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第一九零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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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鎮國古剎乘音寺的來歷,還有些故事。
據後世卷籍記載,千年前,位於九州西南的梁國大亂,西方雷音寺的高僧曾入梁境解除禍亂,隨後在九州境內行走,於梁、荊、青、翼、雍分別建造了華音、敏音、瓊音、乘音和懷音五座古剎,歷時兩百多年才返回西方。
因其長壽,又有大神通,世人極信,於是他建造的五座古剎,之後皆成為諸國鎮國之寺,傳承至今依舊香火鼎盛。
因為乘音寺離天京不遠,上至皇族、達官貴人,下至平民老百姓,都願去燒香拜佛、祈福求願,到那裏給逝去的親人點上一盞長明燈,並不稀奇。
那個時候因為有年哥兒的陪伴,簡遵友終於從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中慢慢走了出來,聽長孫說要給父母點長明燈,知道這是孩子有孝心,於是就同意了。
後來聽小兒子簡行遠說乘音寺的環境極好,供香客居住的居士寮也乾淨整潔,適合休養。
恰逢大皇子的病症不穩,簡遵友常常要宿守宮中,再加上行遠一家外出祝壽,不在京里,他就讓簡曉年乾脆留在乘音寺住上一段時間,有周齊陪着曉年,書信來往不斷,自己也放心。
幾個月過去,大皇子的病情穩定,簡曉年回到京中,詳細地跟他這個祖父說起自己在信中提到的“奇遇”。
這孩子從小就對草藥學問十分感興趣,在乘音寺遇到一位擅長此道的高僧,竟與對方成了忘年之友,不僅受到對方不少指點,還獲贈了些高僧舊年遊歷所得的稀罕藥草和種子。
簡遵友自己也是名醫,聽長孫描述一番,心裏就清楚了,這位高僧恐怕確實醫術高明。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遊歷四方所致,高僧有些見解與中原的醫理頗為不同。
簡遵友雖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老古板,但為簡曉年着想,還是讓長孫不要輕易將對方不同尋常的醫論拿出去說道。
至於僧人給年哥兒的種子,簡遵友知道孩子一直在盤弄,倒沒有去阻止什麼,反正就當是讓他種些花花草草,陶冶陶冶情操也好。
……
見祖父還記得舊事,簡曉年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來,後面的話,他也好說出口了。
“祖父,當初洪懸大師曾與孫兒提到治療魘症的方法,而且他送給孫兒的藥草中,就有對症之物……只是這東西緣自西邊,不知道當用不當用。”
那年在乘音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簡曉年在寺里小住的時候,機緣巧合遇到了一直在外遊歷、很久才回翼州一趟的洪懸大師。
正如祖父推測的一樣,這位大師因為四處遊歷,見識了不少遠境的醫術,很多在中原正統醫者眼裏極為荒謬甚至可怕的醫理,在洪懸大師那裏都不算是個事。
這是簡曉年來到九州,第一次遇到可以與之交流“異論”的人。
而對於一直為旁人所不解的洪懸大師來說,這個什麼都好奇、滿腦子似乎都充斥着奇思妙想的小施主,又何嘗不是他的知音之人。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不多久就變成了忘年之交,相談甚歡。
如果不是心裏牽挂着祖父,簡曉年曾一度想就這樣隨洪懸大師離開冀州國,到九州各地遊歷一番,增長見識。
但家中有長輩在,少年不當遠遊,他最後還是選擇回到了好不容易才走出喪子之痛的祖父身邊,繼續學習傳統醫理的同時,也默默進行自己的研究。
他種植的藥草中,有一部分確實是洪懸大師贈予的,但也有他實驗室里“帶”來的。
在實驗室沒有土地和陽光,無法栽種植物,他就把種子拿到外面,在自己的院子裏整理了一大塊苗圃,用來種那些可以在翼州栽種的寶貝,是以這次最重要的“草藥”,才有實物可用。
簡曉年發現,自己的實驗室能夠藏在古玉之中,恐怕是因為這祖傳的寶貝就像佛家所說的須彌芥子,能在極小的空間裏容納極大的事物。
在華國的時候,因為簡曉年剛剛進入芳療機構,資歷較之前輩顯然不夠,雖然用的機械儀器都是公司新換的,但他個人實驗室的位置不好,與機房相鄰。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繼續使用備用發電機,讓實驗室的電子儀器運作,只要盡量節省一些,可以用很久。
經過這麼多年的觀察和感受,簡曉年發現在古玉的空間裏,時間似乎是相對靜止的,即便沒有用防腐措施,實驗室原本就有的東西都不會變質。
但這些畢竟不是憑空得來的,用一樣就少一樣,所以簡曉年十分珍惜,能夠用他物替代的,就替代來用,而且也一直在儘可能地認識翼州本土的植物,以拓展自己的思路,避免耗光“老本”之後無法再繼續研究。
這次要助祖父一臂之力,簡曉年不敢用還沒有經過驗證的新方子,所以他選擇保守一些。
薰衣草精油,配以依蘭花精油和母菊花精油,添加甜橙果皮和佛手柑提取物……
這是一個用來舒緩神經、治療失眠癥狀比較經典的配方,但簡曉年並不確定,煜親王是否會喜歡這種味道。
在芳香治療中有一種理論,叫做適用大過效用。
意思是說,每個人對於氣味都有自己的偏好,只有適合自己的味道、讓人聞起來覺得舒服的味道,才能到達最好的治療效果。
反之,如果一個人對某種成分的味道不熟悉或者不喜歡,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精神緊張,造成負面作用,所以即便這種成分的臨床效果再好,在這個人身上也達不到理想的成效。
薰衣草精油是在治療失眠療程中最廣泛運用的精油,但對於翼州人來說,薰衣草的味道是種完全陌生的味道,簡曉年的堂弟簡曉令第一次在他的院子裏聞到這個味道時,曾說過它很奇怪,是聞多了之後才漸漸習慣起來的。
這就意味着,存在相當的幾率,攝政王不喜歡薰衣草的味道,那就只能用別的方子來再次嘗試了。
讓簡曉年擔心的是,機會也許只有一次。
如果不成功,他很難想像那位尊貴的王爺還會給他第二次嘗試的機會。
不過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說服祖父用他“學”來的方法來給煜親王用,而且還要說服祖父帶他一起去攝政王府,這樣他就可以現場觀察煜親王的情況,也好隨機應變。
不管攝政王是因為什麼原因為難祖父,只要他們能想辦法緩解對方的病症,也許就可以為祖父換得一線生機。
畢竟煜親王多年被魘症所擾,應當也很想找到讓自己“痊癒”的方法。
簡遵友好不容易才得到“恩典”,讓他可以送年哥兒他們離開,又怎麼可能讓心愛的孫子被此事牽連,他想也不想就立刻道:“莫要胡鬧!”
大概是覺得自己過於嚴厲,會讓簡曉年生出逆反的心理,他很快又緩和了語氣安撫:“年哥聽話,過兩天就跟你叔父去寧安。”
簡曉年沉默了一陣,抬起頭看向簡遵友,目光中的堅定和執拗顯而易見:
“祖父說,無論發生什麼,這都是您自己抉擇所致,可見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承擔責任。孫兒明白這個道理,如今也下定決心,若不能完成,必將終生帶着遺憾和悔恨……祖父向來疼我,就讓孫兒試一試,若是因此死心也就罷了,若因此獲罪,得到懲戒,那也正好踐行這個道理。”
他想到了什麼,面上流露出懷念和感激的神情:“孫兒幼時那般模樣,祖父都不曾放棄,如今還有試一試的機會,求您成全我,讓孫兒留下來陪祖父,孫兒不想現在就放棄!”
簡遵友看着簡曉年,心中不可謂不震驚。
他一向都知道,自己這個孫子又聰慧又孝順,雖然平日裏和曉令打打鬧鬧,卻總給人一種成熟穩重的感覺。
但他不知道,這孩子還這麼小,就已經懂得那麼多道理,甚至學會說服別人……他的瓷娃娃啊,真的已經長大了!
讓孫子終生帶着遺憾和悔恨,這是何等的負擔,簡遵友光是想像,就心疼不已。
簡曉年見祖父面露猶豫,似有鬆動,趕緊再接再厲:“祖父,反正三月期限還不到,您帶我去試一試,只要我們小心些,也許攝政王發現不了端倪,那就算不成功,也不過是次不對症的治療,到時候孫兒就認命,聽祖父的話,立刻離開天京。”
這承諾十分“動人”,打動了簡遵友,讓他鬆了口:“你將洪懸大師說的法子告訴祖父,你就不要涉險了。”
“時間緊迫,若要全部告訴您,恐怕已經來不及,更何況京中每次義診,孫兒都有去幫忙,那攝政王難道還有三頭六臂,跟普通病人不一樣嗎?”
——傻孩子,那肯定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
簡遵友搖了搖頭:“祖父見了煜親王都不能完全靜下心來,又怎麼放心你到他跟前。”
如果機會只有一次,那簡曉年必須親眼觀察煜親王的反應,這樣就算當場要換方子,他準備現成的東西,臨時調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關於這點他只能軟磨,趁祖父鬆口,再仗着對方對自己的疼愛,好生相求,直到祖父答應為止。
……
簡遵友一夜未眠,最後終於還是同意了簡曉年的請求,他讓周齊給住在別處的簡行遠送信,說要推遲行程。
簡行遠也不想棄老父而去,但聽到周齊傳信說簡老太爺下次去攝政王府要帶着年哥兒一起,就着急了,他立刻帶着獨子過來,自己去找簡太醫,讓曉令去找年哥兒。
“白瓷疙瘩,你是瘋了嗎?竟然要跑去……跑去那個地方,你不要命了!”
聽到少年中氣十足的聲音,簡曉年微微一笑:“你敢這樣叫我?當心我告訴叔父去,讓他打你手板心。”
簡曉令聽他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只覺得更生氣了,他緊緊抓着簡曉年的手腕,彷彿用上了吃奶的勁兒:“你現在就跟我去百草堂找祖父去,說你不進煜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