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第一八一章 親事
“荒唐,槐哥兒還這麼小!”簡行遠聽了妻子簡吳氏的話,不禁又好笑又好氣。
——之前那些人還只是盯着令哥兒,現在竟然連槐哥兒也不放過了……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想的,真是為了扯上關係就無所不用其極。
簡吳氏幫他挽了袖子,讓丈夫可以凈手,見他露出這般神色,內心十分理解:“可不是嗎,我看了嫂子的來信,本想立刻回絕了去,後來想想,還是等你回來再說。”
“我看你嫂子的語氣,似乎也是情非得已,怕是旁人問到她跟前,因是姻親推脫不得,所以才跟你提上一提罷了,”簡行遠接過簡吳氏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看過去,起初皺着眉,看完了就輕鬆了些:“咱們好生寫封回信,不管怎麼樣,不要傷了和氣。”
吳家跟簡家從上一輩就相交甚密,雖然吳家後來因故遷回老家,不再留在京中,但年節往來不曾斷過聯繫,兩府結為親家后關係就更加親密了。
當年簡家長孫得了失魂之症,又被人傳說是克父母的命,於是有些好事之徒就勸簡行遠快些離了簡宅,免得妻兒被侄子拖累。但簡行遠心疼老父和侄子,不願因這無憑無據的流言離他們而去,簡吳氏默默支持丈夫的決定,並未被流言所惑。
吳家家風正,同樣未因那些流言蜚語就對親家抱怨過什麼,反而一貫支持女婿和女兒善待失去父母的侄子,這份難得的情誼一直被簡遵友和簡行遠記在心裏。
看出了簡吳氏的大嫂在信中表達的態度,簡行遠放下心來的同時,也愈加無奈。
——起初還只是在綏錦城裏,沒想到愈演愈烈,連遠在他郡的吳家都已不能倖免……雖然跟自己說一切都沒有變,但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這段時間的簡家遇到的麻煩,還得從新皇登基時說起。
早些時候少帝病重退位,煜親王榮登大寶,祭天之時封了一位男后,正是他們家的曉年。
簡遵友和簡行遠夫婦比普通人要提前知道這件事,但前後也就是月余的時間,等陛下詔告天下的時候,他們其實都還沒有緩過勁來。
一起在綏錦的日子,平靜而美好,雖然他們早相信二人是真的情投意合,但簡家人聽聞煜親王的決定后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畢竟誰也沒有想到,當初不曾信誓旦旦發下什麼毒誓的煜親王,竟然可以做到這等地步。
從簡遵友到簡行遠和簡吳氏,再到簡曉令,一家人又欣慰又擔憂,還帶着點前路未卜的迷茫,總之五味雜陳,不可言說。簡行遠為此甚至連延年堂都暫不去了,安靜留在家裏研究海物。
他偶爾也和父親簡老爺子一起坐在書房裏,明明彼此心裏有話,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相顧無言。
曉年和劉煜走到今天,委實不容易,如今陛下昭告天下,曉年不僅有錦陽王的封號,更是有與劉煜並肩執手的權利。
這種權利唯有聖上可給,劉煜為此必然付出過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他們欣慰和為年哥兒感到高興的同時,也明白即便在煜親王的封地,過去那種日子,也將離他們遠去。
因為簡家不再是綏錦的一個普通的醫藥世家,而變成了后族外戚。
這首當其衝受到影響的,自然是對外給人看病、治病的延年堂。
自陛下封后的消息傳到綏錦,普通老百姓對錦陽王的好奇心全部化作到延年堂看病的高昂熱情。
這時候冀州的老百姓看病,由於車馬工具和病情輕重緩急的諸多原因,通常不會捨近求遠,而且一些明顯的小毛病自己能挺過去,也就挺過去了。
但現在全城的病人,不論大病小病都蜂擁往延年堂跑,甚至還有人明明沒什麼毛病,非要裝個頭疼腦熱,就為了見識見識錦陽王的延年堂。
雖然這一年延年堂又入了些大夫坐館,但即便全員都上,輪番值守,也還是應付不來。
才堅持了半月,延年堂的老大夫就有些受不住,年輕些的大夫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
而且延年堂有雪嶺藥局這樣再堅強不過的後盾,也抵不住這麼大的消耗,他們的藥房庫存眼見地刷刷地減少。藥房的掌柜找來簡行遠,稱按照這個消耗速度,延年堂的藥房只能撐上八、九天,但等下一批藥材從北境運來,卻至少要半個月。
簡行遠擔心的是,無大病的人都過來瞧熱鬧,付着診金跑延年堂“一日游”,卻讓真正有病症需要求醫的病患一直排在隊中,很容易耽誤了病情。
後來還是曉年想了個辦法,讓延年堂在外立了個告示,列舉了些重症或者急症,凡是有病人符合那告示上的任何一條,就可申請直接進入專治大夫的診室,名曰“急科”。
一開始還有人試圖鬧事,覺得這是延年堂區別對待,但那些真正為自己、為家人趕來求醫問葯的人卻明白這是醫館在急人之所急、為病人着想,所以非常支持配合,倒讓急科那邊極有秩序,並未出現你爭我搶的事情。
再加上一直有府兵值守,顯見是要為延年堂管控那些可能作亂的不法之徒,尋常過來看熱鬧的普通人雖有不滿,但也不想為了一時之氣得罪了官府士兵,所以嘟囔抱怨了幾句就偃旗息鼓了。
延年堂解決了外患,可以一鼓作氣解決內憂,想辦法籌集和調運藥材,好不容易保質保量地得了一批,勉強撐到了雪嶺藥局的支援,撐過了這一開始的難關。
也好在此刻已過了季節交替、疾病多發的時候,要不然光是應付時疫,就足夠人傷腦筋的,哪裏還有可能這般有條不紊地繼續經營。
雖然延年堂近日的收益可觀,但簡老爺子和簡行遠並不怎麼高興,只能希望這熱度儘快下去。
隨着時間一天一天推移,延年還是很熱鬧,但那些單純來看熱鬧的人又不可能在延年堂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錦陽王,甚至連他的那位叔父也探尋不得,所以久而久之就不再組團跑來圍觀了。
不過慕名而來的病患沒有因此減少,反而覺得這延年堂有“皇家背景”,是個金字招牌,所以寧願趕遠些路,也要來求醫問葯。
若只是延年堂受到影響,簡家還能應付,但內宅里的變化,卻讓人哭笑不得。
因為有曉年和煜親王的事情,簡家到綏錦之後只定下了簡曉令的婚事。
那時簡曉令的師父佟巍已升任昭武校尉,其夫人劉氏見簡家在為簡曉令尋親,於是主動來牽線做媒。
其娘舅振威校尉家有一長孫女容貌端麗,秀外慧中,因劉家與佟家都是立陽軍中武將,又為姻親,彼此知根知底,劉氏對這外甥女十分喜愛,所以就跟簡吳氏提了提。
簡吳氏與簡老爺子和丈夫商量之後,覺得兩家算門當戶對,於是在佟劉氏的陪同下相看了那位劉氏女,當下就覺得非常滿意,回家稟明了老爺子,很快定下了簡曉令的婚事。
原本兩家是定在簡曉令考完武舉之後,也就是第二年的四月舉行婚宴,可眼看着婚期將近,少帝突然宣佈退位,煜親王登基為帝,簡家的曉年成為了錦陽王,也就是男后。
這讓順理成章的婚事,憑空生出了一些波折。
簡家治好了煜親王的魘症,得王府看重,這毋庸置疑,但簡太醫從太醫院退了出來,一直閑賦在家,長孫簡曉年雖在煜親王身邊,但還無官無職,只有簡曉令中了武進士,回到立陽軍中,算剛剛起步的武官……平衡來看,簡家和劉家確實是門當戶對。
但眼下出了一個錦陽王的簡家,卻難同日而語,立陽軍本就是煜親王的親兵,向來遵從殿下,如今殿下變陛下,簡府也成了外戚,不僅外人嘀咕議論,就是劉家自己人也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婚事有什麼影響。
好在簡家並沒有打算毀婚,一如既往地殷勤,只是暗中着緊婚事的籌備,也生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破壞了這大好的姻緣。
期間不是沒有人在簡行遠面前假意惋惜、實則謀算,但簡行遠躲在家中,避而不見,簡府離王府不遠,新皇登基后又有府兵護衛,尋常人不敢追至府中,只好作罷。
只是他們沒想到,遠在外地的吳家也因此受到了影響,竟然有人將主意都打到了槐哥兒的身上,叫人既無奈,也頗為鬱悶。
夫妻倆兒正商量着要不要將此事知會老爺子,順便問問該怎樣回信比較合適,這時候天冬和奶娘抱着小少爺來找父母了。
槐哥兒自兄長隨煜叔叔去了天京,還去了兩次煜親王府,可惜那裏已經沒有自己喜歡的小哥哥,縱有再大的湖、再多的玩具和小動物,也不能讓小傢伙提起勁兒來,所以現在小傢伙一直待在自家院子裏,沒什麼同齡的夥伴可以玩。
小寶寶正是生得白白胖胖、聰明可愛的時候,槐哥兒亮亮的眼睛一看過來,那滿臉的笑意天真就讓人生出無限喜愛。
簡行遠夫婦原本還有些愁意,見到了小兒子,立刻就拋卻了煩惱。
“爹,娘。”小傢伙現在口齒比以前清晰很多,起碼不再“涼涼涼”地叫簡吳氏,他一個人在屋裏待得孤單,就叫天冬姐姐和奶娘帶自己來找父母。
簡行遠見妻子順手抱住了幼子,再看他小小的個頭,更覺得那些想結娃娃親的人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