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B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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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從小到大,江星願聽過爸爸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不是修電腦的,我是IT工程師。”

偶爾,碰到稍為懂行的,就變成了:“不要叫我程序狗,是IT工程師。”

十六歲的夏天,她終於有機會把這句話說出口。

獨自留下來值日的江星願,正拿着掃帚一下一下地清掃地上的灰塵。

要是現實生活也能按着Ctrl鍵,選取指範圍,一鍵清除就好了。

籃球場上傳來笑鬧的聲音,統共與她無關——因為‘歷史遺留問題’,她中考發揮嚴重失常,好不容易有高中上了,跟不上同學花里胡哨的畫風,突兀變成了孤僻,她又變成了被留下來的那一個。值日總得有人去做,比這更壞的事情她也遇到過,大的解決不了,小的她選擇忍受。

黃昏的陽光傾瀉進來,連地上的垃圾都照得像是網游中掉落的寶箱,金光閃閃。

倏地,從走廊拐角樓梯處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從遠到近,一路接近高二三班。

啪噠啪噠,滋——

一個拐彎急剎球鞋飄移,鞋底擦過地板發出的聲音碾過耳膜,江星願抬頭,映入眼帘就是一顆邊兒泛金的腦袋。

少年的發色極淺,背着走廊外瀉進來陽光時,淡棕短髮便會發光一般。

“同學你好,我是來找人的,你知道江星願在哪嗎?”

“人都走光了,”

少年揉了下自己後腦,滿臉失望,正要說聲謝謝轉身離開,卻聽見她慢吞吞的把下一句話說完。

“不過,你要找的人還在我就是江星願。”

他雙眼刷地亮了起來。

江星願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身上有什麼值得他眼前一亮的東西。

確定對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後,少年揚起嘴角,笑得特別開心,更亮了,比身後的陽光還要亮,她被閃得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我是喬遠,聽說你爸爸是賣電腦的,可不可以借一部給我玩啊?學校最近的網吧網管就是我爸,我實在進不去,難受死了。”

敬學高中除了隔壁街的電光網吧,最近一家都得半小時車程,十分不科學,老師們一抓一個準。

而親爹坐鎮網吧,連討好網管都行不通,委實是天譴之人。

“……”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忽然明白了爸爸跟親戚朋友解釋時的心情:“我爸不是賣電腦的,是IT工程師。”

工程師,那就是做房子的了,肯定沒有多餘的電腦能借他。

聞言,喬遠怏怏不樂地低下了頭。

江星願注意到,他是個下垂眼,眸色也很淺,不笑的時候,滿眼都是委屈巴巴的味道,怪可憐的,像她家養的小博美,瞅着人看時,就是一軟爪爪往心窩子戳,讓人沒辦法放着不管。她好奇:“你借電腦來玩什麼遊戲?”

“《英雄聯盟》啊!我聽說最近AP劍聖強無敵,特別想去試一下。”

《英雄聯盟》,江星願聽說過這遊戲,最近特別火,鋪天蓋地的宣傳,宣傳重點都在‘跟朋友開黑樂趣無窮’、‘無兄弟不遊戲’、‘屠龍寶刀點擊就送,老婆不在家時玩的遊戲’……不對,那是下載遊戲時彈出來的小廣告。

而她沒朋友,也沒有兄弟。

“我家裏有很多台電腦,不過都是台式的,沒辦法抬到學校來給你,”鬼使神差地,江星願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不過我可以問一下我爸,也許可以讓你上我家玩。”

她從來沒試探過爸爸對自己寵愛的限度,遇到問題,第一時間就想到跟爸爸求助。

而喬遠也不了解女孩子的爸爸是怎麼對待自家小孩的——反正不會見面就先上手揍吧!得知他遊戲有希望了,怕她反悔,飛快接話:“那就說定了!明天告訴我行不行啊!”許是覺得不能白玩人家電腦,趕緊又加了塊砝碼:“我會按着網吧價目表給你網費的,明天見!”

“……好,明天見。”

還有錢賺?

江星願想,也許自己談成了一單大買賣。

2

晚上八點。

西紅柿炒蛋,土豆燒肉,一鍋蛋花湯。

這三樣菜式,已經不變樣地出現在江家的餐桌上,長達一周。

自從母親離開后,調整了半年心情的江識文勉強從代碼里擠出溫情,嘗試身兼母職,第一周用量杯等工具,對着‘適量’和‘少許’較勁,調整味道,把太甜太酸太苦太辣和壓根沒味道都輪了一遍,得到女兒的認同后,終於定調了江家的菜譜。從此連一克鹽都沒改動過,精準穩定而無趣。

不過,兩人都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江識文很珍惜溫馨的晚飯時間,嘗試尬聊:“星願,你在學校跟朋友相處的還好嗎?”

“爸爸,我沒有朋友。”

“……”

糟糕,他是不是問錯問題了。

“不過,爸爸,”江星願放下飯碗:“如果你答應我一個要求的話,也許我就有朋友了。”

3

說實話,江星願並不肯定這麼做對不對。

邀朋友上家裏玩,在同學之間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她好不容易要交到朋友了,應該高興,但這個朋友是男的,叫男孩子到家裏,總感覺不太對勁

有許多種可能性,如樹枝狀輻射出不同的未來。

也許,對方也會意識到這事不妥,或者回家就把這個荒唐的口頭協議忘個一乾二淨,又或者,找到更好的打遊戲去處……不一定要去她的家。

而這一個未來,喬遠剛下課,就以九秒九的速度衝刺到三班的課室。

他長得高,江星願剛從走廊方向的窗子瞄到那抹淡棕,這回時候還早,教室里的人沒走光,她趕緊抄起書包往外走,宛若與情報探子接頭的間諜,在他揚聲跟自己打招呼之前小聲叫住他:“人多,我們別在這裏說。”

“得令!”

《刺客信條》和《穿越火線》沒白玩,聽到星願的話,他立刻領略到她的戰術意圖,跟她交換了一個‘我超懂你’的眼神:“跟着我。”

刻意和他保持五步的前後距離,江星願心想——他左眼抽筋了?

拐進空蕩蕩的教室中,喬遠轉過身來:“這一班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教室空着,適合我們談事。”

少年滿臉忐忑,方才把自己當間諜找地方時,走路都帶風的自信此刻消失無蹤,又抓了抓後腦勺:“那個,你跟你爸,呃,”求人辦事,自然不能一句你爸你爸的叫着,他絞盡腦汁,將語文課本絞碎了,榨出一星半咸不淡的墨水以示敬意:“你跟令尊商量得怎麼樣了?”

江識文很高興閨女終於在學校有交朋友的機會,也不管是用來幹什麼的,打遊戲?無所謂,只要她開心就好。於是爽快答應了她的請求,不再鎖着書房,讓她隨便用。江星願的小算盤打得作響,面上依然是滴水不漏的冷靜:“讓你來我家玩也可以,但你得帶我一起玩。”

“好啊!”

喬遠不加思索地爽快答應:“不過這是競技遊戲,就,打架的,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喜歡玩那什麼……劍三嗎?”

“劍三也有打架的。”

“《英雄聯盟》是MOBA遊戲,劍三是MMORPG,不一樣。”

“你不想跟我玩就說。”

江星願抿着唇,別開視線。

喬遠看見她臉頰微微鼓了起來,好像一隻氣乎乎的松鼠。

在他聽說的傳聞中,三班的江星願陰沉孤僻,是個難相處的怪胎,而他相信只要臉皮厚度到位,世上沒有難相處的人,只要能打遊戲,一切不是問題,也做好了會被罵的心理預備。然而,真開了口,對方卻超出他想像的好說話。

在他發散思維的沉默空檔,見他沒接話,江星願的心一沉再沉。

真的不想跟她玩啊。

她不知如何處理尷尬氛圍,先豎起警惕心,往後退了一步,兇巴巴地沖他瞪了一眼。

……嗚哇,不是松鼠,是刺蝟。

喬遠撓了撓臉頰,自己在腦海里擅自把女生想像成動物,雖然只是在心裏想想,可也夠失禮的了。他揚起燦爛笑容,晃她一臉陽光,試圖萌混過關:“你不要亂想啊!說好一起玩就一起玩,我們……我們深情包下好嘛!你輔助我,我打AD,Carry你,帶領你走向勝利!”

輔助、AD、Carry、包下。

這些專用詞,江星願統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不過,走向勝利,這句話她很喜歡

“為什麼是你帶領我?”

江星願被他的笑容閃得目露迷惑,重點立刻抓偏了,豎起的滿身尖刺丟失防禦目標,忽略了槽點滿滿的‘深情包下’,逮着用詞裏的主從階級斤斤計較起來:“我也可以帶你贏。”

“都行,都行。”

把地址告訴他后,江星願與他一前一後的走出校門,踩着心照不宣的路線在明月小區碰頭。

一個小時后,兩人發現自己多慮了。

比起爭論誰帶領誰走向勝利,擺在他們面前的首要問題是——

如何在【人機對戰(簡單)】中取得第一場勝利。

……以及誰才是那個帶崩三路的坑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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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野來給我當狗[電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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