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苟且偷生

第二章 苟且偷生

夏夜的後山有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偶爾的一兩聲狼嚎之後,伴隨着的就是瀕死前的嗚咽。

本是晴朗的夜空,也漸漸變的幽暗。茂密的樹林,在往日的狗娃眼中,是煩惱,是摔跤。在今時今日,卻是他存活下去的重要保障。

果然還是逃不出去么,爹說了要帶我逃出去,可是他死了。這該死的地方,這該死的出身。如果出生在岐山,命運又會是不一樣吧。狗娃蜷縮在一個小小的樹洞裏,祈求着山神野鬼庇護他,不被秦軍發現。如果出生在岐山,那個武王起家的地方,就不用整天擔驚受怕了吧,如果出生在那個地方,爹也就不必半夜帶着我逃出去,也就不會死,娘也不會在幾年前,因為沒有葯,被難產折磨死。---想着想着,狗娃的眼淚就那麼一滴一滴的滴了下來。

不能哭,哭了被發現了就得死。狗娃咬緊了下唇,直到下唇滴出血來。將到嘴邊的嗚咽咽了下去。淚水的鹹味混合著血水的鹹味變成了一種苦澀的腥味。

樹林中的光亮漸漸遠去,看來打着火把的秦軍已經慢慢往更深處搜索了過去。不時有咔吧一聲響,不知又是誰踩斷了一根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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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娃、狗娃、我是你爹呀,快開門啊”風從殘破的窗戶紙中吹了進來,彷彿如粘稠的蜘蛛網,網住了狗娃的思緒。門外的聲音似遠在天邊,又似盡在咫尺。

“恩?爹?”狗娃模糊的應了一聲。搖晃着身子拖拉着草鞋向門口走去。

“快來開門啊,我帶你出去,村口的李寡婦可好看了”門口傳來了咯咯咯的笑聲,似男似女。

“是誰啊”狗娃覺得頭痛的快要裂開,卻怎麼也無法睜大眼。踉蹌着好不容易慢慢挪到了門邊:“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我是你爹啊,快開門啊,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聽得外面的聲音,狗娃忽然從心底湧出一股說不出的寒意,但是這夜風吹得他沒有哪怕一絲警惕。

吱,陳舊的木門打開了一絲縫隙,一隻枯瘦的手從門外伸進來,想要將他拉扯出去。那隻手冰冷刺骨,如銅鉗般緊緊抓住了他的手。瞬間,猶如一盆冷水從天靈蓋倒灌而下。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向著逐漸增大的縫隙看去。

那近在咫尺的臉,那是。。。狗娃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救命!你不是我爹!救命!”

門外探進來一張腐爛半邊的臉,一支利箭從後腦射入,從口中射出。腐屍滿是蛆蟲的嘴巴一張一合:“狗娃,走,爹帶你去個好地方,爹帶你逃出去”

“啊!”狗娃猛地驚醒。不知何時,太陽已經升起,一縷縷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蔭,將地面照射的斑駁陸離。

那些秦軍應該已經走了吧。狗娃站起來,活動活動已經有些麻木的身體。忽然,狗娃整個身體僵住了。樹根的邊上,有着幾小塊金子。那是本該在老漢懷中的金子!初升的朝陽也抵擋不了狗娃心中的寒意。他下意識的撒腿就跑。跑了幾步,卻又折了回來,撿起了地上的金子。再次轉身跑了開去。

不知跑了多遠,狗娃尤自心驚肉跳,心頭那一抹寒意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究竟是誰,我明明看着爹被秦軍的利箭射死。死人怎麼可能過來給我遞東西。如果爹沒死,他為什麼又要拋下金子一個人離去。昨晚做的夢又是什麼。那刺骨的冰冷和那枯瘦的手上巨大的力氣。

狗娃抬起手腕,三四道鮮紅的指痕印在他的手腕上!他驚恐的長大了嘴,卻又什麼都叫不出來。不是夢,不是夢!

一瞬間,天旋地轉,人又這麼的暈了過去。

村莊中故老相傳,這個被人們稱為後山的地方是渭水最陰晦的地方。整條河流每年淹死的、被拋屍的人與動物不計其數。這些枉死的人和物,不能輪迴,不能離去。水中的屍體,化身為水鬼,每時每刻尋找着自己的獵物,將他們拖下水。而他們胸腔中的最後一口氣,就化為一道道的怨氣,被渭水帶到這裏。所以這裏的樹木格外的繁茂,而空氣也是格外的陰寒。自從居住在神仙洞內的神仙也飄然離去,這裏徹底變成了妖魔的天府,鬼怪的福地。

村中死去的人們,都被埋在了前山。而這後山、、、埋不出後世的福祉,只能埋出當世的禍患。

這裏,又被老人稱之為:積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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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就這麼下了開去,從淅淅瀝瀝到瓢潑大雨。原本樹梢能遮擋住的雨滴,也逐漸變成一道道水線,再變成一道道水流。

狗娃就這麼蜷縮在一顆大榕樹下

今天是出逃的第三天,往日裏只需要走上兩個時辰的路,如今卻是那麼的漫長。往山谷去的小徑,已經被踩踏成了泥濘的大道。沒有鳥叫、沒有蛙鳴。只有暴雨砸落在樹葉、泥地的聲音。

兩天沒吃東西了,狗娃本就不夠健康的身體,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最初的害怕與驚慌,在這兩天裏逐漸變成了麻木和好奇。麻木,是對逃亡之路的麻木,好奇,是對秦軍怎麼會發現他們的好奇。按理說,老漢做木鳥的事情,只有父子二人知道,這山谷里的山洞,也只有父子二人知曉。那個山洞,還是當初老漢上山採藥的時候,在一片茂密的藤蔓之後發現的。裏面原本住着的山熊,也早就化為一堆枯骨,死在了裏頭。

那隱蔽的山洞,從此就成了父子倆躲避村子的一片樂土。每隔幾天,父子倆總會抽出那麼一天,躲在那裏,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聊,就那麼靜靜的一起躺在那裏。彷彿那一刻,就遠離了往日裏悲慘的生活。那一刻的平靜,也變成了父子倆在這亂世活下去的動力。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繃緊的太久,如果沒有得到放鬆與休息,必定會崩斷。他們已經見識過太多太多的瘋狂。舉家****、禍及鄉里,幾近平常。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畢竟整個村的人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發現那個山洞的也只有他們父子。

逃到那裏,找到木鳥,逃出去。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也許就真的沒機會逃走了。狗娃四處眺望了一下,找准了方向。就這麼在雨幕里沖了出去。

待到他來到山谷中的時候,斜陽依然快要到達山的盡頭,整個山谷瀰漫著潔白濃郁的霧氣,偶然幾聲鳥鳴,將這裏刻畫的,幾如仙境。

還有四五里,如果從前面的小溪跨過去,也許還能更近。但是他的身體並不允許他這麼做。連日來的飢餓和睏乏,已經快要撐不住了。盛夏的大山裡,也沒有什麼野果可以充饑。

狗娃就這麼拖着疲憊的身體向著心中燃燒着希望的地方挪去。如若不小心摔倒,只等得稍微喘息平息,就掙扎着起身,繼續往前走去。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還好,前幾日的秦軍再也不復蹤跡,這讓他在提心弔膽的逃亡過程里還能得到一絲絲的喘息。

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在他覺得前方的路似乎無窮無盡的時候,終於來到了那個山洞的洞口。

就在進洞的一剎那,太陽也終於燃盡了他最後的餘暉,天就這麼毫無徵兆的,徹底暗了下來。狗娃摸着石壁、一點一點的往山洞更深處挪去。還好,還好秦軍還沒有發現這裏。狗娃在疲憊之餘不由有着一絲慶幸。

走着走着,腳下忽然踢到了什麼東西,本就疲憊不堪的狗娃整個撲倒在了地面上,一聲悶哼。狗娃反身摸了摸絆倒他的物體。待他摸了個大概的時候,整個人的汗毛都炸裂了起來。是個人、、、

一個人靜靜地躺在那,就這麼斜靠在了洞壁上,不知是死是活。狗娃向後更爬了幾步。也就在這時候,他的眼睛慢慢適應了洞裏幽暗的場景。

狗娃猛地眨巴了幾下眼睛,漸漸將眼前的場景看清。

這人身着秦軍的竹甲,披散着頭髮,本該在手中的短劍,也掉落在了遠處的地面。從他僵硬的身體和略微有些腐臭的氣息來斷定,這人應該死了有兩三日。

也許,這是前期進谷搜山的秦軍,只是不知為何死在了這裏

狗娃哆嗦着起身,從屍體上又垮了過去。撿起了地上的短劍,又捅了捅靠在洞壁的屍體,確定他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之後,才哆嗦着又慢慢往洞的深處摸索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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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術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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