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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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向很聽江淮話的景然這次卻非常堅決,他的眼眸當中褪去了以往的乖巧,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堅持。景然轉過身，重新看向捂着自己被打疼了手的樊飛揚，開口說道：“小花瓶,你是在說我嗎？”

樊飛揚看着自己被打的已經明顯腫起來的手,臉上的笑意有片刻的消失，但很快他將手放在了背後，重新掛起了招牌式的陽光笑容,朗聲道：“你就是景然啊，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師兄呢。小花瓶什麼的,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會放在心上的吧。”

上來就直接用自己資歷壓上一頭,緊接着再表示自己只是開玩笑，只要景然這個時候表示不滿，那明天的通告一準就是某最近意外躥紅的小明星公然對同公司師兄耍大牌，不尊重前輩,開不起玩笑。這種事情如果被傳出了,絕對會讓景然被扣上一頂囂張自大，沒有禮貌之類的大帽子,非常敗壞路人觀感。

樊飛揚就是打定了景然不敢回嘴,臉上的表情才那麼肆無忌憚。江淮的臉色變了變,想要開口嘲回去,但卻被景然給打斷了。

“當然不會的,只是前輩，如果長得好看就是花瓶的話，那前輩一定是實力派無疑了。”景然輕描淡寫的說道，說這話時，他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嘲諷，反而非常認真的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樊飛揚的臉，一臉認真的下定結論。

景然這話一出口，原本已經生出幾分怒意的江淮差點被他逗樂。他怎麼不知道他手底下這個一向乖巧單純的小孩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呢，這話可以說是非常打臉了，潛台詞就是，以樊飛揚這個顏值，連花瓶都做不成。

樊飛揚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他到底也在圈中混了這麼久了，這點話還不至於讓他覺得難堪，更加不可能在一個新人面前丟面子。他揚了揚眉，語調有些上揚，饒有興趣的說道：“圈子裏的花瓶數不勝數，但實力派卻鳳毛麟角，小花瓶，說話可是要過過大腦的。”

聞言景然也跟着一起笑，景然長得本就非常好看，他笑時，額前黑色的碎發不經意間垂落少許，在碎發的遮擋下，那雙深邃而又明亮的眼睛微眯，薄唇輕輕勾起，很容易便會讓人情不自禁的沉溺於其中，即便是在圈中混了很久的樊飛揚，見慣了各式各樣天然的、非天然的俊男美女，卻還會被這個乾淨明朗的笑容給晃了眼。

只聽景然清朗的聲音響起：“可是，花瓶只要肯努力，總有一天會變成實力派花瓶的，但前輩你卻不同了。”後面的話景然並未說完，但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傻子，所有人都聽出了景然話里的意思，回過神的樊飛揚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這話就差沒直說，顏值不在線，就算將來演技再好，也當不成花瓶。樊飛揚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但口中說出的話卻仍是不動聲色的：“師弟口才真不錯，只希望將來你的實力能配得上你的口才吧。mv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這是阿朔的第一張專輯，恐怕不能成為你向上爬的跳板了，真遺憾。”

他說這話其實是在有意攪混水，在給秦朔拉仇恨，想進一步激化景然與秦朔之間的矛盾呢。

原以為景然此時正在氣頭上，伶牙俐齒的說話肯定不過大腦，卻沒想到景然頭腦卻非常清醒，他此言一出之後，景然直接轉頭對着一直在一旁看戲的秦朔露出了一個有些歉意的笑，輕聲道：“感謝秦前輩與燕姐能夠給我這次的機會，但很抱歉這次沒能夠達到您的期望，期待將來有機會一起合作。”

秦朔聞言挑眉，心中第一次正視起這個意外走紅，看似無腦傻白甜，其實頭腦清醒邏輯清晰的師弟，真是一個很有趣的小孩兒。

他微微頷首：“謝謝理解，期待下次合作。”說這話的時候，秦朔難得對自己的之前略有些魯莽的決定生出了幾分後悔，或許他不應該把因為秦燕一把推開他而產生的不滿遷怒於景然，這件事情，終歸是太過草率和感情用事了。

待到景然和江淮離開之後，秦朔的視線才緩緩地收了回來。他看向臉色難看的樊飛揚，淡淡說道：“那麼，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明天早上九點過來參加拍攝吧。”這句話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不容拒絕的命令更合適。

樊飛揚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的慢慢收緊，最後狠狠地攥成了拳頭，卻又慢慢的放鬆了下來，他的臉上又揚起了招牌式的燦爛笑容，那模樣就像是一個剛剛步入大學的陽光大男孩：“沒問題，阿朔。”

再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秦朔無聲敲擊桌面的手指微頓：“還是叫我秦朔吧。”

“秦朔。”樊飛揚臉上笑容不變，沒有半分尷尬，從善如流的點頭答應。

重新坐上江淮的越野車后，景然身上原本緊繃的高冷瞬間支離破碎，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呆萌傻白甜，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黑亮的大眼眨啊眨，一臉求表揚的看着江淮，賣乖道：“江哥江哥，我剛才表現怎麼樣，帥不帥！”

見狀，江淮再也綳不住，笑着伸手揉了揉景然的頭：“帥，我們然然特別帥！不過，你剛才那樣子是跟誰學的，裝的還挺像，差點把我都給唬住了。”別說，景然剛才在秦朔辦公室面對樊飛揚時，簡直氣場全開，一副懟天懟地懟空氣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平日的半點軟萌好欺負，把他都給震住了。

景然嘿嘿一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和表哥學的，他很厲害的。”以前每次有小人魚被他打哭之後叫家長上門來討說法的時候，大表哥總是這麼把他護在身後，明明大表哥只有一條魚，但是跟十幾條成年人魚懟起來都絲毫不落下風，可厲害了！

聽他這麼說，江淮神色微愣，有些遲疑的問道：“那，為什麼以前沒有聽你提到過你表哥的事情？”他從海邊撿到景然後，曾調查過他的信息，想要與他的家人取得聯繫，但最後的調查結果卻顯示，景然的身份完全是一片空白。

之前問起家人的時候，景然從來不會多說什麼，江淮雖然疑惑，但卻也尊重景然的意願，並未多問，這次恰好景然提到了，江淮也就順口提一句。

誰料景然原本興奮的神色卻漸漸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江淮無法理解的難過和失落，他聽到景然輕聲說：“表哥已經失蹤很久了。”久到他都快要忘記大表哥的面容了……

見狀，江淮簡直恨不得反手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讓你亂問！

“沒關係，當有一天你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你表哥一定會看到你，然後來找你的。”江淮低聲安慰道。

景然有些黯淡的眼睛因為江淮的這句話而重新變得亮亮的，他用力的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直到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林星衍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簡直要被景然不知從何而來的蜜汁自信給打敗了，一條五音不全的人魚，完全沒有繼承到種族天賦，這簡直就是……先天有缺陷啊，這就是條人魚里的小可憐兒啊！

然而在面對這樣的景然，林星衍發現自己居然不忍心戳破他，他嘆了口氣：“那你的族人對你還好嗎？”對於這種天生就有缺陷的幼崽，一般族群多少都會排斥並且打壓的，更嚴重一點的，被直接虐待的夭折也是常有的事情，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就是他們世界當中最現實的規則。

果然，聽到林星衍的這個問題后，景然那雙原本亮晶晶的眼眸漸漸一點點的黯淡了下去，他的聲音也隨着那雙眼眸一併低了下去：“我五音不全，他們說我是異類，大人魚一般不讓他們的孩子和我一起玩，他們有時候還會向我丟貝殼和寶石，說我是人魚一族的恥辱……”除了大表哥和族長爺爺，沒有人願意搭理他，明明生活在族群里，但是他就好像是被人隔離在外一樣，與族群格格不入。

大型宴會別的小人魚都能夠跟隨家中長輩一同前往，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和甜甜的糖果，他卻只能跟在大表哥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躲在角落裏，看看那些造型別緻，價值珍貴的貝殼和珍珠製作的華美服裝與飾品，和那些只是看上去就非常美味的珍饈佳肴。

別的小人魚可以在長輩的帶領下去學習人魚的必修課程，而他只能在大表哥的掩護下悄悄地縮在課堂不遠處的海藻叢中偷偷聽上幾句。這還算比較好的，如果一不小心被別的小人魚和老師們發現的話，被驅趕都是比較溫柔的，更有甚者會拿石頭和貝殼砸他……

原本自從上岸之後，景然已經很少想起過去的那段日子，但是如今被林星衍這麼一提，曾經的經歷再次浮現在了眼前，景然眼中的黯然更甚，心中難過極了。

在看到小人魚這幅模樣，林星衍對自己剛才貿然提起景然傷心事的行為感到有些懊惱和無措，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咳了一聲，笨拙的安慰道：“沒事的，都過去了，下次他們再欺負你的話，你就報我的名字，我幫你撐腰。”不就是五音不全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這條小人魚他罩了，他倒要看看誰還敢欺負他！

還沒從自己傷心的過往中回過神的景然聽到大佬的這句話，雙眸微微睜大，不敢置信的問道：“前輩，你、你要潛規則我嗎？”

林星衍：“……”

what？？？這條小人魚在說啥？？

接着只見景然一臉嚴肅的說道：“江哥，就是我經紀人說，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不能夠為了一時的好處而放棄自己的尊嚴，謝謝前輩的好意，我還是想自己奮鬥。”說著，景然還眉飛色舞的揮了下自己的小拳頭。

“……”林星衍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一點想笑。

見大佬一直沒有說話，景然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他剛才說了什麼，他拒絕了大佬的潛規則，大佬會不會生氣，大佬生氣了會不會一氣之下封殺他，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辦法靠臉在娛樂圈裏吃飯了，不能賺錢就沒有好吃的吃了，也不能給豆子和福利院的小朋友們買禮物了，沒錢吃飯還會餓肚子，最後窮困潦倒的他只能重新回到海底，在海底鬱鬱寡歡，抑鬱而終……

這麼想着，景然渾身就是一個激靈，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無表情，渾身散發著王霸之氣的大佬，咽了咽口水，小聲道：“呃，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行噠……”

看到小人魚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林星衍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想多了，不是潛規則你，只是不想看你再被別的小人魚欺負而已。”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和這條小人魚接觸的並不多，但是在聽到他被別人欺負的時候，他就是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