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Chapter 70

68.Chapter 70

訂閱正版,人人有責。她是來支教的。

在金邊市郊的一處小鄉村,對象是數名十來歲的留守兒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樣,這裏貧窮,青壯年大多選擇外出務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條件也差,整個村子只找得出一個初中文化的老師。因此,支教團的到來無疑是雪中送炭,村民們都很高興。

鄉村小學一共三十幾個學生,小的六歲,大的十五,不分年級都擠在一個班。阮念初負責教英語,偶爾的時候,也會教學生們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們見這位中國老師漂亮又親切,都很喜歡她。

一堂英語課不長,沒多久便結束。

阮念初給學生佈置完作業,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場。

說是操場,其實就是一塊空曠的泥巴地,四面土牆殘破,被日頭曬得乾裂。有人老遠就跟她打招呼,揮着手,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們一眼。那群人大約四五個,有男有女,膚色各異,都和她一樣,是HELLPBRIDGE團隊的支教學生。來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沖幾人笑笑,走過去,用英語隨口問,“在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說話同時摸出手機,裏面有一條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發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複習雅思考試的習題。

這時,一個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語說:“我們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營,捉捉魚捉捉蝦,烤河鮮吃。阮,反正晚上也閑,一起來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剛好位於湄公河和洞裏薩湖之間的三角洲地帶,水質不錯,肥美的魚蝦肉眼可見。

阮念初想了下剛才那條微信,兩相比較,笑眯眼,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好呀。”

其實從小到大,她的學習成績都一般。

論智力,她只是中等,論勤奮,她沾不上邊。她唯一的優點,就是臉蛋美,聲帶好。高中老師曾為她焦頭爛額,說她太懶,這樣下去別說重本,連上線都困難,建議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學聲樂,走藝體特長生路線考大學。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頭髮,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會放過。

後來,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藝體生。雖然專業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開心。她自幼便對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這個結果,已經是驚喜。

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家裏規劃的“大學畢業出國深造”,阮念初左耳進,右耳出。阮父阮母拿這女兒沒辦法,趁暑假,趕緊給她報了個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PBRIDGE來柬埔寨支教。

她覺得,人生嘛,總得做些有意義的事才好。

自己這學渣,根本不是當高材生的料。讓她出國獻愛心,可比讓她出國念書靠譜得多。

*

這所小學的學生都是走讀,下午一放學,小而破的校園便空蕩冷清。

一群來支教的學生難得閑暇,抄起漁網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鬧鬧談笑風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後,手裏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籤。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興高采烈地道:“知道嗎阮,我從來沒和朋友們在河邊烤過魚,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見她這樣子,起了玩心,於是微眯眼睛,壓低聲音嚇她:“喂。金邊市可是有內亂的,這兒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麼危險?”

莉拉發怵,“……不會的吧。”

她瞬間噗嗤一聲笑出來,“膽子真小。逗你的。”

“……”莉拉氣結,抬手作勢打她。阮念初往旁邊躲,扯了一把樹葉扔室友頭上,兩人嬉笑着跑向河邊。天色暗下去,夕陽遙遙掛在遠方,紅日映天,湄公河的水面餘暉蕩漾。

支教團都是年輕大學生,聚在一起,幾天便已混得熟絡。男生負責搭帳篷和捉魚,女生負責將肉烤熟,大家分工明確,忙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太陽便徹底落下了山頭。

晚上八點左右,夜色濃如墨,繁星成片掛在天上。

捕來的魚蝦都已下肚,一群人吃飽喝足沒事幹,索性坐在帳篷里聊明星八卦。阮念初對這話題沒什麼興趣,又吃得撐,便和莉拉一道沿河邊散步。一路說著話,回神才發現已經離露營地點數百米。

兩人準備往回走。

這時,莉拉忽然捂住肚子,抽着涼氣道,“……哎呀,我、我肚子疼。”

阮念初無語,“誰讓你跟餓死鬼投胎一樣,東西沒烤熟就吃。”邊說邊四下張望,指指一棵大樹,“你去那兒解決。我在這兒等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嗯好。”莉拉點頭,忙不迭地跑過去了。

她百無聊賴,一邊聽歌一邊站在原地等,突的,注意到遠處狹窄漆黑的河道投來一絲光,透過茂密水草叢,忽明忽閃。

阮念初只以為是當地的漁民,絲毫沒有多想。

直到那艘船漸行漸近,最終停泊在河邊。依稀有人聲傳來,在交談,說的是柬埔寨高棉語。她聽不懂。

又見船上跳下來兩個黑影,手持工具,在河邊的泥地里挖着什麼,動作麻利。阮念初狐疑地蹙眉。

不是漁民?

思索的同時,她條件反射蹲下來,藏在齊腰高的草叢背後。

不多時,那兩個黑影搗鼓完了,把手裏的鏟子一扔,彎下腰,從土坑裏抱出一個大鐵箱。從兩人的姿勢來看,箱子應該很沉。

他們把箱子搬上了船。

船艙里走出來一個矮胖中年人,穿夾克,半禿頂,模樣肥頭大耳。他叼着煙眯了下眼睛,用高棉語道:“打開,先驗驗貨。”

兩個男人點頭,起子一撬,鐵箱蓋子應聲落地。中年男人上前察看。

隔得遠,阮念初看不清箱子裏的東西,但卻隱約意識到什麼。想走已經來不及了。背後傳來陣腳步聲,她心口一緊,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人從背後掐住了脖子。

幾分鐘后,莉拉去而復返,不見阮念初蹤影。

“……”她困惑,東張西望地叫喊:“阮?阮?別跟我開玩笑了,你在哪兒?”聲音散落風中,遠處湄公河的河道平靜而黑暗。

沒有人回應。

*

自己被綁架了。這是阮念初清醒后的第一個念頭。

而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扔在地上,這個屋子昏暗,空氣潮濕咸腥,充滿腐朽的霉味。她試着動了動,兩隻手腕卻早已被反綁在背後,雙腿同樣如此。

短短几秒,阮念初的大腦還反應不過來。她想喊叫,但發不出聲音,這才驚覺嘴巴也被堵住。

她唇發顫,恐懼在剎那之間滅頂襲來,吞沒四肢百骸。

門外傳來人說話的聲音,不知在說什麼。阮念初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強迫自己冷靜,轉了轉眼珠,打量四周——一間柬埔寨地區很常見的木頭房,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傢具擺設破爛而簡陋,一盞煤油燈掛在頭頂,飛蛾撲附燈罩,投落下一片巨大陰影,詭異駭人。

依稀有水聲,這裏應該離河岸不遠……

“哐”一聲,門猛被人從外推開。

“……”阮念初嚇了一大跳,出於本能地往後挪,背抵木牆,清亮的眼睛警惕而驚恐。

進屋的人有三個,其中一個阮念初認得,就是之前那艘漁船上的矮胖男人。矮胖子看了她一眼,咧嘴就笑,跟另外兩個男人說著什麼。

看着這人猥瑣的笑容,阮念初抵緊牆,又慌又怕。矮胖子蹲了下來,瞧着她,肥膩骯髒的左手去摸她的臉。

阮念初嫌惡,想也不想地別過頭,躲開。

矮胖子呵了一聲,吊起眉毛,揚手便要甩她巴掌。然而,就在耳光落下的前一秒,門口處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咳了聲。那人頭髮花白,方臉獅鼻,眉心到左臉位置橫亘着一道疤。

矮胖子見狀不敢再放肆,只好收手,站起身,和另外幾人一道恭恭敬敬地喊道:“阿公。”

中年男人略點頭,下一瞬,目光看向阮念初,面露不滿,“怎麼回事?”

矮胖子悻悻地說,“阿公,這女人看見了咱們的貨。”

“你不是說那地方很隱秘,絕不會被人發現么。”

胖子窘迫,支吾着不知道怎麼回話。

阿公冷哼了聲,彎腰坐在椅子上,張望一眼,皺眉,“Lee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陣腳步聲,沉沉的,穩健有力。

阮念初全身縮成一團。這些柬埔寨人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懂。只在聽見腳步聲時,下意識地扭過頭,看向門口位置。

一雙黑色短靴映入視野,有些泛舊,沾了泥和少許暗紅色血跡。

往上牽連的那條腿,格外長,裹在黑色長褲里,修勁漂亮如白楊。阮念初視線跟上去,腿主人的身形容貌便逐一映入視野。

男人個頭極高,身形高大,窄瘦腰,寬肩,背脊筆直成一條挺拔利落的線。臉偏瘦,膚色很深,五官英俊而硬朗,唇薄,鼻骨高挺,最引人注意的是眉眼,深邃冷淡,漫不經心,壓迫感卻重得逼人。

身上穿了件素色黑T,簡簡單單,抽着煙,光站那兒便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他撣煙灰的剎那,她驚鴻一瞥,注意到那人臂膀修長緊碩,古銅色,袖口往下竟延展出一條青灰色的巨型龍尾,蜿蜒栩栩,猙獰可怖。

絕非平凡角色。阮念初心抽緊,只飛快掃了幾眼便移開目光。察覺到那人剛進屋就看了她一眼,目光審度,肆無忌憚。

“阿公。”

他掐了煙,開口,也是高棉語。但音色極低,個別發音獨特,明顯與之前幾人不同。很有辨識度。

阿公問他,“事情辦得怎麼樣?”

他漠然,“解決了。”

阿公便笑起來,說,“你辦事一直都很妥帖,我很放心。”說著眼風一掃,別有所指,“要是每個人都有你一半妥帖,我這老頭子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矮胖子咬咬牙,不敢反駁。

阿公心情明顯不錯,拍了拍Lee的肩,道,“今天你辛苦了。想要什麼儘管說,只要阿公拿得出來,阿公一定送給你。”

他面無表情,瞥了角落處一眼,垂眸點煙,“那是什麼。”

“哦,Lee哥,是我抓回來的一個小娘們兒,中國人,估計是遊客。今晚,我不是去拿達恩給我們那批貨么?這臭丫頭鬼鬼祟祟地在那兒偷看!”矮胖子說著,咬牙獰笑,“看老子待會兒怎麼收拾她。”

Lee抽煙的動作略頓,掀眼皮,“中國人?”

矮胖子嘿嘿笑幾聲,從兜里摸出個皮封的本,遞給他,“這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哥你看,不就是中國的護照么?”

Lee接過來,眯了眯眼睛。半刻,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沒錯。”說完側眸,目光冷淡掃向那個蜷成一團的臟姑娘。

他道:“就她吧。”

屋子裏的幾個人都愣了下,不明所以。阿公皺眉,“她?”

“嗯。”Lee點頭,語氣冷而淡,“就她。”

阮念初抿唇,咬咬牙,用盡全力把他手臂架起來。厲騰個頭將近一米九,身上都是緊實的疙瘩肉,人高馬大。她體格纖柔,細胳膊細腿弱不禁風,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氣才能勉強支撐。

門口到床,幾步的距離,阮念初架着厲騰走了近兩分鐘。

一沾到床沿,那人瞬間重重栽倒。沉重身軀摔在門板床上,發出一陣悶響,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聲,竟也跟着跌下去。

滾燙呼吸拂過額前,強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血腥味撲面而來,她怔了下,心尖一顫,手忙腳亂地起身退開。

“去關門。”厲騰闔着眼,胸膛起伏急劇。

阮念初做了個深呼吸,點點頭,轉身關上了房門。又走到桌前,點燃煤油燈,藉著昏暗的一點火光,她看見床上的男人眉皺成川,臉色蒼白,滿頭滿臉的汗,黑色T恤像能擰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傷口血肉模糊,猙獰得可怖。

手指在發抖,她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竭力鎮定,“你受傷了。”說完,才像忽然回過神似的,抹了把臉,轉身往門口走,“我去找人來幫忙。”

“你站住。”厲騰滾了下喉,沉着臉,強忍劇痛道,“哪兒都不許去。”

聞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轉過身,微蹙眉道,“你傷得很重,醫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個醫生來吧。”

“這地方有人像醫生?”

“……”

“回來。”厲騰的聲音依然很穩,但氣息明顯紊亂,咬牙根兒,“柜子裏有葯和紗布,拿給我。”

這屋子簡陋,放眼看去就只有一個柜子,擺在牆邊,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過去,打開櫃蓋。裏頭空空蕩蕩,只有兩個深褐色的玻璃藥瓶,紗布,剪刀,鑷子,匕首,和一盞蓋着燈帽的酒精燈。

阮念初拿出紗布,剪刀和葯,“其他的需要麼?”

背後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彈的。用不着。”

她眸光跳了下,想起那人一身的各式傷疤,沒說話,默默把東西拿到床邊。厲騰做了個深呼吸,睜開眼,單手支撐床板坐直,額角青筋暴起,臂肌賁張,下頷線條崩得死緊。

腹部的傷口位置,才剛凝固的血又開始汩汩往外冒。

那些血紅得刺目,阮念初抿唇,試着問:“……要我幫你么?”

厲騰拒絕,“不用。”說完一仰頭,後腦勺抵上牆,一條腿隨意曲起,把身上的黑T脫下來隨手丟到地上。

阮念初視線微移,只見那道傷從勁窄的左腰橫過去,往上一段距離,青灰色的巨龍盤旋在他肩胸位置,張牙舞爪,神態兇惡,龍爪底下就是血淋淋的刀傷,像從被血染紅的山谷里騰雲而出,駭人到極點。

她有些怕,沒看幾眼便將目光移開,但又總忍不住偷瞄。

厲騰擰開藥瓶子,酒精味頓時充滿整個房間。他瓶子一傾,把藥酒直接澆在傷口上消毒,然後咬咬牙,撒上白色藥粉。由於疼痛,附近肌肉輕微痙攣,他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藥粉遇上血,很快被染成鮮紅,好在,血水沒多久便被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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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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