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七 章 雙生
第七章雙生(上)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臨睡前得到煜親王要回京的消息,簡曉年大半夜都沒睡踏實。
夢裏總重複自己第一次見到劉煜的場景,夢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看得人不寒而慄。
好在後來簡曉年又開始夢到小虎崽,夢境立刻變得甜蜜溫馨起來,讓簡曉年都不願意睜開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簡曉年用過早膳之後到昨天讀書的地方等了會兒,可惜他期待出現的小傢伙今天並沒有出現。
雖然有些失望,但簡曉年很快打起精神來。
——他的病人馬上就要回家了,作為一名合格的主治醫生,當然好好準備一下,到時候才能得全力以赴。
沒有小虎崽分散他的注意力,整個早上簡曉年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做事,一度忘我,差點連飯都忘記吃了。
他將之前設計的諸多治療方案拿出來一一對比,仔細分析其中每個方案的優點和不足,還要考慮各自的可行性。
簡曉年習慣儘可能地把可能出現的問題和相應的解決方法都提前羅列出來,過去是為了節省不必要的研究成本,現在則是為了避免在煜親王面前露怯,給對方留下不好、不專業的印象,影響他後續的治療。
之前在船上,簡曉年已經在劉煜面前燃過助眠的複合精油,煜親王並沒有額外的表示,但這隻能判斷他對薰衣草、依蘭花等精油的味道不排斥。
劉煜到底喜不喜歡這個味道、用過這個方子後有沒有效果,還是要進行更具針對性的試驗,才能得出結論。
根據他上次在那個帶刀侍衛身上嘗試而得到的經驗教訓,簡曉年決定先暫時不用涉及肩部以上的穴位,免得惹這位王爺不喜。
除了香薰和按摩,日常的嗅聞和定期的特製沐浴也是極好的,只是簡曉年不太確定煜親王會不會同意自己“圍觀”他沐浴。
想到這裏,簡曉年倒是開始期待自己的病人快點回來了。
一連三天都是這樣度過,雖然確實很充實,但在忙碌的間隙,簡曉年心裏偶爾也會感到有些空落落的。
那天遇到的小虎崽好像只是簡曉年太想胖橘而虛構出來的“貓”,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於是,夜裏做的美夢襯得白日形單影隻更顯落寞,這也恰恰證明吸貓是會上癮的,更何況還是遇到了那樣可愛的“貓”。
因為心中挂念,他曾旁敲側擊地問過王府長史蔣大人,可對方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一度含糊了過去,讓簡曉年不好繼續再問。
作為“客人”,簡曉年連晚楓院的門都沒有邁出去過,要他在王府里隨意走動找“貓”……且不說人家主人同不同意、樂不樂意,他自己都會覺得不好意思。
不能主動,就只能守株待兔,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再次得償所願,難免讓人惆悵。
……
這天午後,簡曉年像往常一樣小憩了片刻,醒來后心裏想不過,還是到院子裏轉悠了一圈。
張望了許久沒有結果,他以為自己又要跟前兩天一樣失望而歸,誰知道剛準備轉身往回走,就發現旁邊的草叢裏有動靜。
大喜過望的簡曉年立刻湊了過去,定睛一看,果然看到草叢裏有個白色的小毛團,藏得可好了。
簡曉年不知道小虎崽的名字,所以每次都是“小乖乖”、“小心肝”地亂叫一通,反正小傢伙聰明得不得了,知道這是在叫它,所以無論簡曉年用哪個稱謂呼喚它,它都聽話。
然而這一次,簡曉年把自己給小傢伙起的一排昵稱都叫了個遍,小虎崽還是藏在草叢裏不願意出來。如果不是小傢伙正睜着眼看着他,簡曉年都要以為它在草叢裏睡著了。
可就在簡曉年要伸手去抱它出來的時候,小虎崽卻突然動了起來,它伸手敏捷地躲過了簡曉年的手,一下子竄到了石桌後面,竟然就這樣躲了起來。
簡曉年:“???”難道是他誤會了,小傢伙其實只是想跟他玩捉迷藏?
於是簡曉年作勢沒有看到小虎崽,只在旁邊來迴轉悠,假裝在找它,實則偷偷地注意着那邊的動靜。
大概是簡曉年花在找喵的時間太多了,讓小傢伙等得有些不耐煩,它終於從石桌後面探出了一個小腦袋,拿那雙圓圓亮亮的眼睛盯着簡曉年看。
心中一喜的簡曉年假裝找到了它,滿臉笑意地看着小傢伙,但卻並不急着靠近,而是跟上次一樣,蹲下來並伸出雙手,靜待小虎崽靠近自己。
相比於第一次,這一次他得到對方信賴和青睞的時間明顯多了不少。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小虎崽卻只是靜靜地、遠遠地看着他,目光里甚至帶着前所未有的一絲審視和警惕,這讓簡曉年感到有一絲受傷。
——他原以為經過那天相處,他們已經變成了“好朋友”了呢……
若是一般人,此刻恐怕早就感到厭煩,放棄無望的等待或者直接過去上手了,但簡曉年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他的工作要按照不同的配方、不同的配比不斷地重複試驗,因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採用極盡相似的數據在不同的情況下反覆多次。
哪怕是這樣,簡曉年也能從中找到樂趣,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工作枯燥無味。
而且作為一個沒有貓的可憐人,那些年他等胖橘給自己一個回應的眼(白)神(眼),鍛鍊出了超乎尋常的耐力。
他甚至可以蹲在陽台的柜子後面觀察胖橘很久,久到腿都蹲麻了還不放棄。
簡曉年心裏非常清楚,為了自己喜歡的事物,等待多久都是值得的,就算這個過程漫長又枯燥,沒有任何一分一秒是浪費的。
他眼裏帶着滿滿的笑意和溫柔,終於化解了小傢伙的戒備,不知過了多久,它從石桌後面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來到了簡曉年的身邊,還試探地拿小爪子碰了碰他的手掌心。
簡曉年順勢把小虎崽抱起來,捏了捏它的小爪子:“哥哥好想你啊,這幾天過得開不開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掂了掂懷裏的小傢伙,心裏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是他的錯覺嗎……怎麼感覺這小東西跟前兩天有些不一樣了?
不過他很快就說服了自己:畢竟連小孩子都一天一個樣,更何況是這個歲數的小老虎,怕是過不了多久就長大了。
就算它現在有些冷淡,不像上次那般親近於他,這應當也是暫時的。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簡曉年相信只要自己對它好,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再熟悉起來,然後又萌又聽話的小乖乖就會出現了!
小傢伙聽到簡曉年的聲音,小耳朵動了動,但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只是在簡曉年懷裏窩成一團,再不搭理他。
感覺到小虎崽沒有上次那般活潑,從剛剛到現在甚至連一個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過,簡曉年心中那股剛剛才壓下去的奇怪感覺又生出來了,這時候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摸了摸小虎崽的頭,簡曉年喃喃道:“該不會是病了吧,怎麼沒有精神?”
他是醫生,不是獸醫,想着實在不行就得去請蔣長史,簡曉年抱着小虎崽在院子曬太陽,邊走邊輕扶它的背,試圖緩解它的焦慮,讓它舒服一些。
後來想想還是得找人來給看看,否則他安心不下來,於是簡曉年直接把小傢伙抱進了屋,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安撫道:“乖一點,哥哥找人來給你瞧瞧。”
煜王府既然養了老虎,那必然有擅長飼養獸類的能手和獸醫,他只要找到蔣大人就好。
他見小傢伙雖然不理自己,但至少睡在榻上沒動,於是轉身快步走出內間,準備叫來拂冬,讓她去請蔣大人。
剛走到抱廈,簡曉年就看到小虎崽正在努力翻越門檻進來,見他過來了,立刻嗷嗚嗷嗚地叫起來。
簡曉年:“???”什麼情況,這小東西什麼時候越過他跑到外面去了?
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他伸手把小傢伙抱起來,輕輕拍拍它的小屁股:“不可以亂跑,哥哥找人來給你瞧瞧……奇怪,你怎麼又有精神了?”
被拍了小屁屁的小虎崽在簡曉年懷裏扭來扭去,跟剛剛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的安靜模樣完全不同。
雖然這小東西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但簡曉年已經決定讓“術業有專攻”的人來確認它無礙,於是抱着小虎崽往內室走,準備還是把它放到自己的床榻上。
結果剛走過碧紗櫥來到內間的門口,懷裏抱着個毛球的簡曉年就目瞪口呆地看向床榻上的另一隻毛球,內心彷彿有一萬隻貓就這樣狂奔而過。
簡曉年:“!!!”
——是他眼花了,還是其實他現在正做着夢,為什麼會有兩隻小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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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雙生(下)
劉煜從封地剛剛入京,還沒來得及回府,就被皇帝召進了宮中。
“荃兒這兩天有些咳嗽,陳太醫日前又意外摔斷了腿,暫時不能進宮,朕就讓簡太醫來給荃兒診了兩次脈,原本怕耽誤你的事,不敢讓他在宮中多待,可一問他才知道,你留了人家的孫子在府里候着,真是胡鬧……”
劉炘看着異母的弟弟,語氣溫和而親昵:“一個半大的孩子,不過是在義診的時候搭了把手、幫了點忙,怎麼有資格給你治病呢?”
劉煜站立在殿中,冷眼望向身着黑色常服的劉炘,似乎並不打算就這個話題與之討論。
陳岩突然摔斷了腿,是不是意外大家心知肚明。
若不是知道簡太醫身後乾乾淨淨,劉煜也不會讓他到自己的府上,更不會留他的孫子。
他的好皇兄表面上好像是在提醒他簡曉年少不更事、不堪大用,實則是在暗示劉煜,說簡遵友在帝王面前“告狀”,以挑撥劉煜對簡遵友生疑。
簡曉年到底有沒有真本事,劉煜還沒試出來,怎麼會現在就聽信劉炘的挑撥,所以他並不打算開口接陛下的話茬。
沒有得到弟弟的回應,劉炘似乎一點都不生氣,他繼續勸道:“朕看你不找簡太醫麻煩,看樣子氣也當氣過了,還是聽皇兄的話,好好再找個大夫……仇院使最近給朕舉薦了他的一個師兄,姓秦,據說對魘症頗有研究,他找到了一種藥草,名叫阿芙蓉,據說對症,若是你願意的話,朕就召他進京,給你診病。”
“簡太醫手裏有洪懸大師的方子,臣弟用過一回,感覺不錯,所以暫時還不打算放簡太醫回太醫院,皇兄既然已經答應要將簡太醫讓給臣弟,君無戲言,可不能出爾反爾。”
劉炘沒想到劉煜對簡遵友還挺執着,不過他沒有跟對方爭,面露無奈地點點頭:“好好好,你說的有理,君無戲言,太后又找了兩位擅長小方脈的名醫,不日就會抵達天京,到時候簡太醫還是還給你,朕不搶你的人。”
他想到了什麼,又道:“但是秦大夫的事情,你也要好好考慮考慮,就算簡太醫手上有洪懸大師的方子,但多一些選擇,也是好事。”
這一次劉煜又沒有接話,殿內的氣氛頓時又顯得壓抑了起來。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劉炘突然開口問道:“焱兒和淼兒最近如何?”
劉煜沒有抬頭,淡淡地道:“陛下怕是忘記自己當初說過什麼了。”
劉炘聞言,愣怔了一下,隨即苦笑道:“難道現在,朕連問都不能問了嗎?”
“若太後知道雙星禍主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還活着,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還請陛下三思。”
冀州皇帝原本就面無血色的臉上更是蒼白一片,他頹然地靠在寶座的扶手上,隔了很久才用極小的聲音道:“你下去吧。”
劉煜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拜而應道:“臣弟告退。”然後轉身,毫無猶豫地離開了紫宸殿。
只留下帝王,安靜地坐在那裏,看不清喜怒。
……
與此同時,同在京城的攝政王府,簡曉年坐在床沿上,也是默默無語。
右側有一隻白色黑紋的小虎崽緊緊挨着他,正開開心心地咬自己的小尾巴玩。
它時不時抬頭看看簡曉年,似乎在確認他有在關注自己,所以當發現簡曉年看它,小傢伙就嗷嗚嗷嗚叫一下,一副很開心的樣子,然後低頭繼續咬自己的尾巴。
雖然它很可愛,但簡曉年的目光總不自覺就移到另一邊。
那裏也卧着一隻小虎崽,離他不遠不近,這個小東西沒有玩自己的尾巴和其他任何東西,就只安安靜靜地趴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右側的小虎崽自己跟自己玩了一會兒,似乎感到有些無趣,它非要從簡曉年的腿上爬過去,伸出一隻小爪爪,推了推另一隻的小腦袋。
“嗷嗚嗷嗚~”“嗷嗷嗷嗷~”
這是簡曉年第一次聽它開口,注意力立刻被它們吸引了去,眼看着兩個小傢伙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