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皇后，哦不對,現下應該稱之為太后,便是首當其衝受到最大影響的。

之前先帝還在世,哪怕她並不是最受寵的宮妃，可她是中宮之主,誰也不敢公然跟她作對。就是極為受寵的貴妃,也得多擔待着點。

而今新帝登基,一切就立刻變了。後宮中的局面朝夕令改,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天下。最起碼她必須從皇后寢宮搬去太后寢宮,就已然是不小的打擊了。

雖說太后這個稱號也很好聽，可新帝又不是她生的,跟她又十分之不親近。想也知道，以後她頂多只能當個閑散太后了。

好吧,如若只說她一個人,反正是在宮裏頭住着,走到哪兒都有人伺候着。只要她自己不再爭權奪利，想來還是能安享晚年，左右差不了多少的。

可一想到她的兩個孩子也要跟着變得平庸,更甚至是居於人/下,太后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

也是以,她忍不住的就動用了娘家的勢力，想要多多少少做些什麼。

只可惜,太后而今的舉動顯然為時已晚,也確實沒有太大成效。

尤其是對於已經被廢的太子、也就是大皇子而言,動用了那麼多的人力和財力，最終卻什麼也沒換回來。稍有不慎，還得擔負“叛臣賊子”的罪名，實在讓他心驚膽戰，也是徹徹底底的無能為力。

回想當初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何其風光！又何其志得意滿！但是現下，什麼都沒有了。他當不了新帝，坐不上那個位置，就只能乖乖低頭向人下跪了。

說起來，大皇子對於新帝能如此順利登基，還是很有怨言的。他也很清楚，這裏面齊修遠出了很大的力。一想到彼時因着長公主的事情將齊修遠得罪的徹底，大皇子不禁有些悔不當初。

他哪裏能料到，齊修遠最終居然如此厲害！而且還能左右皇權和皇位！要是早知道，他一定不幫着長公主去威逼齊修遠，亦會早早就選擇跟齊修遠交好。

還有慕容瑾那裏，也怪長公主沒長眼，得罪誰不好非要去招惹慕容瑾。害得他立刻就失去了慕容瑾的支持，硬生生將慕容瑾推到了他的對立面。

帝都那麼多的好兒郎，長公主可真夠會挑人的。先是齊修遠、再是慕容瑾，反正都是他們招惹不起的。這不，最終就把他們自己給坑害了。

若是一早就跟這兩人打好關係、結為同盟，又哪裏會有這後面的種種？

再不濟，長公主那麼厲害又霸道的性子和脾氣，好歹也成功一回啊！不管是齊修遠抑或慕容瑾，長公主總該嫁一個才行啊！

此般一來，指不定現下坐上皇位的人，就是他了……

大皇子在如此想着的同時，長公主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打從大皇子被廢太子，長公主就開始有了各種不安和忐忑，乃至不祥的感覺。

直到她因着慕容瑾的事情再次被禁足，長公主徹底就慌亂了。

說到底，她所能仰仗的，也就只有先皇的寵愛罷了。

然而，當先皇不再是她的靠山，連帶她的母后和兄長也都跟着受了責罰。最後剩下她一個人，就再無驕傲的資本了。

現下更是如此。哪怕新帝登基，她不再被禁足，可是長公主的心卻比之前被禁足的時候，更加的難過。

怎麼辦？她跟新帝完全不熟，沒有半點交情。更甚至，她完全不記得她曾經得寵的時候，有沒有欺負過這位弟弟。

長公主從小就囂張跋扈慣了。欺負過的人太多，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乃至現下的她根本不清楚、也不知道她在新帝心目中是不是個需要報復的仇人……

帶着滿心忐忑和不安，長公主咬咬牙，還是先去找了太后。

指不定，太後記得她和新帝之間有沒有恩怨？

“有。”面對長公主滿是期待的眼神，太后很想搖頭，無奈事實就擺在那裏。為了長公主自己好，太后也只能認命的點點頭，提醒道，“新帝幼年時期，他的母妃並不受寵，連帶他也不怎麼得你父皇的喜愛，在宮裏一眾皇子皇女之中極為弱勢。彼時你最受寵，沒少找過新帝的麻煩，也時常欺負他。最嚴重的一次，你直接將他推入蓮花池，差點害得新帝一命嗚呼……”

“怎麼可能？如果我跟新帝之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交集，我怎麼會都不記得？”長公主對自己的記性雖然沒有太大的自信，可是太后說的真心有些匪夷所思，以致於長公主不得不懷疑，太后是不是在跟她說笑。

“因着你那時候確實年紀小，很多事都不記得，也是正常。就說你推新帝下水那次，明明新帝差點被淹死，但因着你尚且年幼，先皇也只是罰你三日不準出寢宮，便輕拿輕放了。”太后輕嘆一聲，對於當年的高高在上不無感慨，“反而是新帝，差點送了命之後就開始遠遠躲開你。這麼多年，只要是有你在的地方，新帝能不出現就決計不會現身。這也是你為何對他印象模糊的原因所在。”

說一千道一萬，就是她小時候將新帝欺負的太狠，所以新帝沒辦法，才躲着她唄……

若是新帝現下不是新帝，倒也無甚要緊。長公主還算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這麼多年下來她得罪的人不少，不可能不樹敵。

可是之前她一直想着先皇是她父皇，新帝會是她太子哥哥，是以她有的是資本不去理睬那些怨恨她的人。反正就算他們恨死了她，也不能將她怎樣。

有時候她還樂得見到那些人明明恨她恨的要死，卻又必須怕她怕的要死，更甚至是想方設法的討好她、諂媚她的模樣。只是想想，就覺得很解氣。

但是，現下不一樣了。

因着新帝不是她的太子哥哥，長公主失去了所有高傲的資本。而偏偏新帝還是她曾經差點害死的苦主，就算新帝暫時還沒顧得上來找她算賬，長公主心裏也已經本能生出了涼意。

“怎麼辦？母后，新帝會不會直接砍了我的頭？我不要死！我害怕，嗚嗚嗚……”長公主是鮮少會此般哭哭啼啼的。不過打從現下這一刻開始，她是不怕也不行了。

“母后瞧着，新帝不像是不能容人的性子。只是，到底是當今聖上了。倘若想要在這後宮之內立威，只怕拿你開刀也是在所難免。”太后長嘆一聲，對於長公主接下來即將遭遇什麼，也是不敢保證。

哪怕僅僅只是殺雞儆猴，長公主也肯定是最佳選擇。誰讓長公主以前最是囂張，在後宮之內也最是橫行無忌呢？

“為何非要拿我開刀？就不能找別人嗎？宮裏又不是只有我一位公主，不是還有……還有四公主嗎？”長公主純粹是信口胡謅，想到誰就將誰給推了出來。

至於長公主為什麼突然之間就盯上了四公主，原因無外乎就是為了四公主和慕容瑾兩人之間的賜婚了。

明明是她先看上慕容瑾的。她都決定嫁給慕容瑾了，結果四公主卻躥出來跟她搶人……早先長公主才剛聽聞此事的時候，差點沒被氣死。

還好直到現在，四公主也沒能如願嫁人，勉強還讓長公主心裏好受了些。

不過，就算是這樣，長公主也還是將四公主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

這要不是長公主而今已經不如之前那般受寵，想必下一個被推入蓮花池的，就該是四公主了。

當然，既然新帝不是長公主認定的大皇子，那麼長公主日後也就註定不可能繼續囂張下去了。

“行了！你就別提別人了。四公主在宮裏的名聲可比你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你覺得無緣無故的，新帝會拿她開刀？”就算太后再寵着長公主，在這件事上也沒辦法順着長公主所想的來。

更別說，今時不同往日。太后心裏很清楚，若是再像以往那般慣着長公主，只會更加害了長公主。

輕嘆一聲，不管願不願意，太后都只能要求長公主開始學會何為忍氣吞聲了。

太后自己曾經也算是受過委屈的。在沒有進宮之前，她在娘家也是深諳宅斗手段。哪怕之後進宮成為皇后，最開始也有過一段爭風吃醋、受了不少怨氣和委屈的時候。

也是以，哪怕現下讓太後學着收斂，太后姑且還能做到。

不就是被打回原形，回到曾經的那段時日么，太后多少還算有點經驗，心理準備也是做足了。

然而，換到長公主這裏，事情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

長公主不樂意受委屈，更加不願意跟人低頭。她這輩子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憑什麼現下要學着屈服？就算新帝換了人當，她也依然是長公主，是新帝的親姐姐！

此般一想，長公主又自顧自鎮定了下來。

沒錯呀，她可是皇家公主。就算先皇駕崩，她也照樣尊貴無比。新帝……新帝他憑什麼要找她麻煩？

就算不是一個母後生的，他們好歹也是親姐弟。小時候的事情哪裏能當真記着？她這麼多年不也沒再得罪過新帝嘛！難不成新帝還真要大開殺戒，為了那麼一丁點她早就忘記的陳年往事，就要了她的命？

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錯，新帝不該動她，長公主莫名又變得安心了下來。

一看長公主的表情，太后就知道長公主這還是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全然沒有注意到後宮局勢的轉變。

搖搖頭，太后拉住了長公主的手，語重心長道：“琪兒，你可千萬別當回事。眼下的情況真的變得很危急，不是你我想要忽視就不存在的。新帝不是先皇，他跟咱們說到底也沒有多麼深厚的情誼。而今只怕在新帝的心目中，你我的地位還不如那些扶持他登基的臣子重要。是以，越是在這種時候，咱們越要沉得住氣，也越要小心謹慎，萬萬不能有半點閃失和差池……”

“母后，你是不是太危言聳聽了些？我又不是皇子，不過一個早晚都要嫁出去的公主而已，新帝還能一直盯着我不放？”不耐煩聽太后說這些大道理，長公主不樂意的打斷太后的叮囑，撇嘴道。

“你這丫頭，怎麼都不聽勸？母后這是為了你好，不想你哪日遭了大難卻不自知。你……”太后話還沒說完，就見長公主又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頓了頓，太后長嘆一聲，便只能嘆氣了：“行吧，你若是堅持非要此般任性，母后也勸不住你。以後你到底是好是壞，只看天意如何安排，母后便不插手了。”

“母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后，長公主登時就不幹了，“母后你以後都不管我了？你怎麼可以這般狠心？父皇不在了，我就只能仰仗母后你……我，我都還沒嫁人呢！母后你就不要我了？”

“母后不是不管你，也不是不要你。母后這是……”搖搖頭，太后亦是十分力不從心，不得不老老實實的認命，“母后這是自身難保了啊！能動用的人，母后都動了，卻到現下也沒能將你皇兄撈出來。母后實在是無能為力，也沒辦法了。”

時到今日，太后也不敢再以“太子哥哥”稱呼大皇子，直接改成了“皇兄”。沒有帶上排行，亦是暗指只有大皇子才是長公主唯一的兄長。其他皇子，哪怕是新帝包括在內，都只是外人而已。

長公主睜大了眼，看着太后的眼神里不禁就流露出了幾分不滿和傷心。

說什麼沒辦法，不過是因為沒有幫皇兄把太子的位置要回來，沒能讓皇兄如願當上新帝！那麼她呢？她的事情哪裏有那麼的複雜？她不過是想要過的更好一點，這麼簡單又容易做到的事情，她母后都不肯答應她？

偏心！母后實在是太偏心了！母后每日就只想着為皇兄籌劃，根本就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好，既然母后一定要這樣對她無情無義，那也別怪她不孝了！她以後都不要再理睬母后，也不要管母后的死活了！

屆時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她過的更加順風如意，還是她皇兄更加飛黃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