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一家人的噩夢
安小暖披着郭澤強的外套,渾身濕漉漉的,在郭澤強的陪伴下,進了安家。
一直等候消息的安家三人一眼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想攔着郭澤強多問幾句,又怕刺激到了安小暖。
安媽跟安小萍推着安小暖進屋換身乾衣服。
安爸愁的在一旁抽旱煙。
郭澤強主動安撫了安爸幾聲,才轉身朝外走去。
何嘉利的目標是他,郭澤強,那就一定會留下些許蛛絲馬跡。郭澤強微微眯起了眼,眼底一片厲光閃爍,神情陰冷,彷彿透過了空氣冷冷地瞪視着何嘉利。
他一定會把孩子找回來的!
郭澤強心底恨聲道。
想直接出去找人,一抬頭看到院子中探頭探腦的大嫂李慧兒,瞧見郭澤強,李慧兒眼兒亮了一下,走了過來:“怎麼樣?孩子找回來了嗎?”
郭澤強不答,神情鬱郁。
李慧兒看懂了,沒有再問,嘆息道:“你快些去看看媽吧。這些日子,媽頭髮都愁白了,天天自責悔恨,我是沒辦法了,眼看着媽一天天消瘦下去,今天又不吃飯了,就等着小暖回來給個准信呢。”
一臉的無奈。
既然安小暖都沒有找回孩子,李慧兒也有些不敢去如實告訴那個盼了一天孫子的婆母,怕婆母如今瘦弱的身體經不起半點刺激,萬一有個好歹……
李慧兒不敢擔上這樣的罪名。
郭澤強聽了,沒有吭聲,邁步朝着自家方向走去,推開門,看到此刻正在雙手合十,虔誠祈禱的郭媽,鬢角添了幾縷銀髮,皺紋添了幾痕。
聽到動靜,郭媽第一時間睜開眼睛,朝着聲源處望來。
瞧見是許久未見的郭澤強,郭媽面龐一亮,渾身不知道從哪裏湧出了大力氣,一把揭開被子坐起身,穿上了鞋子,朝着郭澤強這邊小跑着過來。
雙手緊緊揪着郭澤強的袖子。
“是不是孩子找到了?是不是在安家那邊?有沒有受什麼傷?我過去看看吧?”郭媽一迭連的問道,不復從前的強勢語氣,此刻竟然添了卑微哀求。
目光灼灼的盯着郭澤強。
記憶里這張常伴着他們三兄弟的嚴母如今竟然瘦弱成這副模樣,大點的風光都能將人吹跑。郭澤強瞧着心疼,冷硬的面龐動容,扯了一抹安撫的笑:
“很快就能把孩子找回來。”
郭澤強握住郭媽的手,泛着涼意的手。在聽到他回答聲音后,身體明顯僵硬住了,一臉煞白,腳下突然沒了力氣直接跌坐癱軟,幸虧被郭澤強攙扶住了,才沒有摔倒在地上。
像是被掏空了心神,郭媽一臉焦躁不安,低着臉頰,悲傷的凝視着地上。
“人還沒有找到?怎麼會還沒有找到,是不是出大事了?”郭媽喃喃自語道。
竟然像是忘了身邊有郭澤強的存在。
後邊趕來的李慧兒,站在門口,看到母子倆個怪異的氣氛,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自從孩子從郭媽手上丟了以後,郭媽就變得敏感脆弱,經不起任何的打擊。
“相信我!”郭澤強攙扶着郭媽坐到床鋪上,剛毅的臉龐,目光沉沉地注視着郭媽,語氣堅定。
郭媽忽然聽到郭澤強的聲音,怔怔地抬起頭,目光憂鬱的盯着郭澤強。
“你不怪媽把你的孩子給弄丟?”郭媽聲音悲傷,哽咽道。
郭澤強聽得心頭刺痛。
“就算是我帶着孩子,也防不了何嘉利的毒手。這不怪媽!”郭澤強道。
郭媽嘆氣。
郭澤強轉過頭,問李慧兒:“嫂子,麻煩你給端飯菜進來。”
李慧兒求之不得,正愁着郭媽總是沒胃口吃飯,年紀大了,萬一餓出什麼病,郭福強就頭一個不會原諒她了。李慧兒手腳快,下了樓,將桌上罩着的飯菜端了進去。
郭澤強接過手,親手伺候着郭媽吃飯。
吃了好一會,郭媽才醒過神,怔怔地看着郭澤強好一會兒,才伸出手接過飯碗,“孩子肯定能找到?”
“一定會找到!”郭澤強道。
孩子若是就此丟了,好好的一個溫馨和美的家恐怕就此要散了。天涯海角,他都一定會找到何嘉利,一定會把孩子找回來。
郭媽點點頭,勉強露出了一抹笑顏:“那就好。”喝了一口粥,頓了頓,“小暖現在怎麼樣了?”
“她也沒事。”
郭澤強答道。腦海掠過了安小暖的身影,瘦弱,精氣神都像是一下被抽空了,跟她說話也不知道能不能聽見,好像一下子緊閉在自己的世界裏,時不時孩子二字掛在嘴裏。
再這樣下去,精神很可能都會出大問題。
郭澤強擰着眉,眼底濃濃的擔憂掠過。他不想在郭媽面前表現擔憂。回過神的郭媽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再微妙的表情都能讓她輕易猜透了郭澤強深藏的微妙情緒。
“你去忙吧。”郭媽道。
郭澤強看了一眼郭媽,見她認真的吃飯,精神也沒有先前那般萎靡,暗鬆了一口氣,吩咐了邊上的大嫂照顧郭媽,便走出了郭家,去調查跟何嘉利所有有關係的線索。
次日。
郭家收到一封信。
裏面赫然是一張照片,小小的一團孩子被捆成了粽子,嘴裏塞着抹布,大大的無辜的眼睛蓄滿淚水,畫面定格的場景,竟然是一大塊地面,越發襯得孩子的嬌小無助。
郭媽看到照片后,捂着絞痛的胸口,大口喘息着,只覺得一陣陣眩暈。
郭澤強沒有回來。
李慧兒不敢隨意處置這些照片,只得跟郭媽商量要不要把照片交給安家人。
“不要給,先不要給。”郭媽搖頭,一臉的蒼白。
眼睛定定地膠在照片上的孩子。她苦命的孫子,都是給她害的,早知道那天就不帶他出去了。
郭媽止不住悲傷,抬手不住地抹着眼淚。
李慧兒在旁看得直嘆息。
只得招呼了一雙兒女過來陪着郭媽。
第二日。
第三日。
連着三天,一天一張照片寄來,都是孩子被虐待的照片,其中一張孩子被剝光仍在地上,嚇得哇哇大哭……
郭媽手上藏了這三日來的照片,每一張多看一眼都讓她心痛難以抑制。
好不容易肯吃些,又變的不願意吃飯了,似乎只有虐待自己身體,才能讓心裏好受一些。好在當晚,消失多日的郭澤強再度回來,在家裏拿了一些錢,又要急匆匆的往外走。
李慧兒趕緊將郭澤強攔住了。
把這幾日往家裏寄的照片的事情,跟郭澤強詳細說了。
“大嫂,媽就拜託你照顧了。”郭澤強擔憂的目光透過李慧兒掃了一眼樓道那邊,他想上去看看郭媽,但此刻時間很急,何嘉利的所在基本已經確認了。
他實在沒有時間。
“跟媽說一聲,孩子很快就會回來的。”郭澤強說完,快步狂奔了出去。
李慧兒一喜,快步的上樓告訴了郭媽這個好消息,還跟郭媽詳細說了郭澤強回來拿錢,神情語氣如何如何,聽到郭媽面上掛上笑意:“澤強這個模樣,看來我寶貝孫兒真的很快可以找回來了!觀世音菩薩保佑!玉皇大帝保佑!關公爺保佑……”
郭媽一迭連念了好幾尊神佛。李慧兒在一旁靜聽着,並未出聲打擾。有個信仰至少這個時候是好事,這幾日,心煩意亂的郭媽就一直合掌祈禱念着諸佛菩薩諸多靈驗的神明。
李慧兒猶豫道:“要不要去跟小暖說一聲?”
郭媽沉吟片刻。
事情還沒有確定下來,聽別的姐妹說起過,一個事情說的太多,容易招惹‘冤親債主’阻攔,到時候可就求什麼衰什麼,不吉利。郭媽當即伸手去扯李慧兒:
“先別告訴小暖,等孩子回來了,小暖知道才會開心。”
李慧兒連聲應聲,哄着郭媽吃飯。
安小暖不知道該去哪裏可以找到星兒。
每日依舊出去貼尋人啟事,每一張尋人啟事上印着的孩子照片,貼一張,安小暖的胸口便傳來尖銳的刺痛感,疼得她不能呼吸,可彷彿也只能這樣,走遍大大小小可能有星兒出現的地方,一張張細細地貼在牆上……
安媽放心不下她,每日守着她,一塊在街上這樣茫無目的的找尋着孩子。
幾天下來,安小暖除了喝一些水吃一些餅乾,幾乎都沒有吃其他的食物。日漸消瘦了下來,一樣心裏不好受的安媽,只能摟着安小暖低低的哭。
安小暖早已流不出眼淚,目光怔怔的注視着安媽。
好一會兒,她抬手輕輕撫摸安媽的頭髮,哄道:
“沒事的。澤強說他一定能找到孩子的。我們應該相信他啊。”安小暖的聲音沙啞無力。
安媽抬起頭,看到了安小暖唇角邊掛着的一抹無力地笑容。心疼地擦乾了自己眼角的淚水,點點頭,“媽聽你的,女婿一定會把孩子找回來的。”
“恩。”安小暖答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去,“我能做的,也只有不斷地貼尋人傳單了。”
喃喃的低語聲,充斥了滿滿的無奈。
已經報警了。
丈夫也來尋了。
可對方是家破人亡的何嘉利,連對自己都可以那麼狠!把父母賜予的一張臉徹底整容成別人的模樣。就連曾經收留她的安嬸子,都那麼突然的死去。
安小暖不敢讓自己有空閑下來的時間,一閑下來,她總是忍不住去回憶何嘉利的各種狠毒,無法想像孩子落到她手中,又會遭受怎麼樣的一番折磨。
只有不斷地往前走,一路貼着尋人啟事,才彷彿有一股堅持下去的力量。
安媽默默地跟着安小暖身後。
看到安小暖背影蕭索落寞,安媽心疼了起來,加快了腳步,走到安小暖身邊,伸手摟着她嬌瘦的身板,護在自己懷裏,才察覺到女兒此時微微顫抖的身體,明明還是溫暖的季節,卻有一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意。
一整天都在貼尋人啟事,直到天黑透了,才在安媽再三的催促下,回了安家。
晚飯是安爸煮的,這幾日他也沒有打牌的心情,整日裏待在家裏,給所有能聯繫到的那些從前認識的人,一一告知了他外孫子失蹤的事情,央他們幫忙找人,還特意把孩子的照片給了幾張他們。
安小萍則在外花大筆的錢與那些路子不正,但是傳聞能極有效率找到孩子的組織搭上關係,錢花了一筆,但是消息全無,安小萍不斷地聯繫類似的組織,絲毫不在意錢財的大量消耗。
而何嘉利就彷彿在世上徹底消失了,始終找不到這個人的存在。
郭澤強這幾天也像是消失了。
郭媽每日合掌念着諸佛菩薩神明的名號。
李慧兒只得帶着一雙兒女,盡心儘力的伺候着郭媽的飲食起居。
安爸越發沉默了,一個不擅長廚藝的人,每天熬一鍋粥,準備一些自家的鹹菜配着。嘴巴都吃淡了,也沒有人對食物提出要求,話題三兩句總是這一日收到的關於孩子的消息。
就連做夢,一家人夢到的也是孩子驚慌無助的哭臉……
一間破舊的小屋。
屋內只有一盞油燈,夜色瀰漫在每一處角落,小屋外邊是一片林子,隨風晃動,發出颯颯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色里添了幾分陰森。忽然,一道嬰兒的哭聲響了起來。
撥弄着燈芯的何嘉利,聞聲朝着小床那邊方向望去。
懵懂的小嬰兒,睜着一雙黑葡萄般漂亮的漆黑眼睛,望着天花板,小嘴癟着,眼淚止不住地滾滾流淌。
何嘉利快步走了過去。
“哭什麼?媽媽不是在這裏嗎?乖寶寶。”
何嘉利將小孩兒從床上抱了起來,星兒睜着澄澈的眼睛,怔怔地盯着何嘉利那張臉,熟悉又陌生,星兒將小小的拇指含在嘴裏,砸吧砸吧着小口,委屈的盯着何嘉利。
眼淚在臉上止住了。
“餓了啊?”何嘉利有些頭疼。
這段時間被那些人發瘋似的一陣搜捕,連外出買些小孩吃的都沒辦法取錢。
何嘉利到外邊取了一碗涼透了的米湯,走了進來,單手摟着小嬰兒,一點點將米湯灌進他小口中,小嬰兒砸吧砸吧着小嘴,米湯更多的溢出唇角,滴在脖頸。
何嘉利有些不耐煩起來,耐着性子才沒有將小嬰兒丟在地上。
一點點替他擦乾唇角、脖頸的米湯,才將仍舊餓的小臉委屈的小孩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