死。”眼中再沒有一絲感情，讓人感覺這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只會殺人的機器！
“嗯，很好。”紫陌仙帝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如果他不是我的情劫，要不是不殺你不足以正道，我……
“嗨…戰吧。”口中雖是有些感慨，但一股股強勢的氣息還是從紫陌仙帝的身上湧出，那一道道紫色的仙氣化成龍形圍繞在她的身邊，本來嬌艷的少女在一瞬間變的莊嚴，無上。
“紫龍降世！”吳峰瞳孔一縮，在巨大的壓力下，再次觸動禁術，手中長劍發出陣陣長鳴，身體好像一道閃電從地上飛起，一道強勢的劍氣飛快的在空中掠過，好似渾然天成，彷彿這劍與這天地都融合在了一起，這是修鍊劍道可望不可求的劍意！沒想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吳峰還能悟出這樣的自然劍意。
眼看着氣勢如虹的劍意飛馳而下，紫陌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紫龍滅日！承載着仙帝萬載的招式，啟會是這簡單的劍意所能抗衡的？只見幾道紫龍之氣像活過來的蛟龍，張開血盆大口，龍軀微振，強大的氣勢在空間中泛起一陣巨浪！龍的威嚴展露無比。龍息所過，萬獸避讓！
“孤！”冷漠的聲音漠然響起，此時的吳峰讓人感覺異常的冰冷，那冷不是外面的冷酷，而是心中的無情。
沒有太多花式的套路，也看不見多麼神跡的流光，一劍，彷彿天下只剩下了這簡單的一劍，無上的戰意，孤獨求敗！天下已無牽挂，縱然一死，又有何妨。
似乎看出了吳峰眼中的決意，紫陌心頭一痛，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那絲猶豫被堅定的殺意所取代。
“擾我道心者，死！”仙凡有別，如果說吳峰是那鋒利的劍，那麼紫陌就是無邊的海，巨大壓力鎮壓不但沒有讓吳峰退縮，反而，更加激發了他的鬥志，劍意不敗，鋒芒畢露。
“結束吧…”紫陌雙手合十，一道看似不大的紫色光束瞬間爆出，將吳峰擊飛，眼看着吳峰墜入寒潭，紫陌卻突然連吐三口鮮血。
就在吳峰被擊飛時，紫陌分明聽到吳峰口中的低語。
“你敗了…”紫陌確實敗了，完全能夠秒殺吳峰的他，不但沒有殺他，反而大費周折將他擊入寒潭，還是……她敗了，敗在了道心，道心一敗，此生仙路將再無前路。
紫陌默默的擦去嘴角的血跡，理了理衣角，神態突然有些迷茫，吳峰死了，她的道卻破了。
看着眼前終歸平靜的露水寒潭，一滴晶瑩的眼淚緩緩的從他的眼角落下，卻只聽到她的低聲細語。
“如有來生，我願死在你的劍下，已報今日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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