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諜戰亦失哈達(2)
契也里最近總是有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強烈到讓他坐立不安。
他不是一個純正的女真人,而是帶着三分之二大明血統的女真人,這一身份曾經讓他在族中久久抬不起頭來,直到有一天,他和父母大吵一架,狂性大發,屠盡親屬,浴血的他踏出氈房的一刻,他從所有人眼中看到了懼怕,自那日起,他像是變了一個人,從前懦弱的少年,一晃成了殘忍成性的殺人狂魔。
親手建立起的百人親衛,被稱為建州紐赫哩,草原上的群狼,這個稱號,讓他的虛榮心無限的滿足。
隨着契也里年紀的增長,隨着格魯巴登基為帝,他最大的願望就變成了建立一個像明朝錦衣衛那般存在的組織。
錦衣衛的聲名不僅在內,也在外,契也里深知,就在這個亦失哈達城,就有着無數的錦衣衛在窺探,這些錦衣衛,也不一定都是大明人。
為了打成自己的目的,他就要做出成績給格魯巴看,所以他不惜掀起滔天的血案,寧錯殺一千,不放走一個!
“木巴,今天抓了幾個人?”契也里抬起頭,看着最信任的手下握着一沓厚厚的紙張走進來,開口問道。
“十三個。”
“審訊過了?”
“是的,九個沒有撐住,死了,還剩四個。兩個女的,兩個男的。”
“嗯,審出什麼來了嗎?”
“沒有……”木巴的頭顱深深低下,他很羞愧,契也里如此信任自己,卻一無所獲。
“什麼?!”契也里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兩個月了,整整兩個月了!審了這麼多人,竟然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屬下無能!”木巴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唐家老少呢?”契也里深吸一口氣,“不是說,從唐家搜出了錦衣衛的令牌嗎?”
“是!”木巴說到這裏又抬起了頭,驕傲至極,“屬下自從搜到令牌之後就將二人收押,審訊了三天!”
“所以呢?”
“他們……嘴太嚴,除了罵人,什麼都不說。”
契也里聞言沉靜的轉身,猛地掀翻了桌子,“放肆!簡直放肆!所有的刑具都用遍了?”
“是……屬下無能!”
契也里哆嗦着手指指着木巴,半晌又放了下來,他想到了錦衣衛難纏,但是沒有想到如此難纏,老唐父子是他抓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正與錦衣衛有關係的人,其他人……其實,都沒有什麼關係。
“不要傷了他們性命,這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既然刑具用遍,那就示好吧,老子好吃好喝的待他們,總不能還不肯合作吧!”
“是!”木巴遞過紙張,“那今天審訊的人,怎麼處理?”
契也里看了眼紙張,扔回了木巴手裏,“既然沒有線索留着也沒有用,男的都殺了吧,晚上掛在城門上,女的,留着給弟兄們爽爽。”
“謝大人!”木巴興奮了,急不可耐的就要離開。
“等一下,把城門上風乾的屍體,都扯下來,扔到城外,要不沒有地方掛新的。”
“是!”
等着木巴走了之後,契也里嘆了口氣,在地上看了半天,撿起一張皺皺巴巴的“聖旨”,契也里拿在手裏,嗤笑一聲,這個格魯巴,剛登基幾天,正事不幹,光想着做皇帝了。
當皇帝,有那麼好玩兒?
打開聖旨,契也里看着裏面的內容,是硬生生忍住想撕了聖旨的衝動。
格魯巴千里迢迢派人宣旨,不讓別人知道,自己以為是什麼秘密的軍事行動,居然只是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搞到大量的藥材,主要是補藥……
兀拉山城的那幫混蛋,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這就跟農奴翻身把歌唱一樣,都他娘的是一群土匪!
可是契也里能怎麼辦呢?除了弄藥材,他沒有任何的辦法,他不是割據一方能和格魯巴正面剛的部落族長,沒有格魯巴的支持,他契也里什麼都不是!
無奈之下,契也里只好讓人傳消息,說是需要藥材,越多越好,至於什麼藥材,他沒有臉說……
契也里推開房門,凌冽的寒風吹得他下意識裹緊了衣服,現在不是最冷的時候,但契也里的心裏是冰冷一片,格魯巴自立之後,竟然不知道如何治理國家,只懂得享受,建州國名為一國,實則就是一群裝備精良的土匪……
這樣的國家,能支撐多久呢?
還有那個大明派來平叛的將軍,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兩個月了,安靜的詭異,這些都讓契也里對自己的未來,越來越擔憂。
他是一條瘋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但沒有人敢動他,只是瘋狗沒有了主人,就是一條狗而已。
思慮再三,契也里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決定,去拜見一下徐惟望。
不過不是去徐將軍府,契也里兩個月前就將徐惟望轉移了,他不是傻子,一旦徐惟望揭竿而起,亦失哈達城和坊州城到底歸誰,可就不一定了。
換了布衣,又化了妝,契也里這才偷偷從後門離開院子,他沒有要人跟隨,因為徐惟望被關在哪裏,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穿過城中的破敗小巷,拐了不知道幾個彎,出示了三四次令牌,契也里這次到達了目的地。
契也里看着小院子略顯老舊的院門,嘴角一勾,這個院子周圍連着的四條小巷,百戶人家,三百弓箭手,五百步兵看守的範圍,除了他一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個院子裏關的是誰。
三百弓箭手,其中不少有徐惟望曾經的手下士卒,很多人都見過他,但是契也里只給了這三百弓箭手和步兵一個命令,那就是一旦發現這個小院子的有任何除了自己和那個伺候徐惟望的啞巴女人之外出入,這四條巷子的百戶人家,雞犬不留。
當然這個命令,徐惟望也是知道,不過他壓根就沒有打算出去,一點也不擔心。
啞巴女人是天生的聾啞人,丈夫早死,只剩下自己和婆婆,婆婆在去年也去世了,因為她是聾啞人,又是自己一個住,契也里所以將徐惟望安置在這裏。
不會說話,不會寫字,也不識字,又聽不見的女人,最安全。
契也里踏進院子,就聽見徐惟望笑道,“怎麼?契也里大人竟然有時間來看我?太陽打南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