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二 章 出謀

2.第 二 章 出謀

也不知是不是祖孫倆兒心有靈犀,簡遵友並沒有讓簡曉年和周齊在外站多久,就自己打開了書房的門。

他看了看最疼愛的長孫,輕聲道:“年哥兒,你跟祖父過來。”

簡曉年聽從他的話,跟着進了屋子,在房門處回頭望了望周齊。

周齊是簡遵友身邊的老人,知道老太爺這是有要緊的事情要跟大少爺交代,於是上前示意簡曉年趕緊進去,然後幫他們關上了門,自己守在了外面。

進了屋子,簡曉年發現祖父的案几上幾乎擺滿了書卷,但那一本一本的案卷被擺放得十分整齊,可見書的主人並沒有因為局勢緊張而改變自己一向嚴謹的行事作風。

讓簡曉年坐在旁邊,簡遵友自己也坐了下來,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年哥兒,過兩天你叔父會帶着你跟令哥兒到寧安老家去,這兩天你就在家收拾收拾,把該帶的東西都帶上。”

簡曉年的曾祖父為施展才華,幾十年前舉家遷到天京,因為老家寧安太過遙遠,再加上離開時與本家鬧得不愉快,等於是負氣出走,所以這麼多年從未回去過。

如今祖父突然要叔父一家帶他去寧安,簡曉年太容易就猜到箇中原因。

他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得慌張,免得祖父看着自己心疼,他明知故問:“年節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回老家是要探親嗎?”

簡遵友看着自己帶大的長孫,滿臉慈愛:“冬天路不好走,現在開春,外面不冷也不熱,正是出行的好機會,你和令哥兒長這麼大了,也該是時候出去看看,開拓開拓眼界。”

簡曉年見祖父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根本沒有對他坦言的意思,一時之間又是傷心又是無奈。

傷心的是祖父要留下來一力承擔災禍,無奈的是,在祖父眼裏,自己還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沒辦法為這個家做任何努力,只能遁走避禍。

可最現實的問題是,那位攝政王既然要為難簡府,又怎麼可能讓他們離開京城呢?

好似明白簡曉年心中所想,簡遵友怕他是帶着仇恨和不解離去,這輩子都無法好好生活,於是斟酌了一下,還是隱晦地解釋道:“年哥兒,你要記住,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是祖父自己的選擇,與旁人無關,你們離開京城后,也不會有人為難咱們家了……這次去了寧安,就再也不要回京城,聽祖父的話。”

他的話說的模稜兩可,但簡曉年畢竟不是真正的十六歲少年,他聽出了不少值得推敲的意思。

按照祖父的意思,這場禍端的起源在於祖父自身,再聯繫之前的情況,簡曉年猜測應當是為了皇長子的脈案,祖父和陳御醫有了齟齬,還牽扯到了攝政王身上,這其中少不了別人栽贓陷害的把戲,但祖父自己的態度也十分奇怪,不像是完全被奸人誣陷了的意思。

那個煜親王看似要置祖父於死地,但卻又好像並不打算趕盡殺絕——畢竟以對方權傾朝野的勢力,若真的想讓簡家傾覆,又怎麼會讓祖父有機會送子孫離開京城,還不再為難呢?

這些想法縈繞在胸口,讓簡曉年生出更深的迷茫,但他非常清楚,以祖父的性格,說這些給他聽已經是極限,之後恐怕不會再跟他解釋更多。

對於逃命的人來說,其實知道的東西越少,就越幸運,也越容易活下去……

正是明白祖父的良苦用心,簡曉年才更加焦急。

——那個煜親王不會為難他們這些要離開天京的人,但他的祖父呢?祖父會怎麼樣?

……

簡遵友看着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擔憂的長孫,想想將來不能陪着他的年哥兒長大,還要讓他們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他就難過至極。

他沒有想到聰慧無比的簡曉年已經猜中了事情的關鍵,他只知道,宮中發生的事情,絕不能讓曉年他們知曉。

災禍的源頭,確實是他自己,或者說,因為他的選擇,引發了這場無妄之災。

陛下身體欠佳,大皇子自娘胎起就有不足,幼時體弱多病,是以太醫院裏能被稱為御醫的十五人中,有兩位擅長小方脈,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陳岩。

兩人共事多年,但道不同不為謀,並沒有深交,於皇長子的脈案上也是分工明確,大多時候井水不犯河水。

簡遵友知道陳岩是皇太后的人,大皇子的生母徐貴妃又是太后的親侄女,對於大皇子來說,他這個簡太醫才是外人。

所以除了正常的問脈,簡遵友極少與大皇子有過多的接觸,一方面是為了避嫌,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捲入宮中的事情,免得一不小心禍及自家。

陛下和攝政王並非同母兄弟,而且他們都不是太后的親子,宮中的情況複雜至極。

若非自己是小方脈的聖手,皇長子身邊缺少名醫,太醫院不願放人,他早就辭去官職,帶家人遠走。

原本以為皇長子終於長大,身體雖不算極為康健,但至少沒有大問題,他這個簡御醫“多餘”出來,只要謹小慎微些,再過個幾年就可以“功成身退”,告老還鄉,把位置完全讓給太后親信陳御醫。

然而,世事難料,他再謹言慎行,也躲不過人禍。

年節前夕,封地在南面的攝政王給大皇子這個皇侄帶了些青國和荊國來的小玩意,還送了兩張糕點方子,也是九州南部的東西,不算貴重,勝在新巧。

不送吃食,只送方子,這原本就是避嫌的意思,按照慣例,這方子自然是要經過太醫院御醫的手,尤其是要他和陳岩過目,確定沒有問題,御膳房才能照方子做出南方的新奇糕點給大皇子嘗鮮。

可不看不打緊,一看,就出了問題。

這糕點方子裏,有兩樣材料單看都不打眼,都是極普通常見的食材,對人也無害,但讓它們碰到一起,卻好克了大皇子最近新用的湯藥。

簡遵友也是後來才想明白,這其中必然有陳岩的手筆。

按照太醫院的慣例,皇族的脈案,尤其是陛下、太后、大皇子和貴妃等尊者的脈案是絕對保密的,如果不是貴人的當值太醫,就算是太醫院的長官院使大人,也不能在沒有陛下旨意的情況下翻看其他太醫的處方。

換句話說,皇長子換了新葯,新葯里有什麼藥材,只有簡太醫和陳太醫知曉,連煎藥的宮侍和醫助也只知道煎煮的時辰、用水量等基本注意事項。

簡遵友不知道這糕點方子的事情攝政王事先是否知情,但它克了皇長子的葯,卻是事實。

那個時候,在簡遵友面前,有兩條路。

一條路,是跟陳太醫一樣,選擇“裝傻”。

反正克了葯,不過是讓湯藥減了藥性而已,又不是變成了□□,對皇長子並沒有實質的傷害。更何況那糕點也不能當飯吃,或許皇長子根本不喜歡或者吃不慣異國的味道,過不了兩天就不再食用,那就更礙不到事了。

這對於簡遵友和陳岩來說,似乎是最“聰明”,也是最無害的選擇。

另一條路,就是說出來,至少在大皇子服用新葯的期間,讓御膳房不要用攝政王送的糕點方子來做吃食。

但這樣一來,難免會讓送方子的攝政王陷入尷尬甚至不好的境地,畢竟這種事情,很難說得清有意無意,正如簡遵友也沒有實質證據證明是陳岩泄露了大皇子的處方。

是為了保命而昧着身為醫者的德行良知選擇“沉默”,還是不畏強權選擇“出聲”……簡遵友不能否認,那一刻的他其實猶豫了。

若他只有孑然一人,自然是毫不懼怕的。

但他還有年哥兒,還有兒子簡行遠和小孫子令哥兒,要讓他們跟自己一起面對攝政王的雷霆之怒,舉家獲罪,他於心何忍?

不過,正如簡遵友一直教導簡曉年的那樣,他認為行醫者,醫德為先,醫術次之,兩者兼備,方能懸壺濟世,救助病痛之人。

所以最後,簡遵友還是選擇將此事提了出來。

儘管他已經想辦法用最平和的方式表達出來,但別人心懷叵測,早就有所準備,又怎麼可能讓他這樣大事化小地處理。

很快的,攝政王送的糕點方子不妥一事,就迅速傳開了來。

雖然陛下和太后都表示這只是巧合,完全沒有在意,甚至當天就讓御膳房照着方子做出了糕點,兩人親自品嘗,以表示對煜親王的親厚,順帶也幫忙解了圍。

但攝政王因此失了面子,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揭露”了這一事實的簡太醫,就成了攝政王重點“關注”的對象。

“簡太醫一眼就能辨出不妥,可見醫術高明,本王受魘症困擾多年,正需要簡太醫這樣的名醫相助……不如,簡太醫也為孤診診脈,開開方子?”

皇長子已經平安長大,他身邊有一個陳岩足矣,有沒有簡遵友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太后和陛下對攝政王寵愛有加,但凡他說出的、甚至還沒有說出口的要求,向來是有求必應的,現在他不過是要一個對宮中已經沒有“用處”的老太醫,他們當然不會吝嗇。

就這樣,煜親王的一句話,讓簡遵友提前完成了“離開宮中”的願望。

但眾人皆知,得罪了攝政王之後再去煜親王府,絕對不是條走向善終的路。

果然,那三個月的期限,就像在告訴世人,簡太醫還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但卻只能在彷徨驚恐中度過“餘生”了。

就連簡遵友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過去的近兩個月,他不再被召入宮,甚至連去太醫院,也無人敢理會簡遵友,對此他早有預料,並不感到失落。

等到攝政王府里去,情況卻與他想像的不太一樣。

那位煜親王並沒有對他視而不見,紆尊降貴接見了他幾次,對簡太醫的態度雖冷淡,但還算平和。

這位王爺看上去確實有些駭人,不過在簡遵友看來,皆是因為劉煜氣勢逼人,對方並不像傳聞那般陰鬱兇狠。

不過這並不代表,自己就安全了——懸在簡遵友頭上的刀刃,一直都在!

至於能送年哥兒他們離開京城,完全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從離開煜親王府到現在,他都沒有想清楚,為何對方要給自己這份“恩典”。

——也許,攝政王只需要一個人“獲罪”來平息他的怒火,挽回他的顏面,確立他的威嚴……除此之外,禍不及家人,所以煜親王才准許他送兒子和孫子離開京城,遠離禍端?

想起對方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眸,年逾杖鄉之年的簡遵友也不禁有些戰慄,他始終不敢確認這是真的“恩典”,還是對方雷霆之怒的一部分……等他死去,災禍依舊會蔓延到年哥兒他們身上。

……

簡曉年能夠看出祖父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他不是無知少年,非常清楚此去寧安,恐怕要與祖父天人永隔。

他心中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這股堅定驅散了疑慮和害怕,鑄成了無所畏懼的勇氣。

——既然他有或可一試的機會,為了祖父和家人,他必須一試!

清雋少年溫和而平靜地對簡遵友道:“祖父,您還記不記得,我少時曾去過鎮國寺給父親和母親點長明燈,在乘音住過一段時日,還曾遇到擅長草藥的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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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讓大喵乖乖睡覺[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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