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小弟

崇禎十七年正月初十，寅時三刻。

乾清宮暖閣。

崇禎皇帝朱由檢從噩夢中驚醒，坐在龍床上驚魂未定。那群手持長槍滿世界追殺他的黃鼠狼辮子兵昨晚又在大明皇帝夢裏出現了。

緊追崇禎身後的韃子兵兇殘醜陋，完全不用妖魔化，就是一群食人生番，類似於《魯兵遜漂流記》中吞食星期五的的食人生番，如果被他們抓住，朱由檢大概會被大卸八塊就地分食。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這是一個吃人的時代。

崇禎十七年，流賊在華北吃人，東林黨在江南吃人，而韃子在夢中吃人。

朱由檢喘着粗氣，這些天他的精力都放在對付李闖身上，竟把建奴這個大明王朝的死敵給忽略了。

所幸這幾天中衛軍規模不斷擴大，隨着太監錦衣衛們口口相傳，越來越多的人經過層層篩選，進入中衛軍。

中衛軍人數由原先的八十人擴張到一百二十人，又由一百二十人擴張到兩百多人。

中衛軍篩選標準頗為簡單，只要符合下列四個條件之一即可。

一，連續長跑一萬米不猝死。

二，雙手負重三十斤站立半個時辰不倒。

三，原地將投擲兩斤重的鐵球十米以上。

四，會寫字，會算數。

兩百多兵苗子在朱由檢帶領下每日接受魔鬼式訓練，每天都有人離開，也會有新人進來。儘管如此，中衛軍還是以每天五至八人的速度緩緩增長。

中衛軍的伙食，由王承恩督促司膳監負責，每餐三菜一湯，兩葷一素，營養搭配，平心而論，這樣的伙食標準在崇禎十七年的北京堪稱豪奢。

實際上，不少年輕錦衣衛只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這樣的伙食，長跑一萬米加入中衛軍。

朱由檢對這支組建壯大的隊伍頗有信心，也頗有耐心，特種兵出身的他很清楚，對這些新兵來說，眼下最要緊的是體能訓練，至於戰陣排槍射擊，那都是后話——連正步都站不穩，連火銃都舉不起，訓練那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等到三個月後，中衛軍或許就能訓練成軍，朱由檢當然不會傻到出兵遼東，去大凌河小凌河河畔和多爾袞死磕。

現在手中這點人馬勉強可以做天子儀仗隊。糯康卡給他留下所有輕重武器加起來估計也就夠裝備一個連。

無論是兩百多人的儀仗隊還是一個手持現代武器的加強連，用他們去打過山海關掃滅建奴或是收編吳三桂俘獲陳圓圓種馬不休，那都是痴人說夢，說這話的人只會凍死在通往遼東的小冰河氣候里。

不過以朱由檢現在的實力，雖然沒有資格和建奴開戰，不過殺幾個建奴姦細還是能輕鬆辦到的。

既然不能和建奴決戰遼東，那就先拿北京城裏的晉商姦細開刀吧，這些晉商渣渣們最擅長的就是賣國和走私。

也許是因為官員腐敗，也許是因為商業競爭殘酷，也許是因為韃子給晉商開出的價碼太過誘人。不過這都不應該是他們助紂為虐的借口。

沒錯，朝廷是虧欠晉商很多，明末腐敗不堪，剝削商旅，可是這些這些渣渣們呢，他們喝着大明的血，反哺給建奴，讓建奴揮舞屠刀，大砍大殺。

既然雙方半斤八兩，那就用實力說話吧。

朱由檢計劃此事讓中衛軍動手，正好可以藉此磨練一下這支新軍，當然，估計還要等到十五天後。

啥，十五天訓練時間太短了？

呃，再過兩個多月李自成就要打過來了，對朱由檢來說，到時候是上吊還是吞槍，這是個問題。

在這個地獄模式里，所有時間都是以刻來計算的，古代的一刻就是現在的十五分鐘，相比之下，十天已經算是個天文數字了。

“殺晉商，分錢糧！”

朱由檢越想越覺得興奮，身體微微發熱。

皇后陪護在朱由檢身邊，一面用纖纖玉手拂去皇帝額頭汗滴，一面低聲道。

“皇上這幾日操勞過度，不要傷了龍體，明日臣妾讓御醫來宮裏看看吧。”

正處於神遊狀態的崇禎皇帝聽見“御醫”兩個字，腦袋立即像撥浪鼓似得搖晃起來。

“不用找！”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在崇禎十七年的紫禁城，朱由檢找御醫是要花錢的。

節儉成性的朱由檢早在去年就將宮中御醫全部辭退，把這些人請出宮外，連分手費都沒給。

在此之前，崇禎皇帝已經拖欠御醫們半年俸銀，司葯監倉庫內空空如也，剩下兩片萬曆年間的高麗參還被朱由檢拿去做人情送給遠房親戚朱聿鍵。

叫御醫，當然是要花錢的。

至少要花錢買藥材吧。

內府開除御醫時給出的理由是京師鼠疫橫行，希望御醫能為國分憂，多多救治黎民百姓，而黎民百姓是住在紫禁城城外的。

“風兒，朕夢見成祖爺了。”

朱由檢嫌皇後周玉鳳這個名字太過俗氣，便給她賜名為周風。

“啊，這麼說，成祖爺又顯靈了。”

周風咿呀一聲，失聲尖叫起來。

作為信王時期就陪伴在他身邊賢內助，目睹大明種種亂象，周風屢次向崇禎進言獻策，勸導皇帝待人寬厚待人，勿生殺心。然而總被皇帝以婦人之仁駁斥，眼見局勢日益嚴重，周皇后心急如焚。

然而從崇禎十七年正月起，一切又發生了變化，成祖爺太祖爺不斷顯靈，賞賜金銀珠寶，崇禎皇帝也銳意進取，竟然親自組建中衛軍。

凡此種種，讓這個來自蘇杭的柔弱女子重新燃起對大明王朝對丈夫朱由檢的希望。

聽到說成祖兩個字，周皇后立即聯想到了堆積成山的金銀。

“恩，成祖又顯靈了，不過這次成祖爺沒帶金子來，卻帶朕到處看了看，”

朱由檢停頓片刻，要對建奴細作下手，就繞不開晉商，而要想動晉商，就要先扳倒當朝國丈周奎也就是他岳父，因為這個渣渣和晉商具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要想除掉周奎，必須說服周皇后。

因為周奎是周皇后她親爹。

朱由檢不想後宮出現任何動亂，甄嬛傳之類的辮子戲看看就行了，可不能在大明發生。

能安撫皇后，讓她接受她父親快要完蛋的現實，是最優解。

“成祖他老人家在夢裏指給朕看，要讓朕看大明亡后的慘狀。”

周皇后咿呀一聲，顫抖道：

“大明亡后·······”

“沒錯，是大明亡后的圖景。”

雖然周皇後知道當下局勢艱險，闖賊逼近，可她總覺得距離亡國還是件非常遙遠的事情。

自洪武元年徐達佔領大都也就是現在的北京開始算起，大明已經有兩百餘歲了，在此期間，京師多次遭遇危急情況。

英宗時期土木堡大敗，三大營全軍覆沒也先大軍壓境，崇禎二年皇太極南下第一次發生，每一次最後不都化險為夷了嗎？

朱由檢望着周皇后那雙充滿信任與驚恐的眼睛，開口緩緩對皇后說道。

“成祖爺帶朕看了一幅大明末世圖，那是崇禎十七年三月十八，也就是三個月後。闖逆一路東進，宣大各鎮，除了大同副總兵周遇吉稍事抵抗外，其餘諸將全部投降，闖賊繼續向東，京郊三大營也不戰而降，於是兵臨城下，兵部尚書與中營太監開門投敵，北京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