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九曲樹下說袁滂
袁滂剛剛挑簾出帳,只見一支利劍橫在了脖頸處,緊接着傳來一聲:“進去!”
進賬之後,袁滂才看清了來人的臉。沒錯,正是成公英。
“無恥之徒,意欲何為?”袁滂認出他來,絲毫不畏懼的呵斥道。
成公英也是淡淡一笑,說道:“袁公,久仰大名。如今之勢,還是言聽計從的為妙,不然壞了性命,在下無法向我家公子交代。待我家公子至此,公可與他好生相談。”
袁滂見劍鋒緊緊貼着脖頸,就知道面前之人是個狠角色。可他並不想屈服,索性報着士可殺不可辱的態度,竟然往劍刃上撞。
成公英見勢不妙,立即將劍收起,一拳打在袁滂腹部,袁滂一聲悶哼,捂着肚子蜷縮在地。
成公英冷笑道:“嘖嘖,袁公,您老人家還是莫要逞強,否則只能受這皮肉之苦了。在下是個粗人,可不會禮賢下士呀!”
袁滂年近六旬,豈能受得了這重重的一拳?他被打的直吐酸水,連聲呻吟,顫顫巍巍的指着成公英說:“謀反逆賊……安敢如此?本將軍乃大漢執金吾……”
“啪”的一聲,成公英給了袁滂一個耳光,袁滂嘴角滲出鮮血。而後對他說道:“呵呵,您也說了,在下是謀反的逆賊。既然是反賊,別說您一個執金吾,就是天子我也不懼。”
袁滂徹底失去了桀驁不馴的氣勢,趴伏在地上怯生生的看着成公英,生怕再挨一記耳光。
軍中帳外,熊熊烈火燃燒了整個營寨,韓煒看着營中糧草無一倖免,對王雙說道:“子全,去找元才先生,就說可以撤了。”
王雙插手應命,轉身而走。正在此時,成公英帶着幾名手下,推搡着袁滂來至切近。
韓煒看着那灰頭土臉的袁滂直樂,對他說道:“哈哈,袁公,跟在下回榆中做客吧!”
袁滂垂頭喪氣,唉聲嘆息。無奈,如今做了階下囚,成了俘虜,只得跟韓煒而走。
韓煒下令,停止了殺戮。王雙不解的問道:“公子,斬草除根豈不快哉?”
韓煒笑而不語,成公英說道:“殺了他們白費力氣,公子的意思是,讓這些人回去給張溫報信,只要張溫大軍得知輜重營糧草被燒了個乾淨,想必士氣定然會一落千丈。”
說話間,一名漢軍小校抓住契機,持刀沖向了韓煒。三人背對這小校,情況危機。只有馬超面對此人,馬超俊眉一簇,冷笑一聲。一伸手將劍鞘甩了出去,正中眉心,這小校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隨之昏厥過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韓煒還真有些后怕,旋即感激的對馬超說道:“超弟,你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馬超微笑說道:“兄長言重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韓煒拍了拍馬超的肩膀,說道:“嗯,超弟,為兄答應你,待回了榆中一定好生報答你。”
馬超笑了笑,沒往心裏去。成公英見手下兵卒差不多集合完畢了,便說道:“撤!”
火燒張溫輜重營,斷了其糧道,此次奇襲已經算大功告成了。而撤退之所在,那河川塢便成了最好的去處,韓煒一眾人興高采烈的啟程,成公英拿出一支竹笛,吹奏出悠揚的旋律。然後帶領眾人齊聲唱喝縛龍吟,而且還改了幾處,為了唱起來好聽:“天高風雲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隴山非好漢,屈指行程有幾萬。大隴山上有高峰,旌旗漫卷嘯西風。今日鐵戟在手,何時縛赤龍?何時縛赤龍喲?“
韓煒聽完,頓時心潮澎湃,下意識看了一眼袁滂。袁滂見韓煒看向自己,立即將頭一轉,冷哼一聲。可他雖然痛恨這些反賊,但他不得不承認,此詞此曲格外的動人心弦。
陣陣涼爽的山風吹過,讓眾人格外舒爽。伴隨着慷慨激昂的戰歌,天邊出現了魚肚白,黎明來了。
一眾人翻山越嶺,由於勝利的喜悅,興奮感爆棚,他們也不知疲倦,一直行至正午。艷陽高照,天氣炎熱,韓煒傳令眾人歇息,等午後再行上路。
大樹下,王雙看押着袁滂,話里話外都針對這老兒。而袁滂呢,也倚老賣老的變着法兒的罵王雙。氣得王雙揪掉了袁滂一撮鬍鬚。袁滂這才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見袁滂不再罵了,王雙嘿嘿直笑。韓煒一皺眉,覺得有些不妥,便來至袁滂身邊,對王雙說道:“子全,不得無禮。袁公乃大賢,不可慢待。你去歇會兒,這裏交給我了。”
王雙瞪着袁滂說道:“老匹夫,我告訴你,對我家公子說話客氣點。如若不然,我回來拔光你的鬍子!”說完,王雙氣鼓鼓的走開了。
袁滂頓時屏住呼吸,下意識用雙手捂住花白鬍須,見王雙走遠,才長舒了一口氣。
韓煒樂呵呵的看着王雙遠去,對袁滂說道:“袁公,我手下都是些粗魯的漢子,若有失禮之處。煒,這廂賠禮了。”言畢,韓煒給袁滂作了一個大揖,一躬到底,語氣極為誠懇。
袁滂見韓煒並不是假意為之,嘆了一口氣說道:“唉,老朽如今是公子的階下囚,萬萬不敢受此大禮。”他挪了挪身子,不敢面對韓煒。不過他也是實話實說,另一輒,也怕王雙回來看見,自己遭殃。
“如此,那在下便隨性一些。”說完,韓煒也坐了下來,發現自己坐得離袁滂有些距離,便又向他靠近了一些。接著說道:“公可知家父為何要反?”
“韓文約居心叵測,蓄謀已久,天下人盡知!”袁滂義正言辭的說道。
韓煒搖了搖頭,正色說道:“袁公,一個就要接任金城太守的人,為什麼要謀反呢?與其要謀反,為何還要來回奔波往朝廷遞送往日作為長史的文書?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
“這……這”袁滂一時語塞,竟然無言以對。
韓煒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緊接著說道:“那羌王北宮伯玉圍困家父於金城,涼州刺史左昌不發援兵,才致使北宮伯玉破城,生擒了邊章與家父,從而以其命相脅。家父無奈,才起兵響應北宮伯玉。如此,釀成了這西涼大亂的慘禍。若袁公覺得此言不實,日後可以派人去問河南尹蓋勛,他當時為漢陽長史,統兵征戰,曾與家父會晤。試問袁公,家父殫精竭慮治理金城,到最後為何要謀反呢?這其中緣由還請袁公細細思量。”
袁滂整日居於洛陽,豈會知曉韓遂叛亂的來龍去脈。如今韓煒說的一清二楚,讓他心裏泛起了波瀾:想想也是,這韓遂、邊章等輩皆為西涼名士,不似羌胡不服教化,若不是情勢所迫,斷然不會謀反。只可惜朝中閹黨為禍,多次煽動天子征伐西涼,這才讓韓遂騎虎難下呀!
想到此處,袁滂說道:“公子,老朽雖年近六旬,但還未老糊塗。公子之言,可是叫老朽為令尊翻案?”
韓煒慎重的點了點頭,沉默不語,只是望着袁滂。
袁滂搖了搖頭,又言道:“如今之勢,覆水難收。令尊謀反雖是情非得已,但其罪已成。如今車騎將軍糧道已斷,此戰必敗無疑。到時天子定然龍顏大怒,還會再操兵戈,征伐西涼。老朽若是奏本諫言,恐怕適得其反。難,難,難!”
聽完袁滂三個難字,韓煒即刻說道:“袁公,只要您能向天子陳詞,我這就放您歸去。”
袁滂心中為之一動,能被放出去不做俘虜,這可是再好不過了。可又旋即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只怕公子有意,但公子所部的各位壯士卻無心吶!”
“袁公只要對天起誓,回朝之後向天子進言,我自有辦法放您離去。”韓煒趴在袁滂耳邊悄聲說到。
袁滂點點頭,思量片刻,旋即起誓。而後與韓煒三擊掌之後,又拿起一根樹枝折斷,說道:“若我袁滂有違此誓,天理不容,不得好死!”
韓煒見狀,便放下心來。蓋因這個時代的人對誓言無比的看重,發誓的對象一般都是蒼天、神明,特別是想袁滂這種文士,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裏蒼天神明都是能賞善罰惡的。正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而發誓是為了求信,證明自己那一顆誠心,自有一種豪氣,要讓天上地下的神明為自己作證,將生命交付出去作為代價。
所以,這也是韓煒讓他起誓的原因。韓煒知道,像袁滂這種人,是絕對不會違背誓言的。
韓煒此時再次輕聲對袁滂微笑說道:“袁公,既然如此,今晚便可離去。”
說完,自己起身便離開了袁滂。袁滂剛想開口說什麼,卻欲言又止,心說:想必此子不會食言而肥。
王雙此時也回來了,拎着兩個裝滿山泉的水袋遞給韓煒一個,說道:“公子,嘗嘗吧。這可是我大費周章搞來的山泉,甘甜着哩。”
韓煒接過,仰面朝天,痛快的灌了一番,抿嘴說道:“去,給那老兒喝點,別把他渴死了。”
王雙聽完,走到袁滂身邊,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把水袋扔給袁滂:“哼,老鬼,便宜你了。”
袁滂腆着老臉笑道:“嘿嘿,謝過王將軍了。”
“嗯?你這老傢伙,怎地改了脾性?說話這般好聽?”王雙撓了撓大腦袋,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