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萬綉將銀子遞給她,「去大伯家,看着點外頭,情況不好就往女媧嶺去,山腳就行,不許往山上跑。如果回家見不到我,先找大伯或是等你二哥,再去鎮上的鄭府找人幫忙。」

「二嫂……嗚……」四妹被嚇到了,接過銀兩眼淚就開始掉,只是她強忍着咬住了下唇,不敢哭出聲來。

萬綉希望自己多慮了,往她臉上抹了兩把,「放心,一定沒事。你乖,快走。」

四妹心裏頭沒主意,自然是什麽都聽萬繡的,便是再害怕也重重點了點頭,把銀兩揣在懷裏收好,開了後門就往外跑去。

萬綉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什麽痕迹,慶幸還沒到下雪的時候,伸手把後門關好,重又回了自己屋內。

沒待多大功夫,外頭便響起了「啪啪」的拍門聲。

萬綉深吸口氣,快步走到房門前,使了挺大的勁兒打開房門,「來了、來了!什麽人啊,這麽大晚上的。」她故意讓語氣裏頭帶上不滿與困意,嗓門還特別大,一定得把左鄰四舍都弄醒才行。

院門還有人不間斷的敲着,木樁圍牆間有些縫隙,因為那幫人舉着火把,萬綉能影影綽綽的看到些人影。

她再次深吸了口氣,看到李氏的屋開了門,擺手要她回屋去。

「來了來了,拍什麽拍!」她又是語帶惡氣的斥罵了聲,待李氏進屋,才幾步走到院門前拉下門閂。

「啊!干什麽你——啊?官爺?這,各位官爺這麽早過來是?」

就像上輩子看的那些電視劇一般,門閂剛剛拉開,院門便被人猛力推開,好在萬綉有準備,後退得快,否則那門板怕就要拍在她臉上了。

她本是想要模仿一次潑婦罵街的,可見到為首的幾個人卻立時轉了主意,心中暗叫糟糕,今兒這事怕是難善了。

「你們家是不是有個叫沈寶墨的女兒?」

被萬綉叫官爺的人穿的是鎮上衙門裏頭的靛青捕快服,萬綉見武義的時候看到過,但這回來的幾個人卻與上回那些都不一樣。

萬綉屈屈膝,語氣與方才截然不同,一副知理的賢慧模樣,「回官爺,確實是有的,只是不知官爺可否告知您找我那小姑子所為何事?」

「這也是你能打聽的?把人叫出來,跟我們走一趟。」

捕快的話音剛落,沒待萬綉說什麽,旁邊有個小個子就先往前一步,示意他緩緩。

這捕快顯見是明白了過來,輕咳一聲改口道:「算了,你既然問了,咱們便說道說道。你那什麽來着,小姑子?總之,就是這人的未婚夫婿在安平賭坊輸了大把的銀子,把你這小姑子給抵了。」

萬綉面上大驚,「這——」

捕快伸出兩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現在就兩條路,一呢,你們把地當做銀兩還給安平賭坊,二呢,你那小姑子跟我們走一趟,到衙門裏頭,入了奴籍就是賭坊的人了。」

「這怎麽行呢,我小姑子早就解了婚約,哪來的未婚夫?知縣大人最是明理,怎麽可能就判我們認下這賭債。」萬綉嘴中如此說道,心卻是又往下沉。

如今這捕快能直接跟來,怕是賭坊的人早就打點好了,她就想着能拖上一會兒是一會兒,待沈澤簡或是大伯來了便該有辦法了。

他們這邊的動靜很大,早就有沈家人圍了過來,萬綉一眼掃去,並沒有發現能說上幾句話的,不由更是心焦。

「嗤!你一個婦道人家還知道知縣大人?你當我們幾個都是白吃飯的,沒憑沒據就能跑這麽一趟?」捕快不屑的說了句,抬手比劃了一下身後跟着的另外幾個捕快。

這時小個子又往前一步,那捕快沒吭聲,小個子就說話了,「我便是安平賭坊的,這會兒就跟你說個清楚,也和你們說個清楚。」他揚頭沖周圍一圈人高喊了聲,接着直着脖子說道:「你們沈家的兩個女婿在我們安平賭坊賭了錢,如今欠了多少呢?加起來整整六百兩!六百兩啊,夠不夠你們沈家一族花上幾十年?」

他最後一句話含了濃濃的嘲諷,凡是沈家人,聽了沒有不刺耳的,在場的十來個男人,無論年齡大小都面帶寒霜的往院門前靠攏了些。

萬綉也看到這情況,緊張的握住拳頭,指甲掐在掌心裏,逼自己露出個笑容,對着那小個子回話,「這麽多的錢……我家大姊確已嫁人,可大姊夫不久前便去世了。至於其他的小姑子,不瞞這位……爺,到現今還沒訂親呢。」

小個子也帶了不少人來,剛才沈家男人們的舉動根本嚇不到他,可是萬綉插了話,他便想起康大頭的囑咐來,為免多生枝節,冷哼一聲繼續說道:「別和我這兒打馬虎眼了,你們家裏頭那個二閨女誰不知道從小就許給三岔河村的王大力?退婚也和我們說不着,那王大力可是在退婚前寫的字據按的手印。」

聽了這話的沈家人俱都是一臉的茫然與震驚。萬綉只覺一顆心已經跌到了谷底,她不敢想,若是四妹真被帶走了將會如何……

李氏早就不聽萬繡的囑咐,同樣出了屋門,這會兒正站在萬繡的身後,拿手撐着她挺直的背。

沈家人也已經陸續進了院子,一同站在了萬繡的後面。

這些人給了她勇氣及保護家人的慾望,萬綉便又生了一股力量,那感覺好像身上的每根骨頭都變得比以往硬了許多似的。

「這位爺,那字據可在?是否能與我們看看?」

「給你看?你識字嗎?」小個子又是嗤笑,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了萬綉不夠,還特意往沈家人身上掃去。

「哼!我們沈家人從會說話起就識字,你拿出來我瞧瞧,我念給你聽。」

回話的不是萬綉,而是不知誰家的孩子,稚嫩的嗓音又輕又脆,聽得沈家人眼中都帶了笑意,聽得小個子卻變了臉色。

原本他還以為康大頭說的話不過是誇張,如今卻是……

安平地界上,他可沒聽說哪個家族幾十口人都能讀書識字的。

想到這裏小個子着急了,沒了賣弄的心思,終於想起來康大頭說若是出了差錯便要扒了他皮的事。

「看便看。你瞅好了,剛才官爺也說了,字據上就兩條,要麽拿你們家的山地抵債,要麽你們家的兩個人今天就跟我們走。」他說著從懷中掏出兩張字據來,舉到萬綉跟前讓她看。

萬綉有一瞬間想要將這字據搶過來,卻明白這根本無法解決問題。

她定睛細看,後頭的人有想上前的都被對面的人給攔住了。

看清楚了那字據上的內容,果然都如小個子所說,萬綉嘆了口氣。

「看明白了?」小個子收回字據,「把人交出來吧。」

「……我家大姊並不住在這。」萬綉在心中先說了,沈大姊,別怪她狠心,死大姊不能死四妹。

小個子嘴裏頭切了一聲,「放心吧,我們來過一回,已經讓人去找你那大姊了。」

萬綉憋了口氣,眼神看向外頭。

「甭——呵。」小個子看她這神情,沒忍住想說什麽,剛出口一個字便趕忙閉嘴。

萬綉離他近,聯繫那一個字和他的神色,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時也清楚,今日無論是沈大伯或者是沈澤簡,今天至少在沈大姊和四妹被帶去衙門前,怕是都不會出現了。

沈澤簡在楚一刀這裏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昨天派出去的人才回來,帶來的卻並非是安平賭坊相關的消息。

「你說我三弟還有我家的八郎、九郎都被人打了?」沈澤簡沉聲問道,他眉頭皺得死緊,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

「回沈五爺,確實是如此,是賭坊的人下的手,我們兄弟還跟他們交了手,因為這個才拖到現在。」回話的人叫楚河,是楚一刀十分得力的手下。他嘴角處帶着點淤青,可能是也一起動手的緣故。

「沈家三個兄弟都帶回來了?」楚一刀問道。

「都帶回來了,大夫也都來了,正瞧着呢。」楚河對着楚一刀彎着背,極為恭敬的回道。

楚一刀點點頭,看向沈澤簡,「先去看看人吧,沒準兒能有消息。」

沈澤簡自是同意,當先抬步往外走去。

到了廂房裏,果然就見阿杵及八郎、九郎都昏迷着。

這房間是那種大通鋪,想來也是為了方便照看才專門選這裏。

大夫正在一旁開藥方,本是跟身邊的僕役說著話,見有人進來了,乾脆對着他們囑咐起來。

「沒大事,只是這下手怪狠毒的,少不得得將養十天半個月,前三日不要下床。」他邊說話,邊將手裏的藥方遞給僕役,僕役接了自是下去買葯不提,而這大夫也背起了藥箱打算告辭了。

「請留步,他們什麽時候能醒?」沈澤簡問道。

大夫挺和氣的,捋着頷下的鬍鬚,「一時半刻怕是不行,到今兒晚上就該醒了。」

沈澤簡點點頭,送走了大夫,又上通鋪前去看那躺着的三人,就見他們無論是臉上、胳膊上還是敞開的衣襟處都有外傷的痕迹,呼吸間便粗重了不少。

楚一刀站在他旁邊,「這康大頭也太耍橫!阿簡放心吧,這事大哥我替你處理。」

沈澤簡抬頭看他,「大哥,他們先托你照顧着,我得先走。」

楚一刀也不留他,「知道你憂心,快走吧。」

沈澤簡沒再說什麽,轉身急匆匆往外疾行而去。

等他出了門有一會兒了,楚河才走到楚一刀身邊,「主子。」

「……去吧。」楚一刀平靜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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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女東家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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