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小嘰居

42.小嘰居

雪很大,天光很亮。

街道上的樹筆直筆直,撐住了天空;它們現在看上去像銀漆的寶塔,上面掛滿細細長長的冰棱。

艾比在風雪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路。雪實在太厚了,有的時候腳會陷進去,好容易才能拔出。但即使冰霜蓋腳,嚴風鋪面,她全身上下卻是暖呼呼的,像個發熱小火爐。

她穿得厚實,臉幾乎全被抱住,再加上保暖咒還能挺會兒,所以半點不覺得冷。

她就這麼一路“嘎吱”“嘎吱”地走到花店。

花店的主人費德森太太心腸很好,看到她進門,給她端來一杯熱可可;艾比捧着杯肚,有點害羞地向她道謝,並在費德森太太笑眯眯的目光中把熱可可喝光。

花店面積不大,四面不空,遠比室外溫暖。熱可可在胃裏熨帖地流動,像直接注入血液的新鮮力量。艾比看看外面的鵝毛大雪,突然覺得腳趾到指尖都發起了熱。

她把自己一層一層剝開,像剝粽子。去掉外面滴綠的粽葉,露出裏頭白軟晶瑩的糯米。先是手套、再是帽子,最後圍巾……

卸下笨重的雪地行裝,她那張臉被風吹得白生生,鼻尖上一點粉紅。

美人能把整間屋子都照得亮堂。

費德森太太的眼角浮起深深的皺褶:

“真漂亮!哎,當年我也是和你差不多漂亮的姑娘哩!”

她已經不年輕了,但還昂首挺胸,沒有塌肩弓背的跡象,是個精氣神很足的小老太太。艾比仔細地看了看她,從頭髮到眼珠。

她的頭髮已經泛銀,但梳理得十分整齊;眼珠也不像其他老人家似的渾濁,從中煥發出的自信光采,竟然非少女不能有。

艾比點頭,她誠誠懇懇:

“您當年一定比我漂亮得多啦!”

笑意從心底流淌而出,費德森太太眼角邊的褶子更深了。

這兩天是雪天,花店生意零星,沒什麼要緊事做。費德森太太本意也只是想給自己找個伴,能幫上多少忙倒是不期待的。兩個人窩在溫暖的室內,費德森太太開始教她插花和養護。

沒想到艾比這個小姑娘,看着話少,嬌里嬌氣一個,對植物的修剪和護理工作極其在行。非但是澆水剪枝之類,插花也琢磨一下就能很快上手。

費德森太太教着教着,不知不覺放開了手,任她自己發揮。做出來的效果雖然還很生嫩質樸,但不乏野趣。

這樣嘴甜、懂事又手巧的姑娘,不論哪個老闆都挑不出毛病。等到兩個人相處過一個上午後,費德森太太就已經對她喜歡極了。

臨到中午吃飯,艾比去快易店買三明治和薄餅。隔壁就有一家,連彎都不用拐,抬腳就能直達。

……

今天對彼得·帕克來說是很尋常的一天。

尋常的周末,尋常的兼職,尋常的為了心愛的相機而奉獻汗水的日子。說到相機這檔子事兒,他就又好笑又好氣。

斯塔克先生居然質問他為什麼來快易店打工!問清緣由后居然還承諾給他買最好、最貴的相機!

然後被他殘忍拒絕。

讓他打個比方:每次買到自己心儀的相機,都像是和姑娘從談戀愛步入了婚姻殿堂;而每次攢錢的過程,就好像在攢老婆本!

他希望堂堂正正地“娶個姑娘”回家,憑自己的實力,而不是憑坐擁整個復仇者大廈的土豪爸爸什麼的。

所謂英雄雖窮,但志不能短!

今天也很貧窮的蜘蛛俠先生,依舊保持了他的尊嚴。

正當他盯着收銀台,計算着自己不知道攢到何年何月的老婆本的時候,面前突然伸過來兩隻白皙嬌小的手掌,托着三明治和墨西哥薄卷餅。

年輕的蜘蛛俠打工仔突然醒神,他懊惱地薅了把腦袋上的帽子。

“啊,稍等!一、一共是……”

“十五美元……”

他卡了一下殼,神色突然變得朦朧。耳朵尖抖了抖,紅得厲害。

他他他、他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她她她、她看起來像所有校園男孩的理想型!

彼得在心裏長長地吶喊了一聲“哇——”

她的頭髮是金色的,質感和顏色都那麼正;她的眼睛是藍色的,這種純度不知道為什麼讓彼得感覺有點熟悉,彷彿在哪位超級英雄臉上,也看到過這樣晴空一般迷人又包容的眼睛——

他真後悔他沒有好好聽國內外文學,否則他的大腦在遇到她時也不會貧瘠到只有“頭髮金和眼睛藍”,根本說不出她美色的萬分之一。

她是個電影明星?不不不,沒有在大熒幕上見過,不然她鐵定讓人印象深刻……還是平面模特?她似乎身量並不算高挑,但腿好長……他要不要現在跟她要個簽名?她看起來不難親近,說不定還能和他合個影——

“你還好嗎?”

彼得的耳邊竄過鮮明的英國口音,如同一道電流。那聽起來沒有其他英國人那麼頓挫精神,反而綿軟得像剛發酵好的蛋糕。

天哪,她在跟他說話!就好像辛迪克勞馥對死侍那塊老牛肉傾吐了芳心!

不可思議!

“砰砰砰”!彼得心裏禮炮齊飛,煙花亂炸。他猛地一口氣深吸上來,結果嗆到肺管,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我沒、沒事!”

他咳得幾乎要吐。艾比被他嚇到,不敢貿然拔腳就走,生怕他突發心腦血管疾病。但好在彼得咳了幾聲就沒事了,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

她看出他是個清秀又有點稚嫩的小伙,一身青春,應該還沒踏出校園。他跟她說“抱歉”,頭微微低着很有些內向,艾比看着這副和她如出一轍的窘相,心裏油然而生一股親切感。

她說:“沒關係。”

彼得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看到瓷白的臉蛋上透出積雪般的微光,金色的頭髮猶如盪起的水波,每一根頭髮絲都閃爍着漂亮的光澤。

他像踩在雲朵上觸不到實地。暈暈乎乎地對她傻笑一聲。

年輕的蜘蛛俠看着她拿着午餐往門口走。但沒走幾步突然被人攔住。

是兩個瘦瘦長長的青年,頭髮聳起來有兩層樓高,定型大概花了不少時間。

他們曖昧地沖她吹了一聲口哨,說“嘿”。一邊說著,手一邊伸過來想拉她的手腕。

結果手還沒抓到人,就被按住了。艾比側頭一看,看到剛才內向到結巴的小夥子突然像變了個人,充滿正義又凜然的神氣。

青年想罵,但嘴巴翕張,感覺到手上一陣握力,險些以為自己被握到骨折。另一個見勢不妙,拔腿就逃;被抓住的青年也齜牙咧嘴地抽回手,趕緊跟着跑了。

“謝謝你……”

艾比抿着嘴笑了,悄悄把冒出小尖的魔杖按回衣兜。

剛才酷炫得不要不要的小夥子這下像被人戳了一針的氣球,還在不斷往外泄露氣體,直到把他重新癟回軟綿綿、非常好說話的狀態。

他害羞地連連擺手,說“沒事”。

離下午的工作還有一段時間,彼得這會兒也正好下班。艾比慢吞吞地咬着三明治,站在店門口跟彼得扯東扯西。

第一次主動結識美國朋友,艾比非常謹慎。她思索着尋找安全話題,聊開了卻發現彼得雖然看起來內向,但其實特別話癆,連墨西哥卷餅里少放了芝士片都能手舞足蹈地說上半天。

艾比的心裏負擔小了不少,不自覺和他說了很多的話。等到彼得突然被熟悉的喊聲驚到的時候,艾比才發現已經快到上班時間了。

她和彼得禮貌地道別,兩人還互關了INS。氣氛融洽。

蜘蛛俠看着她走進隔壁的花店門,衣領突然被一陣大力揪住,他翻了個窒息的白眼。

“內德,內德!你把我放開先——”

興奮的小胖子這會兒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他的內心蕩漾起波濤,他的心跳彷彿震顫的鼓點,“咚咚咚咚”。

彼得從他的鉗制下跳開,撫平被他揪皺的衣領。正要響亮地喝問他“搞什麼鬼把戲”,卻看到這大雪天的,小胖子朋友的臉頰卻硬生生挾着一坨激動的紅暈。

“天哪!”彼得聽到他鬼叫一聲,“那是誰?那是誰?不管是誰,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的女神!”

“你冷靜一點——”

“她的頭髮是金色的,眼睛是藍色的!”內德不聽,他還在陶醉,“多麼迷人!我想我墜入了愛河!”

彼得·帕克:“……”

真棒內德。單憑貧瘠的詞彙量來看,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永遠的。

內德家就在附近不遠,他們商量好了下午去拼他家樂高。但內德今天魂不守舍的,他們連框架都沒完成。

彼得抱着手臂,學斯塔克先生的樣子下巴看人,鼻孔噴氣:

“思春少男。”

他全然忘記了剛遇到那姑娘時自己的窘相。

思春少男內德在客廳瘋狂轉圈,轉到蜘蛛俠都頭昏的地步突然急剎車,拖住了他的好夥伴的胳膊:

“橫豎不遠,我們再去看看她怎麼樣?就一眼!我興許能找到機會買支花,搭個訕什麼的……”

彼得沖他翻了個幾乎能上天的白眼。但架不住內德的哀求,他們兩個又出了門。

……然後雙雙蹲在花店的隔壁牆邊,探出腦袋。

“……為什麼我們要這樣做?你搞得我們像偷窺狂、綁架犯。”

內德十分不解。

彼得氣急:“……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別扯上我,你就是個偷窺狂!”

兩個小夥伴拉拉扯扯,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內德忐忑地探出腦袋。

時機把握得非常完美:已經接近下班,內德透過玻璃窗,看到那個金髮大美人撫弄着花瓣,甜笑着和老奶奶聊天。

啊!他多麼希望他就是她手裏的花瓣!

內德心潮澎湃,他吁了一口氣,縮回腦袋繼續跟彼得湊成一團:

“你說我現在能衝上去嗎?我該說什麼?買支花?買哪支?我能和她搭上話嗎?”

彼得:“……”

他再次肯定了內德的地位。他一定是他的好朋友!他居然能比他還話癆!

他嘆了口氣,試圖分析:“內德,我覺得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第一她比你大,大好幾歲,當然你肯定會說這不是問題。但,誰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

內德對這點卻是非常的有信心!

他胸有成竹地跟他的兄弟分享經驗:“這還用問?當然是沒有!你看這樣的下雪天,如果我是她的男朋友,一定會接她下班!甚至,咳咳,我可能連班都不捨得讓她去上!”

他深黝的臉蛋又浮現兩朵紅暈。

“不對,快看!”彼得探出腦袋盯着玻璃窗,他拚命拉還沉浸在幻想中的內德的衣袖,“有人來接她了。”

內德迅速伸出頭。

彼得注視着剛剛步入店中的人的背影。他的金髮一絲不苟,身材高大,即使在冬天,略顯厚重的行裝掩不住他棒呆了的寬肩窄腰。

彼得擰着眉毛: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到底是誰呢——

正思索着,卻看到那金髮青年合上落滿雪的紅傘,低頭時鼻樑親昵地蹭過美人的臉頰。

就這麼短短的一瞬間,彼得看清了。

彼得:“………………”

他悲痛欲絕地轉過頭,看看仍然不明情況的內德,手沉重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收手吧兄弟,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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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英美]小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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