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才剛掛上新牌匾的狀元府位於帝都繁華鬧市之間，單是從外面看着，就格外的恢弘氣派。許麗娘牽着齊銘生的手，一步一步從遠處走近。她的步子並不大，卻尤為堅定。生死之間，就在眼前了。
“聽說了嗎？今日長公主又來找狀元爺了呢！”
“這有什麼好稀奇的？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咱們的狀元爺很快就要當駙馬了？”
“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難道不是全帝都都眾所周知的事情？眼下就差聖上那一道賜婚聖旨了。”
“可不是？聽說原本長公主的婚事該是太后她老人家來操持。不過誰讓長公主太得寵呢！又是太子殿下的胞妹，身份異常尊貴。咱們這位駙馬爺啊，這下可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確實。放眼過去那麼多位狀元爺，哪位能娶到長公主這麼顯赫的妻子？要我說啊，狀元爺也是好命，居然能入得了長公主的眼，委實令人羨慕。”
“再羨慕你也就只能幹瞪眼的瞅着。長公主的青睞可不是爾等凡夫俗子能夠痴心妄想的。這樣的殊榮啊，也就咱們的金科駙馬才能有這個好命喲！”
……
“娘親大人放寬心，父親大人是不會停妻另娶的。”聽在四周傳來的流言蜚語，齊銘生板著臉扯了扯許麗娘的胳膊，鄭重其事的安撫道。
望着齊銘生清澈眼睛裏再真實不過的關懷，許麗娘驟然間就鬆了心弦。衝著齊銘生點點頭，笑了笑：“那咱們這就進去找你爹爹？”
“嗯。”齊銘生緊繃著臉，神情頗為嚴肅。隨着許麗娘一起，提腳邁上了台階。
“來者何人？”狀元府外，石獅威武，守門人也是特別的霸氣。一見到許麗娘母子靠近，立刻板著臉將人攔了下來。
“小婦人姓許，來自桂花村，是來找狀元爺的。敢問這位差爺，可否代為通傳一聲？”幾乎是下意識的，因着方才那些路人的言語，許麗娘掩去了自己是齊修遠髮妻的事實，只是報上了姓氏和來處。
“去去去！哪裏來的討飯的？知道這裏是狀元府，還敢來鬧事？信不信立刻抓你去報官？”狀元府才剛落成，原本不該有這份氣派的。然而，聖上看重、長公主又見天往府上跑，無形間就提升了狀元府在整個帝都的地位。以致於這些守門人皆是傲慢無禮，趾高氣揚的就要趕人。
她是齊修遠的髮妻，又帶着齊銘生，此處既然是齊修遠的府邸，他們母子明明該是輕而易舉就能進出的。然而面對此般境地，許麗娘竟是絲毫沒覺得意外和失落。就好像一開始，她就料到了肯定會這樣似得。
許麗娘並不是痴纏之人，卻也不是半點不剔透的性子。見守衛人不肯幫忙通報，就想着能不能給點銀錢……
然而，不等許麗娘撈出銀錢，狀元府內便浩浩蕩蕩的走出了一大群人。許麗娘定睛一看，為首的可不就是齊修遠？
前世直到死也沒能見上一面的夫君，恍然隔了一世再見，齊修遠還是那般的氣宇軒揚。更甚至較之許麗娘記憶中的那人，又多了幾分高貴的氣質。
“狀元郎止步，送到這裏便可。本宮帶了馬車，改日再來登門造訪。”說話的女子一身雍容華貴，樣貌張揚明艷，正是傳聞中對齊修遠頗為青睞的長公主。
齊修遠便真的停下了腳步，神色清冷的站定在原地，未有多言，靜待長公主離去。
跟齊修遠數日接觸下來，長公主自是知曉齊修遠的矜持有禮。而她最喜歡的，也正是齊修遠對她毫不諂媚的態度，跟帝都其他皇孫貴族都不一樣。
也是以，長公主並未責怪齊修遠的怠慢，更不會認為齊修遠這般舉動便是對她的不敬。在她而言，這便是她所認識的齊修遠，也是最讓她動心的地方。
帶着愉悅的笑容，長公主便打算回宮了。她今日在這狀元府已經呆了好一會兒功夫，齊修遠又還要溫書，她實在不宜過多打擾。
要知道齊修遠的學識，可是連父皇都大力稱讚的。長公主最欣賞的，也正是齊修遠身為讀書人的高傲氣節。
也正是這麼一扭頭的功夫，長公主就看見了牽着齊銘生站在那裏的許麗娘：“咦？這兩人是誰？”
突然遭遇長公主問話，守門人別提多緊張了，連忙又是行禮又是想要下跪，激動不已的大聲道：“回長公主的話，不過是兩個路人罷了，到咱們府上來討杯水喝的。”
守門人是真的沒有將許麗娘和齊銘生與齊修遠聯想到一塊，也不認為這兩人會是齊修遠的親戚，隨意一句話，就將許麗娘和齊銘生定了性。
長公主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不悅的怒道：“討水都討到狀元府來了？當狀元府是打發叫花子的地方嗎？還不立刻把他們轟走！”
“是是是，小的這就……”見長公主怒了，守門人連忙就要應聲趕人。
“父親大人。”並不響亮卻是足夠清脆的呼喊從齊銘生嘴裏喚出，登時就打斷了守門人的回話。
順着齊銘生的視線，以長公主為首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齊修遠。那一刻，場面登時就變得怪異的沉默了下來。
“狀元郎？”長公主的嗓音明顯變得尖利，眼中閃過晦澀不明的冷光，是驚訝，也是震驚。
齊修遠娶妻生子了？怎麼可能？她都已經跟父皇說好，明日早朝就下達賜婚聖旨的。
齊修遠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視線掃過許麗娘和齊銘生，卻是沒有片刻的停留，只是冷聲吩咐道：“無關路人，趕走。”
得了齊修遠的當面澄清，長公主立刻鬆了一口氣，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換上明媚的笑容：“原來是這樣。”
對着齊修遠是明媚的笑容，轉而望向齊銘生的時候，長公主的眼神就陰冷多了：“街邊的小乞兒也敢衝撞狀元爺？簡直放肆！來人，打出去。”
許麗娘本能就抱住了齊銘生。觸及長公主陰冷的眼神，許麗娘明顯打了一個冷顫。
腦海中莫名閃過“殺人滅口”四個字，許麗娘片刻也不猶豫的一手捂住齊銘生的嘴巴，嘴上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小兒口無遮攔，喊錯人了。小婦人這就將他帶走，省得衝撞了貴人。”
“站住！”許麗娘想要帶走齊銘生，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長公主一聲冷喝，就又將人給攔了下來，“狀元府豈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來鬧事的？有一就有二，日後狀元府還能安寧？速速把他們送官，交由官府定奪。”
說是交由官府定奪，可是長公主送去的人，哪位官員不是看長公主的臉色行事？不消多說，這麼一送，許麗娘和齊銘生母子二人是再難有活路了。
長公主也沒想給許麗娘母子留活路。如若不是顧及在齊修遠面前的溫婉形象，她倒是更願意親自來收拾這兩人。就當著她的面，直接將人給杖斃，以儆效尤。
“遵命。”長公主出宮，是有帶侍衛的。她的命令，也肯定立刻就有人領命。
眼看許麗娘母子就這樣要被拖走，一直未有出聲的齊修遠忽然出了聲：“不過是稚子幼童的一聲錯喊，趕走便是，何必勞民傷財，驚擾官府？倒顯得我這位狀元爺太過小肚量，竟然跟幾歲小兒過不去，辱了名聲。”
打從長公主認識齊修遠，就從未聽齊修遠一次說過這麼多的話，自然很是歡喜。而聽齊修遠的語氣，長公主很明顯就能看出，齊修遠這是生氣了。
心知文人書生皆是極為重視名聲清譽，長公主眼珠轉轉，便也改了口：“成吧！既然狀元爺親口為你們求情，本宮這次就饒過你們。可若是再有下次，必定罪無可恕。”
長公主話音落地，許麗娘忍不住就鬆了一口氣。誰料想下一刻就聽長公主繼續道：“就罰你們立刻離開帝都，永世不準再踏足帝都城內吧！”
長公主一副“我很善良”的語氣，好似她做了多大的功德。事實上卻是直接斬斷了許麗娘和齊銘生日後再出現在齊修遠面前的所有可能性。倘若許麗娘母子本就是在帝都營生，便是被長公主斷了生計，絕了生路，被逼有家歸不得，必須流落在外。
好狠！好毒！
許麗娘並非工於心計的人，卻還是轉眼間就聽懂了長公主的深意。
永世都不準再踏足帝都城嗎？許麗娘最終還是沒能剋制住，看向了齊修遠。
這也是他的想法嗎？他就是準備這樣處置他們母子？那她是不是要感激他的手下留情，至少這一世沒有直接要了她的命？
是因着她這一世帶上了銘生在身邊？還是他一心想要在長公主面前保全他的良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