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夏收
距離那天下聘已經過了十幾天了,田小滿的心緒始終都不能平靜下來,有時候總是能想起那個男人,想起那天他摟着他的感覺。
但也沒時間讓他多想了,因為,村裡人在準備夏收了。他們這裏稻子是種兩季的,因為田地不像北方那邊,一大片一大片的,農民想要吃飽飯,只得一心往田裏鑽營。第一季稻子一般在七月份成熟,第二季則在十月份左右。
田小滿家田不多,只有六畝水田和二畝旱地,旱地拿來種四時蔬菜了,水田則用來種水稻。前兩天,田大力已經去田裏放水了,他們這裏的田水很多,如果不事先放水,力氣小的哥兒一腳踩下去拔都拔不起來。
眼看着田裏已經乾的差不多了,這天早上,田阿父和田阿姆就一人別著一把鐮刀下田去了。本來田小滿也想去,但是他阿父阿姆都不讓他去,只讓他在家裏做飯。
田福田壽兩兄弟本也想請假回來幫襯,但是被田大力制止了,他認為他那兩個兄弟已經夠照顧他兩個兒子了,但人也要憑良心,不能得寸進尺,上次因着田小滿的事他們已經請過兩次假了,再請就給人家添麻煩了。
更何況只有六畝地,辛苦個幾天也就沒事了。本來他連田阿姆也不許下田的,但是田阿姆心疼他,說是多個人陪着說說話也好,硬跟着下了地。
眼看着阿父阿姆因為勞累而漸漸消瘦的身體,可把田小滿心疼死了。他只有努力把飯食做的更好吃一些,來幫他們補補。蔬菜自家園子裏就能摘到,但夏收比秋收還要累,至少秋天沒這麼熱!也不可能只吃青菜啊!去年吊在樑上的臘肉都已經吃完了,田小滿決定,明天他要去縣城買一點回家,用鹽腌了,再用籃子吊在井裏,大夏天的也能吃好幾天呢!
這天,田小滿正準備做午飯,等會好給阿父他們送去,忽然聽到外面有人敲門,他擦了擦手,連忙跑去打開門,卻發現是村裏的馬大爺來了。
他十分疑惑,這馬大爺是村裡趕牛車的,每天都會送人去縣城一趟,然後中午時分回來,怎麼看樣子牛車還沒卸呢,反而上他們家來了。
“馬爺爺,您有什麼事嗎?”田小滿對老人還是非常有禮貌的,“您進來喝口水吧,這大熱的天!”
“不了不了,”馬大爺搖搖手,笑眯眯的說道,“小滿吶,你家這親可結的真好,小老兒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哪家的哥婿竟然這麼孝順的,諾,這是那柳樹坡的李小子托小老兒帶回來的,他還說,夏收這段日子每天都讓我帶一塊回來呢!”
……
原來這李文軒自從用一條死豬嚇走了村裡人之後,便發覺殺豬這個行當還是可以做的,只需要賣賣力氣,再每天上午在這賣一上午就行了。
他原本在這賣肉,杏田村的人不認識他,便都在原來那家買,只不過那個屠戶有點壞心眼,仗着自己是縣城的,專好欺負這些從村裡來的老實人,不是短斤少兩,就是以次充好。
村裡人是敢怒不敢言,聽說這個屠戶家裏有人是混江湖的,生怕招來報復。有人就說了,那別和他買了唄!殊不知,這諾大的縣城裏還就他一家賣肉的,生意都被他壟斷了。你能憋住一年不吃豬肉嗎?更何況,他們杏田村還是比較富裕的,三五不時的還是能飽飽口腹的。
李文軒初來賣豬肉,就被那人給盯上了,趁他賣完回家,竟然叫了好幾個大漢在路上堵他,想當然,憑李文軒的身手是不會被這幾個人制服的,反而是這幾個人被他收拾了一頓。
這屠戶心有不甘,便去找了那有門路的親戚,想讓他教訓教訓李文軒,那人一口答應,但等他打聽到李文軒從小練武,又有一個給府城通判大人做師爺的兄長后,便立馬消除了這個想法,轉過頭來警告這個屠戶不準再去給他惹事,也不準報他的名頭了。
自此,李文軒算是在縣城站穩了腳跟了。而村裡人呢,也就認準了李文軒的攤子,每次都只和李文軒買,他們杏田村的姑爺總不會坑自己的鄉親們,不得不說,那時候的人都是很淳樸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是很牢固的。
這幾天,村裡上他這買豬肉的人非常多,他問了一下才知道是開始夏收了,人們都得買點肉補一補。他想到田小滿家應該也是要夏收的,怎麼不見他岳姆來買肉呢?
村裡人告訴他說,他岳父和岳姆都下田去了,田小滿在家裏做飯,說不定隔兩天就要來了。
他雖然想見見田小滿,但是他也捨不得田小滿大熱天的來回奔波,就找到每天來回縣城的馬大爺,托他天天給田小滿帶點肉回去。為此,他還許給馬大爺一副腰子並一掛肥腸。
馬大爺當即拒絕了,再他的再三請求下,才收下他的東西。李文軒明白,別人幫你是情分,但該表示的還是要表示,不然下回可就難說了。
……
田小滿提着籃子,站在門邊目送馬大爺架着牛車遠去,心裏十分複雜。有喜悅,有羞澀,還有一些不好意思。
他對李文軒總是很壞,不是打他就是罵他,但他對他卻很好。田小滿提着籃子來到廚房,揭開上面擋灰的布,發現裏面放了一些豬肉並一根大骨,他還要求田小滿一頓給做了,明天又讓人帶。
田小滿想着他,臉紅紅的啐道,“這敗家的漢子!”他覺着,以後一定不能讓李文軒管家,不然肯定什麼都留不下!
站在廚房發了會呆后,他看看天色,不行,得馬上做飯了!他手腳麻利的把豬肉和大骨拿出來洗乾淨。
他把豬肉切成一塊一塊的準備紅燒着吃,這個菜油水最多!大骨呢?他把家裏摘的冬瓜切下一塊來,準備和冬瓜一起煮湯喝,只不過中午是喝不到了,得晚上喝才好喝。
他把大骨放在小鍋里慢慢熬,又把豬肉紅燒,放在鍋里慢慢的煮着,接着又手腳麻利的準備了一個辣椒炒蛋,一個拍黃瓜和一個清炒苦瓜。待這些都準備好了后,他拿出一個大籃子,把飯和菜一起裝了,給他阿父阿姆送去。
天太熱了,他們家的田離家又比較遠,來回折騰着得浪費不少時間,田小滿就自告奮勇的天天送飯來吃。不過他阿姆還是心疼他,怕他晒黑,勒令他必須戴好了草帽才准去。
等田小滿走到田邊,發現他阿父和阿姆已經在田附近的那棵樹下面坐着,準備邊乘涼邊等吃飯了。
“小滿啊,一路過來熱着了吧?”田阿姆拿個大碗裝了點水遞給他,“快喝點水吧!”他們家田後面就是山了,距離大概一兩百米的地方有個小山泉,裏面的水清甜解渴,也就犯不着從家帶水了。
田小滿咕嚕咕嚕的喝下水,他確實也渴了。一邊的田阿父已經手腳麻利的打開了籃子,一眼,就看到了正中間擺着的一大碗紅燒肉。他立馬用筷子夾了一塊,送進了嘴邊,“嗯,香!小滿啊,你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田阿姆想的就比較多了,家裏臘肉已經吃完了,這肉很新鮮,哪裏來的?
“小滿,你上縣城買肉了嗎?”
“沒有啊,”田小滿搖頭。
“那這肉哪來的?總不會是天上掉下來的吧?”田阿姆開玩笑說。
“不是,是李文軒讓人幫着送來的。”田小滿最近用抑制不了臉紅。“他還說,夏收這幾天,天天都要送。”
“那孩子,有心了!”田阿姆感嘆道,這門親,真是結對了,還得感謝那些傳流言的,不然他肯定不同意他家小滿嫁那麼遠。
他正想和田大力分享下自己的心得,卻發現那死老頭子正端着碗死命往嘴裏扒飯呢!氣的他搖了搖頭,也端起碗吃了起來。
正當他們三人吃的起勁的時候,楊小果來了。楊小果家的田離他們家有段距離,所以兩家就沒在一起吃。
“伯父伯姆,小滿,你們吃什麼呢?好香啊!”楊小果也是來送飯的,只不過他更早送來,楊家人已經吃完了正坐着休息呢,就見楊小果吸了吸鼻子,循着味道找過來了。
田小滿翻了個白眼,這狗鼻子啊!那麼遠都能聞到,這碗肉是保不住了。他不禁為這碗肉哀嘆了一聲,就見他阿姆果然招呼起楊小果來。看着楊小果一塊接一塊的往嘴裏送肉,他也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田阿姆看着田小滿小氣的樣子不禁發笑,這傻孩子可也沒少吃楊小果家的東西呢,就是護食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