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錯發的微信
事情似乎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儘管看起來和平常沒有區別。
一場大雪洋洋洒洒,讓這座城市變成了北國雪都,窗外,冰雪世界封存了一切活物,窗內也帶着幾分倦然。
上周的小測驗成績出來,傅小瓷講解答案。最近班裏的刺頭兒徐智老實了許多,講卷子的課竟然沒睡着,反而乖乖坐着記筆記,唰唰唰的聲音令班花都對他高看了一眼。
不過……
班花悄悄地偷瞄一眼靠窗邊的林雋。他眉眼低垂,是個黑髮如墨的清俊少年,握筆的手清瘦有力。班花心裏的小粉紅泡泡滋溜溜地直冒。
果然還是林雋最好看!
講到文言文,趁着傅小瓷轉身寫黑板字的時候,班級群開始匿名瘋狂刷屏。
“天哪,徐智是怎麼了,被下降頭了?”
“大概是浪子回頭了。”
“我是方南,這件事據我調查,其實是這樣子的。他上周夢到老師讓他瘋狂做題,據說做了一晚上的題,然後就有陰影了。”
“我的天哪,這麼神奇的嗎?”
“666666”
“666666666”
……
傅小瓷一轉身,群里立即像是被禁言了,沒有一個人出聲。
高一年級一共有十四個班,五班就是其中不起眼的普通班,說難聽點,還算是個問題班。介於年輕老師付出的精力多,傅小瓷又在這裏曾經實習過一個學期,能力有目共睹,這才一致決定把五班交給了她。
頂嘴、不交作業、找事、撒謊……他們哪樣事也沒少干。年紀輕輕的小傅老師身體裏彷彿蘊藏着巨大的能量,被欺負了也沒有像同年級的幾個年輕女老師一樣活生生氣哭,她微笑着處理所有事情,甚至還能把整個班級管理得井井有條。
除了人格魅力、一顆熱忱之心、以及她讓人討厭不起來的笑容之外,還有奇妙的一點,讓他們只敢在班級群里悄悄討論。
這學期,已經有好幾個同學夢到傅老師了。並且幾乎都是在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時被從中阻攔。
有人認為是心理暗示,也有人認為傅小瓷就是陰陽師里描述的食夢貘。
總之,玄之又玄。
傅小瓷可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麼。如果她知道的話,可能還會再補一句:親愛的,有些夢,只是我沒出現在你們面前。
“下一道題,我找人來回答一下。李萬君吧。”
被點到名的李萬君哐地站起身。
昨晚沒睡好,剛剛有點兒犯困,壓根沒聽到傅小瓷在講什麼。他機智地偷瞄了一眼同桌的答案,抬頭自信地道:“選B。”
傅小瓷:“……你清醒一點,這是道翻譯題。”
全班哄堂大笑。
班級群趁着傅小瓷在黑板上寫文言文句式翻譯規律時又開始瘋狂刷屏。
“完了完了小李子今晚怕是要夢到老師了。”
李萬君:老師,求你別入夢!
……
早晨的兩節課結束,傅小瓷又埋頭在一摞作業中奮鬥。她改得眼睛都快花了,坐在旁邊桌的幾個女老師一邊改作業一邊聊天開玩笑。
學校佔地面積不大,資源緊張,又趕上擴招,同年級語文組的老師都待在同一個辦公室。每天上完課,例行的備課、改作業和八卦時間又到了。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自然是什麼話都會說。
“聽說你們班語文課代表在搞對象?”
“上個月分手,小姑娘難過了老長時間,這次測驗成績都下降了,下學期我得好好抓抓。這叫什麼?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你看她就沒好好學課文。”
“喲,不錯不錯。”
“我們班的也是,叫這個,結果起鬨另一個,哪還用得着猜……”
她們的談話,傅小瓷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她改作業改得腦仁疼,接了一杯開水,慢慢吹着喝。
傅小瓷用着電腦版的微信,突然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她回到家裏后,鍾斯灼給她發了條短訊。傅小瓷怎麼算都覺得自己一條短訊一毛錢不便宜,就問他微信號是多少。
對方沉默了幾分鐘之後,給她發來微信號。
簡直像是個假號。沒有頭像,沒有動態,連名字都是個潦草的句號,簡直像是為了敷衍她。傅小瓷斟酌半天,給他發了一句晚安,對方沒有回。
直到今天,日子一如以前的平靜,彷彿她做了一個夢。
自家母親忽然發來語音。
傅小瓷戴上耳機,點開,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刺入耳廓:“你秦姨認識個不錯的小夥子,這周考完試學校也放假了,和人家見見。”
怎麼又相親……
傅小瓷乾脆拒絕:“忙着呢,不去。”
“不是放寒假了嗎?”
“呃……”
傅小瓷想矇混過關:“我可是共產主義接班人,還忙着做祖國的園丁呢,不着急不着急。”
“那二十多年怎麼還沒找你接班呢?你不是接班人,是被共產主義拋棄了的人吧,唉。”
傅母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聲,還不忘補刀:“真凄慘。”
傅小瓷無語凝噎。
真是親媽!
“學校事情結束就快點回來,小鈺這幾天應該就回家了。”
“好好好我知道。”
她的弟弟別人不知道,傅小瓷可把他摸得透透的。這傢伙最近一副想搞事的樣子,總得弄出點什麼新聞來。
“那行。”傅媽媽很滿意,“周末再聯繫。”
“到時候再看。”
傅母發了個流血的刀的表情,傅小瓷頓時樂了。她端起杯子喝了幾口熱水,順手給基友聊天群里分享了一個最近收藏的表情包。
“小傅老師?小傅老師?”
傅小瓷抬頭問:“怎麼了?”
“中午飯一起去吃吧?”
“好的好的。”
趁着最後的時間,她改掉剩下的作業后,再次點開微信。
下一秒。
傅小瓷:“……”
啪嗒。
她的手機掉落在桌面上,咚地一聲,像極了她此刻無邊墜落的心情。
傅小瓷意識到什麼,動作迅速地點開聊天界面,試圖撤回表情包。無奈已經過了兩分鐘,根本不可能撤回了。
那天沒有回復的晚安下面是一個可萌可萌的表情包。
可愛,想日。
她發給了——鍾斯灼。
傅小瓷尷尬壞了,連忙一條接一條地發信息。
“不好意思,剛才那條發錯了!”
“失禮了很抱歉!”
“你就當做沒看到!”
……
她眼睜睜地看着對方的名字變成正在輸入中,半晌,對方的話遲遲沒發過來,又恢復了平靜。
傅小瓷無法想像那雙眼睛是如何盯着她發的表情包,又是如何寫了又刪,乾脆不說話了。
她懷疑對方已經把她拉黑。
於是小傅老師十分鴕鳥地刪除了自己的聊天內容,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地捂住了臉。
她選擇死亡。
手機嗡地一聲,傅小瓷透過手指縫,看到鍾斯灼給她回了話,臉唰地通紅。
他回復得很短,只有簡簡單單一個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