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
“不像。”桓宗仔仔細細看了好幾眼,很肯定的回答。
“眼睛很像嘛。”箜篌指了指不倒翁的眼尾,“這裏往上這麼微微一翹,就是跟你一模一樣的桃花眼。”
桓宗:“……”
“好吧,不像就不像。”箜篌見桓宗似乎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放下不倒翁,“我換衣服,你們不要上來。”說完,把門窗一關,還不忘在四周加一個結界。
“咳。”桓宗乾咳一聲,不太自在的轉身,見林斛蹲在地上刨雪:“林斛,你在做什麼?”
“公子,我想看看這裏面還有沒有靈草。”林斛板著臉回答,手裏的動作不停,眨眼間就在地上挖出一個大坑。
桓宗搖頭:“別挖了,哪有那麼多靈草長在同一個地方。”
林斛認真道:“公子,就算只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想放棄。”
桓宗微怔,半晌后輕輕嘆口氣:“雪大了,晚上你在馬車裏睡吧,不要在馬車外面打坐了。”
“桓宗,樹屋裏面很大,等下我睡裏間,你睡外間。”換完衣服的箜篌打開窗,“中間隔了一道門,沒關係的。”
桓宗長得這麼好看,怎麼看都不是她吃虧。
樹屋的確做得很精緻,有門有窗戶,吃食玩具桌椅齊全,屋檐上掛着玉鈴鐺,風一吹就發出輕柔美妙的聲響,它非常完美的符合了箜篌對樹屋的所有幻想。
美好得就像是一個夢,箜篌很開心,她覺得心臟彷彿要從胸口飛出來。趴在窗戶上,她對站在樹下的桓宗笑了笑,“謝謝你。”
“裏面所有用具我都沒有動過,你可以放心用。”桓宗腳尖一點,輕飄飄在樹屋旁邊的樹榦上坐下,側身靠着樹榦,點點雪花穿透沒有樹葉的樹枝,落在他的發間。
他輕咳幾聲,從收納戒中取出一個小藥瓶,仰頭咽下整瓶葯,轉頭見箜篌正睜大眼睛看着他,收起藥瓶:“怎麼了?”
箜篌搖了搖頭,張開手掌,一把摺疊紙傘徐徐展開,她指尖一點,紙傘輕輕飛到桓宗頭頂,為他遮住冰涼的雪花:“雪化了會冷。”每天吃這麼多葯,不能肆意用靈氣,這樣的日子一定很痛苦。
紙傘為桓宗遮住了風雪,他伸手握住傘柄,冰涼的觸感傳入掌心:“謝謝。”
玉玲叮叮噹噹作響,箜篌看着桓宗的側臉,眼也不眨。她以前不知道,原來世間有男人能把撐傘的動作做得這麼好看。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簡直就是上天給世人的饋贈,給大家帶來美的享受。
忽然間,桓宗收起傘,抬頭望向天空。
“怎麼了?”箜篌見到桓宗這個動作,抬頭往黑漆漆的天空看,除了樹屋燭火照耀下的雪花,她什麼都沒看見。
“有修士過來了。”桓宗飛到樹屋門口,一撩衣袍盤腿坐下,頭也不回道:“樹屋有防禦陣,若是等下修士進了林子,你不要出來。”
剛說完這句,他身後的樹屋門被推開,一股力氣纏住他的腰,他保持着坐在地板上的姿勢,被硬生生拖了進去,姿態實在稱不上優雅。
“箜篌,你……”
“噓。”箜篌揮袖封印住玉玲,不讓它們發出聲音,滅了樹屋裏的燭火,見樹下的林斛以及收起了馬車,躲到了不知哪棵樹上,才關上窗戶,小聲對桓宗道:“你別說話,也許只是路過呢。”
桓宗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雖然身處在黑暗中,但是以他的修為,還是能夠看清箜篌的動作。此刻的她,小心翼翼趴在門邊,貼着門縫往外看,像是只有些膽小的奶狗。
“你別怕,過來的修士修為不算高。”藏在心中的話脫口而出,“我能護着你。”
箜篌坐直身體,轉頭望桓宗所在的方向望去,可是樹屋裏太黑,她看不到桓宗在哪兒,自然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出門在外,以和為貴,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安全為上。”更何況以桓宗現在的身體狀況,她哪裏敢讓他出手。
想到這,她雙手合十,默默在心裏念叨,千萬不要是邪修,也不要是不好相處的散修,最好是無意間路過,注意不到他們。
桓宗看着黑暗中默默祈禱的少女,忍不住想,她知道元嬰修為以上的修士,能在黑暗中視物嗎?桓宗移開視線,決定不讓箜篌知道這種有些尷尬的事。
這麼大的小姑娘,大概正是要面子的年齡?
“師父,我們已經飛了兩天兩夜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青袍弟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霜雪,說話的時候,口裏吐出一大口熱氣。
水冠真人回頭看了眼面帶疲倦之色的幾個師門弟子,點了點頭:“下面有片林子,我們在此處稍作休息,明天早上再啟程。”
幾個弟子心中一喜,連忙操縱飛行法器往林子裏降去。青袍弟子跟在水冠真人身後,小聲道,“師父,這次不過是元吉門一位峰主的元嬰大典,我們何必這麼急着趕過去?”
水冠真人從飛劍上跳下,嘆氣道:“我們龍虎門勢微,就算想做十大宗門的附屬門派,人家也看不上我們。元吉門近百年來發展得越來越好,外面都在傳,元吉門有可能取代現在十大宗門中的某一個,成為新的十大宗門之一,我們得罪不起。”
青袍弟子皺了皺眉,元吉門這些年發展得確實越來越好,在很多修士中聲望也高,但是十大宗門的排名,已經近千年沒有動過了,元吉門想擠進十大宗門,可能也沒那麼容易。
“元吉門去年收了兩個單靈根弟子,據說天賦極高,連五靈根弟子都比不上。”水冠真人從收納袋裏取出一盞防風燈提在手裏,提醒幾個弟子道,“不要走散了,以防林中有凶獸。”
“是。”幾個弟子牢牢跟在水冠真人身邊,青袍弟子有些不甘道,“若是我們能像御霄門、和風齋那樣,依附在琉光宗門下,就不用討好像元吉門這些門派了。”
水冠真人搖頭嘆氣,不好直接說徒弟異想天開,他們龍虎門從上到下資質平平,修為最高的長老,也只是個元嬰修士。元嬰修為放在整個凌憂界,確實還算不錯,可是琉光宗還缺一個元嬰修士嗎?就連他們宗門裏最年輕的峰主,都是分神期修為。
整個凌憂界,能到分神期修為的修士,也不足十人,可見琉光宗的實力有多強大。
越往裏走,水冠真人越覺得不對勁,他停下腳步,朝四周拱手道:“在下龍虎門水冠,帶門中弟子路過此地,無意打擾道友休息,請道友莫怪。”
幾個弟子見水冠真人這個反應,握緊手中的法器,倉皇張望,以他們的修為,根本找不到哪裏有其他修士。
嚓嚓嚓。
林中傳出腳步聲,一個模糊的人影從樹後走出來。水冠真人深吸了一口氣,把弟子攔在了身後。
“水冠真人請隨意。”人影在離水冠真人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攤開手掌,手心發出燦爛的光芒,照亮了他平靜的臉龐。
水冠這才看清對方的樣貌,高鼻樑、寬臉,嘴唇很薄,看起來有些不好相處的樣子。身上的黑袍看起來非常不起來,但卻有靈氣涌動,更重要的是,對方修為比他高,應該是位元嬰老祖。
“見過這位老祖,冒昧打擾,請老祖見諒,在下這就帶弟子離開。”水冠真人很識趣,不敢拿自己與弟子的性命,來賭這位老祖的脾氣。
“不必,在下也只是隨公子在此處暫住一宿,明早便會離開。”林斛看出這幾個修士神情疲倦,猜到他們趕了很久的路,“諸位就在此地休息就好。”
“多謝老祖。”水冠真人鬆了口氣,朝林斛作揖感謝。也不知是這位元嬰老祖口中的公子是何等高人,竟能讓元嬰老祖受他差遣。
林斛沒有再理他們,很快就隱沒在樹林中。
“原來真的只是路過的修士。”箜篌放下心來,“桓宗,你好厲害,隔着這麼遠都能察覺到有修士靠近。”
桓宗苦笑,他若是連這點修為都沒有了,那可就真是到了燈盡油枯,離死不遠的時候了。
“原本我一個人出門,心裏還有些害怕,現在有你同行,我是一點都不害怕了。”箜篌點亮樹屋裏的燈,解開玉玲璫封印,叮叮噹噹的鈴聲再次響起。
燭火映紅桓宗的臉頰,他站起身道:“我去外間,有什麼事你叫我。”
“好。”箜篌點頭,“嗯……做個好夢。”
桓宗腳步頓了頓,轉頭看箜篌,嘴角微微彎起:“你也是。”
樹上突然出現一棟木屋,讓水冠真人驚了一下,剛才他竟是半點都察覺不到這棟屋子的存在,有人在屋子外面弄了隱藏結界?
“師父,這棟樹屋裏該不會就是住着元嬰老祖口中的公子?”青袍弟子小聲道,“這好像是件上品法器。”
“不要說話。”水冠真人喝止徒弟,以免他說出不合適的話,“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再去見禮辭行。”
夜已深,桓宗坐在樹屋的屋檐下,寒風吹着他的臉頰,他從收納戒中取出玉藥盒,輕輕撫着上面的花紋,伸手封印住響個不停的玉玲。
玉玲聲雖美,但響個不停,仍舊擾人清夢。
“公子。”林斛跳到樹枝上,向桓宗傳音道,“你該休息了。”
桓宗轉頭看他:“林斛,你說我這是不是佔了小姑娘的便宜?”
林斛板著臉反問:“公子想聽真話還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