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局
第一局
盛夏的傍晚,西邊一輪烈日,天空留有一點霞雲,空氣沉悶乾燥,柏油路上蒸蒸熱氣汩汩的冒着,路邊的樹木無精打採的垂着腦袋,街道上除了偶爾飛馳而過的車,鮮少有行人走動。
“Baby我的眼裏都是心裏都是全部都是你Baby我的眼裏都是心裏都是全部都是你。”
手機鈴聲瘋狂響起的時候,江沅剛剛從出租車上下來,時間緊迫,她甚至來不及拿司機找回的零錢,邊跑邊接電話,空氣悶熱,有一滴汗珠順着她臉頰滾動。
“啪嗒”輕響,剔透的汗珠順着她面頰滴進腳下的水泥地里,不消一會,便蒸發殆盡。
江沅伸手往臉上抹了一把,綿薄的汗意浸濕她的手心,手機貼在耳邊,微微發著熱,“我到會場了啊,在哪邊檢票?”
電話那頭是一道着急的女聲,“在A區,你快點,都已經開始B/P英雄了。”
“知道了。”急乎乎掛斷電話,江沅往周圍掃了一圈,在右手邊的建築上看見了一個碩大的紅色字母A,她立馬拔腳朝那個方向跑了去。
A區的檢票口只剩下的一個檢票員,江沅不敢多耽誤,停下來輕喘了口氣,從包里拿了票,快步走了過去,“您好,檢票。”
檢票員是個阿姨,掃了眼的時間,好心提醒她,“小姑娘再來遲點,就進不去了唷。”
江沅彎唇笑了下,沒多解釋,接過票,說了聲“謝謝”后,便匆匆往裏趕。
KPL春季賽的現場氣氛高昂,比賽還沒開始,周圍的粉絲都紛紛已經開始為各家支持的戰隊搖旗吶喊。
聲勢浩大,震耳欲聾。
江沅貓着腰,在會場找了一圈位置,到最後還是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才找到自己的座位。
小聲的道了謝后,她把腦袋埋在許年年的肩膀上,等人走遠,才抬起頭。
許年年:“你幹嘛?”
“我不忍心看小姐姐看我如同看智障的表情。”
“哦,你以為這是你看不見就能忽視的問題嗎。”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他媽就是個智障。
江沅:“……”
許年年猶如找到了打擊江沅的突破口,如同老媽子一般一直不停的叨叨叨,直到幾分鐘后,參加決賽的兩隻隊伍結束完B/P環節,她才停了嘴,把注意力放回了比賽場上。
拖許年年前男友陳冬的福,她們倆拿到的票是離比賽台很近的座位,近到只要抬着頭就能看見台上選手的位置。
比賽差一分鐘開始。
坐在江沅身旁的粉絲們都梗着脖子在狂呼吶喊着自己支持的戰隊和自己喜歡的隊員名字。
江沅稍抬頭,率先看見的便是坐得較近的watk的上單陳冬,winter,也是此刻坐在江沅身旁的奇女子許年年的前男友,此時,鏡頭正好給到他,他笑着和粉絲招手打了招呼后,彎腰從地上拿起水喝了一口。
現場粉絲止不住尖叫吶喊他的名字。
許年年冷哼了聲,“人模狗樣。”
江沅:“……”
導播的鏡頭順着一路掃過去。
坐在陳冬旁邊的是打野JQK,簡稱,K神,和他說話的是中單梁欽,LQ,粉絲和隊友都喊他老七,娃娃臉,皮膚很白,據傳他是王者榮耀所有職業選手裏年齡最小的一位,具體年齡不得而知。
坐在梁欽旁邊的是adc詹渝,他是江沅最喜歡的隊員,可惜的是,他因為個人身體原因,在參加完這次春季賽總決賽后,就要退役了,也就是說,這場比賽也算是他的個人職業生涯告別賽。
詹渝旁邊是他的輔助小眠,也是watk的隊長,是個很可愛的男孩子,看過他臉的人根本沒法將他跟賽場上能把輔助打成輸出位的輔助小眠聯繫在一起。
氣勢簡直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比賽正式開始,江沅把目光轉向大屏幕,“啊啊啊啊啊一想到以後在賽場上見不到渝哥,我就難過啊啊!!!”
許年年看比賽的間隙和她說話,“聽陳冬說他們新來的ADC是個大帥比,還和梁欽是高中同學呢。”
“聽陳冬說……”江沅重複了聲,笑道,“我是不是該給陳冬頒一個最佳前男友的獎盃?”
許年年:“那也應該是我給他頒。”
“?”
“他是我的前男友,不是你的。”
“嗨喲喂,你還知道他是你前——男友啊?”她刻意咬重“前”這個字,“也不是誰說的,死灰都能復燃你們都不可能複合的呀。”
“怎麼著,我最起碼有灰復燃,你呢?連灰都沒有啊。”
江沅:“……看比賽不帶人身攻擊啊。”
春季賽決賽採用的是BO7的賽制,三場比賽結束有十五分鐘的中場休息。
隊員忙着調整心態的同時,江沅也忙着去找廁所去調整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
比賽場地太大,江沅是個路痴,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溜達了一圈也沒找到廁所,實在憋不住的她只好腆着臉皮頂着小姐姐如同看智障的表情讓人家領着自己去廁所。
從女廁出來,江沅收起手機,往洗手台走。
水龍頭有兩個,男女廁門口各一個,她擰開靠近女廁的那個,壞的,連水滴都沒有。
她有輕微的潔癖,上廁所不洗手能難受一天。
江沅站在門口猶豫了會,探頭看了眼外面,會場的廁所位置偏僻,幾乎沒有人影走動。
要不……就在男廁旁邊洗一下?
反正現在也沒人,她只是洗個手,應該也沒事的吧。
這樣想着,腳下的動作便不自覺的朝男廁那裏走了過去。
“那是男廁。”
一道男聲自她身後響起。
江沅倏地繃緊了身體,血液驟停,耳膜有輕微的顫動。
站着沒動的那幾秒鐘,江沅在想——
原來,真的有人會因為一道聲音,從而喜歡上這個人。
少年從她身側走過,衣袖擦着她右邊臉過去,袖口擺動間,江沅聞到他身上清淡的檸檬香味。
下一秒。
江沅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事情,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扯住少年的手腕。
少年停下腳步,收回已經搭在門把上的手,回頭略微低頭看她,露在口罩外的眉眼皆是冷意。
好吧。
她承認,還有點不開心。
江沅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手立刻像觸電一般縮了回來,不自在的垂在腿側,手指蜷縮着,仔細看來,甚至還有些發抖,她咽了咽口水,左言右他,“我不是進錯廁所。”
“我知道這是男廁所,我剛剛從女廁所出來的。”
少年的眉眼愈來愈不耐,江沅撿了重點說,“女廁門口的水龍頭壞了,我是來這邊洗手的。”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秒鐘,現場的吵鬧聲如同斷了線一般,周圍一片寧靜。
突然。
少年往後退了一點,視線在她手上和自己手腕上掃了一圈,眉峰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發問,“你剛才洗手了嗎?”
“?”
江沅愣了一秒,等反應過來,臉忽然漲紅,言語支吾,末了,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弱弱一聲,“沒……”
完了。
她想。
——
江沅魂不守舍的回了比賽場地,許年年拿手戳她腦袋,“廁所有寶嗎?去這麼久?”
“啊啊啊啊我真見到寶了!!”江沅握住她的手,激動地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燦若星河。
“你拉出金粑粑了?”
“……”江沅睨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放空,“我剛剛在廁所看到一個男生。”
“他拉出金粑粑了?”
“……草,你怎麼三句話不離X”
許年年笑哈哈的,彎腰從地上拿起水擱在唇間,“見到一個男生,然後呢?”
“我好像對他一見鍾情了。”
“咳——”許年年一口水哽在嗓子口,差點噴了出去,她擰上瓶蓋,一臉不可置信,“你這就上個廁所的功夫?就?一見鍾情?”
“你怕不是因為找不到廁所回來遲了怕我罵你智障,所以就諏了一個這麼無厘頭的借口來框我?你覺得我有你那麼智障嗎?”
“我是真的對一個男生一見鍾情了。”頓了下,江沅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遍他淡薄泠泠的嗓音,閉着眼,繼續說,“不對,準確來說,是對他的聲音一見鍾情了。”
許年年一臉“編,你接着編,看姐信不信的”表情。
江沅抱着許年年的胳膊,頭枕在她肩膀上,聲音放空,“你知道嗎,那種感覺,就是我一聽見他的聲音,我甚至想好了以後我的孩子姓什麼了。”
“姓啥?”
“跟他姓。”
“那他姓什麼?”
“我不知道。”
“……”
無論江沅怎麼念叨,許年年對她一見鍾情這件事情始終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
一直到比賽結束。
watk戰隊以四比二的比分戰勝了rank戰隊,watk的全體隊員上台領獎,在所有粉絲狂歡吶喊中,台上的大燈突然熄滅,聚光燈打在一個人身上——
詹渝,watk戰隊的ADC。
現場突如其來的安靜。
江沅和許年年皆是沉默了下來。
下一秒。
詹渝舉起話筒,先是笑了下,而後又放下,這樣反覆幾次,自己倒先忍不住紅了眼,隊友伸手攬着他肩膀,給以鼓勵,他平復了心情,繼續道,“很高興加入watk,也很遺憾沒能陪着它繼續走下去。”
千言萬語到最後只匯成了兩個字。
“再見。”
詹渝對着粉絲深深的彎下腰,右手按在胸口watk的隊徽上,現場先是沉默了一秒,而後便是滿場的——
“渝哥!加油!”
……
結束散場后,江沅和許年年抱着應援牌繞開人群去watk的休息室,“嚶,好捨不得渝哥啊。”
“渝哥又不是不回來了,他結束治療后還會回戰隊的,陳冬說戰隊已經正式聘請渝哥為副教練了。”
“啊啊啊啊我渝哥賊棒!”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watk戰隊的休息室,許年年熟門熟路的推門走了進去,江沅拉住她,把手裏的應援牌塞她手裏,“我去趟廁所。”
“你怎麼老上廁所?”
“嘿嘿,剛剛上廁所忘記洗手了。”
江沅去廁所左左右右洗了兩遍手,等回去的時候,許年年和watk的隊員都站在門口,手裏拎着包,看樣子應該是準備走了。
她小跑着過去,打了招呼,和許年年咬耳朵,“怎麼還不走啊?”
“唔。”許年年低頭在刷微博,“等人。”
“等誰啊,不都齊了嗎?”
“新來的ADC。”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動靜,“欸,人來了。”
腳步聲靠近,人聲清晰,“抱歉,接了個電話。”
江沅一怔,回頭。
望進了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