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

第247章 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

右手的拇指頂着眉頭重重一掠,張代遲緩一陣,說:“我知道。”

他要多說幾句話,又或者主動給我交代他昨晚招呼應酬客戶到底有多累有多糟心,或者我還不至於讓胸腔的怒火節節攀升。

終是按捺不住,我雖語調不高,但語氣已經像是加上了千斤頂:“那你知道不知道,孩子病了外面又下大暴雨,我一個人背着孩子跑來醫院排隊各種煎熬,孩子被診斷急性腸胃炎要做手術時我到底有多忐忑不安!張代我從十一點多給你打電話,我給你發信息說孩子病了,你是第二天才出現,你這是有多忙?你是不是當選上美國總統了你那麼忙!張代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有個孩子,孩子才幾個月大,他的體質不比我們,養個孩子隨時都有可能有些什麼狀況,你怎麼就能那麼膽肥的失聯那麼二十來個小時!你有什麼事回不來,我能不能拜託你,也給我吱一聲!你給我吱聲,我才不至於一邊要擔心孩子,一面還要擔憂你是不是出了啥事!”

我叨叨嗶嗶完這麼一大串,張代遲緩了將近三十秒,說:“是我的錯,對不起。”

哪怕張代說這話時,並不是用的輕描淡寫的語氣,可能是壓抑住情緒太久一時難以舒緩,我卻聽得滿心的不舒服,我覺得他道歉的誠意太淺。

捋了捋披散着的頭髮,我側過臉去直視他:“還好孩子沒什麼大礙,他要是有點什麼,我找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嘴角往上撇着抽了抽,張代的眉頭緊了緊,他小半響后才蹦出幾句:“唐二,我不是去玩,我是去工作!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找我的茬,抱怨個不斷!”

他語氣裏面的不耐,讓我怔了又怔。

晃過神來,我看了看正在沉睡的孩子,把唇咬得生疼再鬆開:“好,好,是我啰嗦好了吧。”

目光捻成一束落在我的臉上,張代盯着我看了一陣:“你每天待在家裏什麼都不用干,連個孩子都看不好,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沒有必要這樣!”

辭職在家奶孩子之後,雖然我時常累得懷疑人生,不過還好在孩子睡着之後,我還有些自由喘息的空間,這些時間都被我用作去逛媽媽圈辣媽幫等等論壇,除了學習那些育兒經,我偶爾也會點開那些吐槽生活的八卦貼,我時常看到很多寶媽抱怨她的老公認為帶孩子多輕鬆,而且彷彿當媽的就該有為孩子擋掉一切風雨的能力,不管孩子是因為什麼原因身體不適,當媽的總是首當其衝成為靶子,被扣上各種各樣原罪的帽子。

那些帖子看得我心驚膽戰,也讓我時常慶幸,我終究是比大部分女人要來得幸運,我遇到的是一個拎得清的男人。

可是不久前張代那簡單幾句話,就像是狠狠的耳光子,重重地摔在我的臉上啪啪作響!

如坐毛氈,也怕被他看到我一時沒忍住溢紅的雙眼,我挪了挪身體躲開他的視線,說:“行,這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孩子,害孩子生病,我活該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撐傘像逃難般把孩子送到醫院來,我活該被雨水打濕衣服在醫院瑟瑟發抖,我活該眼睛都不敢合攏在這裏照看十幾個小時,我活該看到孩子不舒服哭,我也差點要抱着他哭。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孩子,是我啥也不用干卻還是看不好個孩子,所以全都是我的錯,你張代全都是對的,你消失二十多個小時沒消息,你不是去玩,你是去工作是去打拚,我不該端個冷臉對着你,你滿意了吧!”

這些話,若然是讓我抑揚頓挫地說出來,或者它自然有一番它的魄力,可當我怕吵醒孩子把聲音一壓再壓,我怎麼聽都怎麼覺得滑稽,我怎麼想都怎麼覺得可笑。

然而我咧開嘴想笑笑,我沒有拿個鏡子我都知道自己笑得比哭難看。

或是身體動彈的幅度太大,張代坐着的椅子發出“嗞”的一聲,這聲音拖了幾秒隨即像是被截斷的水流戛然而止,張代的嗓音恰如其分接上來:“我只是跟你講道理,你不必這樣拿腔拿調陰陽怪氣的。”

就像是有無數的針朝我的心刺來,我措手不及應接不暇,就直接被刺得淋漓滿溢,二十多個小時沒合眼的疲憊湊熱鬧般席捲而來給我重重的劈頭蓋腦,我忽然沒有餘力再繼續跟張代就這個話題掰扯下去。

抿着嘴壓制自己的情緒一陣,我眼帘斂下:“我不想跟你吵架。”

沒想到,張代卻是寸步不讓逼過來:“這場火,是你撩起來的。孩子生病了,不僅僅只有你着急,你又何必把我當出氣筒。”

我不過是想馬上終止這一場紛爭,卻不想我退後一步的結果是,我又被扣上了多一項原罪的帽子。

拳頭捏起來,我死死控制住自己快要暴走的情緒,頗是無力:“我沒有想過把你當出氣筒。看來我們今天的氣場不太合,我們都少說兩句。”

站起來,把椅子移了移再坐下,張代彷彿陷入了執拗的死胡同:“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唐二你自己好好看一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

我坐着的位置,正對面有一扇玻璃,循着張代這話我下意識朝前面望了望,只見裏面倒影出來的自己,不復之前的纖瘦,原本瓜子形狀的臉孔雙下巴已在不知不覺中若隱若現,因為沒休息好眼睛浮腫起來,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再加上披散着的頭髮,看起來簡直不忍直視。

即使張代的話中,大概並不是隱含着這樣的意思,可我的心就在這一瞬間像是被尖刀凌遲,我很想問我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我不知道張代你給我直說吧,你是不是覺得我生完孩子之後丑得慘絕人寰很難再入你的法眼了,但我最終說的卻是毫無營養的一句:“沒有什麼能敵得過時間。”

其實,更是沒有什麼能敵得過現實。

若然是在我生娃之前,面對着張代這種類型的言行,我那暴脾氣自然是直接不伺候了摔翻他,可有了孩子之後,我考量的問題就不僅僅只是從自身的感受出發。我會先想到孩子,我會想到如果我和張代走到頂撞到水火不容,會不會給孩子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

此時的我離開他,或者能活得更出彩。但孩子不會,他的成長需要不留死角的全方位感情交付。

把肩膀豎起來一些,我作勢要站起來,說:“你看會孩子,我出去吃個早餐。”

然而,我雙腿還沒伸直,昨天急急忙忙跑上樓撞到的膝蓋處,劇痛蔓延。

不願在剛剛劍拔弩張后,在張代的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更不願讓他覺得我是在沒事找抽裝病來引起他的退讓和關注,我咬咬牙站直身體,強忍着劇痛在張代的靜默中走出去。

我當然是沒有去吃所謂的早餐,我根本就沒有胃口。

本來我想直接在醫院弄支鐵打的藥水塗下膝蓋來着,無奈要藥房放葯,都要醫生開單,我不得不忍着行走帶來的痛楚,冒着小雨跑到外面藥店買了一小瓶稍微溫和不影響奶孩子的藥水。

坐在醫院大廳,我以最快的速度塗完那一大塊淤青,又不斷用手扇風,把那些藥味驅淡了些,這才慢悠悠返回病房。

我離開的這一陣,張代把椅子挪得離病床近了些,他正握着小二代的手,來回輕搓着。

沒看我,他埋着頭說:“我看孩子,你休息一陣。”

再累我也睡不着,但我不願坐在這裏與張代大眼瞪小眼,我靜默摸索着爬到了旁邊的看護床上,拉過被子蒙住臉。

小二代後面繼續住院的三天半里,張代沒有去上班,他一直留在醫院裏照看着,還跑進跑出給我買好一日三餐。

雖還介懷那天那一場我們複合后的第一次爭吵,我每每回想他說的那些話和面對着我的那些神態,以及他疏遠地喊我唐二,我都糟心不已,可我還得奶孩子,容不得我矯情不吃他買的那些湯湯水水,我也就靜默的他買來我就吃。

這幾天,我們之間的交流僅限於一些必須說的話,多餘的一句半句都沒有,反正相安無事,僅此而已。

小二代出院回家的當天,我因為受寒咳嗽得厲害,我怕傳染給孩子,於是我就讓已經銷假回來的保姆阿姨抱孩子在一樓睡。

早上把我們送到家裏就回去公司的張代還沒回來,沒有孩子吵鬧,我給淤青未散的膝蓋塗完葯,我站起來對着穿衣鏡拉起睡衣,看着自己腰間一圈圈胖出來的皺褶,我再看看自己圓潤得顯得彪悍的胳膊大腿,我內心的悲哀宛若狂流。

還有足夠的奶水給孩子吃,我即使再看不過眼自己的胖壯,我還是不忍為了重塑身材而馬上給孩子斷奶,我最終嘆了一口氣,把睡衣給放了下來,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止不住的發獃。

我輾轉難眠差不多到十一點,樓下傳來一陣開門的細碎聲響。

保姆阿姨早就帶着寶寶睡覺,所有這聲音只會昭示着張代回來了。

因為我剛剛沒關燈,這會兒我要循着這聲響把燈關掉裝睡,那欲蓋彌彰的意味甚至騙不住一頭豬,更何況張代的智商在豬之上。

於是,我索性一動也不動繼續仰卧着,卻不再作傻逼狀的看天花板,而是拿過手機故作沉浸地刷着朋友圈。

冬天已過,天氣卻冷得反常,冬季的厚厚被子還沒收起來,它壘得高高的,幫我避免與張代的視線直視。

我看不到張代,只能憑着他的腳步聲判斷他已經上樓來,此刻他應該是站在掛衣架前,正在掛自己的衣服。

氣氛經過短暫的凝固,張代率先打破了這沉默的僵持:“還沒睡?”

大約怔滯了十來秒,我遲疑一陣,應:“嗯,馬上了。”

腳步有些混亂,張代說:“哦,那你睡吧,我把手機拿到書房充電。”

卧室裏面倒出有供充電的電源插口,可我一點都不會納悶張代他好端端的為啥要把手機弄到書房去,我自動自覺地認為,他或是不願與清醒着的我躺在同一張床來,聽着彼此的呼吸聲來回想當日在醫院互不相讓那一場爭吵的尷尬,他不過是找個借口逃離。

既然如此,我看破又何須說破。

翻了個身,我臉朝着床沿背對着床中央,我又輕嗯了聲,答:“好,我睡了。”

說完我拉過被子蒙住臉。

儘管被子的膈音不算是太好,可到底它能讓張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在我的耳朵裏面模糊成一片。

連同被模糊掉的,還有我的雙眼。

此時此刻我終於不得不直面一個殘酷的問題,那就是當日與我爭吵的張代,他未必是心情不好,他也未必是過於擔憂孩子,他會在我的面前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大概是因為我在他的眼裏變得不再那麼珍貴,不再那麼需要細緻呵護,小心捧着生怕我被摔碎。

在時間的拉鋸牽扯中,我再不知不覺中已經從易碎的玻璃製品,變作了隨意摔打都能慨然沒有變化的木頭吧。

多悲哀啊。

回家帶孩子之後我時常看網上推送的一些雞湯,那些正能量的帖子經常換着法子去嗶嗶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沒有孩子的結合總歸是脆弱等等,我看了就信了。

而現實卻用它尖銳的爪牙來撕扯我教導我,這些雞湯看看就算,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永遠不可能一概而論。也有再相愛的兩人,會因為孩子帶來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和雞飛狗跳埋沒掉最初的心。

更悲哀的是,我不是像以前那般沒有勇氣去質問張代是不是變得不再那麼愛我,我是內心竟蒼老到覺得我再追逐着他問一些愛不愛的問題,我自己都感覺那是要酸到倒牙。

思維暢遊着我把過往與他種種的畫面拽出來回想,記憶里的芬芳它終是催眠的良藥,我用手擦掉眼角的濕潤,輾轉着迷糊入夢。

現實的悲傷和蒼老虎背熊腰茁壯成長着,所幸在夢裏我還能尋回丁點的生機盎然,我夢見了張代,年輕時代的張代,大冬天他借來一輛搖搖晃晃的自行車,他說他要載我到天涯,我說我想去海角,後面是我騎的車,他坐在後面用手環住我的腰,他手臂上的溫度足夠暖和,那些觸感真實得讓我差點在夢裏掉淚。

夢到底是夢,再美也會醒。

我睜開眼睛時,我還是躺在原來的位置,而寬大的床上,在離我約摸三十厘米遠的地方,有個陷落下去的印子,張代已經不見蹤影。

大廳里,小寶和肉鬆包正在吃早餐,看着它們碗裏淺淺還沒喝光的牛奶,我由此判斷張代剛剛出門不久。

小二代還在睡覺,保姆阿姨正在陽台拖地,她一看到我就把拖把暫時放下,她走進來在我面前摸了摸口袋,她掏出一個東西來遞到我的面前來:“太太,這是張先生讓我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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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無深情可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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