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傅卿回到酒店。
他沒跟楊金承打招呼，一個人悶頭回來，到了房門口，一摸口袋，才恍然記起房卡在楊金承身上。
“草。”
不得已，傅卿給楊金承打完電話后，斜倚着牆站在房門口等待。
他打開手機微信，點開與葉蓁蓁的聊天界面，記錄都不用往上翻就到頭，寥寥幾條，都是她賣萌的語氣和表情包，以及以他的兩個字“沒有”結尾。
傅卿盯着這麼兩三條消息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后，又想到葉蓁蓁在片場幾乎是宣示主權的話。
以她驕傲絕不低頭的性格，這種暗示，已經很明顯。
傅卿煩躁地揉揉頭髮，點進一個群聊，【傅卿：如果我答應跟葉蓁蓁複合，是不是挺犯賤的？】
這個群聊總共三個人，除了傅卿，還有成允崢和韓霖宇。
韓霖宇與傅卿是同班同寢上下鋪，不過他走的是製片人的道路，在年前和傅卿一起成立了東旭影視文化公司。
成允崢雖然和他們兩個不同專業，但在社團活動中和他們相識，志趣相投，交情延續到現在。
這兩個人，對傅卿與葉蓁蓁陳皮子爛谷的破事兒，一清二楚。
成允崢秒回，【崢：嗯，賤】
【傅卿：你不要拍戲的？】
【崢：橫店取景結束了，要回北京攝影棚，正和你助理一起回酒店】
這時韓霖宇也冒了出來，【宇宙無敵：葉蓁蓁要複合？】
【傅卿：見我事業有成，她又落魄着，後悔了唄】
傅卿冷哼，又發，【傅卿：告訴過她有種別後悔，果然沒種】
【崢：沒種？你好像在咒自己】
【宇宙無敵：講真，你是挺賤的】
“靠。”雖然傅卿自己都懷疑是不是太賤，但被人這麼一針見血指出來，還是不爽，【傅卿：滾，老子不同意行了吧，她跪下來求我都不同意】
【宇宙無敵：請言而有信】
【崢：坐等打臉】
傅卿跟他們沒話講，轉而微信催促楊金承快點。
等回到群里，那兩個已經聊了不少。
【宇宙無敵：葉蓁蓁落魄了是什麼鬼？】
【崢：傅卿問了南加大校友，她爸破產了】
【宇宙無敵：這麼慘？那她活不下去吧？就那脾氣】
【崢：所以傅卿心疼了唄】
【崢：我賭半根辣條，他堅持不住，必複合】
傅卿看得頭疼，【傅卿：滾滾，都滾】
好不容易等來楊金承，卻還要對上成允崢戲謔的眼神。
楊金承開門后，成允崢很不客氣地擠進傅卿房間。
傅卿趕他，“幹嘛呢，回你自己那去。”
“你不是來說服我入股嗎？就用這種態度？”
傅卿此番前來，就是想讓成允崢入股他和韓霖宇成立的東旭。
他瞥了眼好整以暇的成允崢，往沙發上一倒，“那你是入還是不入？”
“入吧。”
“那就抽個時間簽合同。”
“雖然我賭了半根辣條，但還是勸你深思。”
成允崢話題一拐，打得傅卿措手不及。
傅卿從沙發上直起身，“你有病吧？談正事啊！”
“剛才你坐沒坐相地倒着，現在倒坐端正了，在你眼裏哪個是正事？”
“……”
成允崢的嘴皮子，傅卿一向爭不過。
“我深思毛線，不複合，不會複合，絕對不會複合！”
***
沒過幾天，葉蓁蓁的戲份就拍得差不多，迎來了她最後一場轟轟烈烈的死。
最後一場戲，在女主與女主嫡姐的一場對決中，葉蓁蓁飾演的丫鬟作為犧牲品，被拖出去亂棍打死。
雖然她信誓旦旦地要給觀眾留一個印象深刻的鏡頭，然而，說實話……她演得蠻尷尬的。
在高導說可以通過時，葉蓁蓁卻要求再來一條。
她要多磨練，這也是練習的機會。
第二次拍攝完，葉蓁蓁去鏡頭前看畫面，怎麼說呢，雖然哭得很凄慘，但演技浮誇，實在沒有一個小人物被捲入紛爭而死的那種怨恨。
高導卻說：“不錯不錯，很好了，好，我們拍下一場。”
高導對演員演技的要求，都沒有葉蓁蓁對自己的要求高。當然，如果他要求太高，就憑着這女主，這劇大概也拍不下去。
而且，高導明顯還在趕進度。
葉蓁蓁猶豫了下還是算了，她決定，等到她有機會自己挑劇本，一定要好好挑選。
不然她只能一直被這種爛劇坑，就像張亦含。
***
葉蓁蓁的戲殺青后，就打道回府。
霍思思還要再留兩三個月，葉蓁蓁便先行離開，離去前，向科班出身的張亦含要了聯繫方式添加了微信好友。
下高鐵后，李博洋已親自在站台接她。
在橫店時，葉蓁蓁已經在電話里跟李博洋說明炒作計劃，李博洋的反應，怎一個激動了得。
他原話是，“啊啊啊不愧是我最親愛的蓁蓁，我果然沒看錯你！潛力股就是潛力股！”
“買！必須買熱搜！我砸鍋賣鐵也要把你炒作上去！”
葉蓁蓁上了工作室唯一的一輛保姆車，李博洋就興沖沖拿手機打開微博給她看，“蓁蓁你看，我買的幾個營銷號，已經把傅卿去橫店探班你的消息發出去了，怎麼樣怎麼樣，轉發量話題量還可以吧？”
葉蓁蓁湊過去看，翻了一下，不太滿意，“就這麼幾個小營銷號？”
“唉，我跟一些大v也交涉過，不僅貴，還說捕風捉影，粉絲不會買賬，不樂意爆料。”
葉蓁蓁斜睨他，“說好的砸鍋賣鐵也要買熱搜呢？”
“真不是我不買，微博上已經有人爆料傅卿去橫店探班左歆怡，合照各種角度很多種，你這個……實在沒人信，你能跟人家左歆怡去硬碰硬嗎？左歆怡粉絲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葉蓁蓁不服，“哎我正牌女友誒，哪怕是曾經那也是曾經正牌誒！就左歆怡這樣自個兒往上貼的，能跟我比？”她一邊吐槽，一邊在手機上翻以前的合照，擁抱的、接吻的、深情對視的，總而言之各種各樣都有。
她一張張翻給李博洋看，“這些的，夠不夠實錘，嗯？我就不信了，隨便選上兩三張，還買不到熱搜？”
李博洋簡直大開眼界，“傅卿真是你前任啊？話說你居然都留着這些照片？”
“像我這種大氣的人，從來不會做把有關前男友的一切都刪掉扔掉這種無聊的事情。”
她把照片再往前翻，開始給李博洋看歷任男友。
“這個是中國意大利混血，帥吧？家裏也是開銀行的，因為和我們家有往來，從小就認識，算初戀。”
“這個是我高中同學，是華裔，嗯……他個子太矮了，只比我高半個頭，是前男友里我最不滿意的。”
一米七二的李博洋百般不是滋味，“姐姐你都有一米七，比你高半個頭的……不算矮吧？”
“那我不管，反正不滿意。”
葉蓁蓁繼續介紹，“這個這個，我大學裏認識的男友，他天藍色眼睛是真的好看，家裏是開投行的，但脾氣不太好。”
“還有這個，他爸爸在白宮工作，托他的福我還進過白宮參觀。”
……
她一個個介紹下來，歷任男友們的家庭背景讓李博洋覺得……他真的只是一個小老百姓，再也不敢自稱老闆了。
“你到底有多少個前男友？”李博洋忍不住問。
葉蓁蓁擺擺手，“沒有數過，不多的啦，在美國的朋友圈子裏，我算少的。”
頓了頓，她還輕輕嘆息，“說起來，傅卿是我交往過時間最長的一個，差不多兩年了，他家庭背景不好我都沒計較呢，可惜了。”
“傅卿家庭背景不好？我怎麼看爆料說他家裏挺有錢的？”
“他爸爸只是山西煤老闆誒，很土的！”
“……”
階級不同，沒法聊天。
***
葉蓁蓁再度進入等待工作狀態。
她此刻就無比羨慕那些能把行程表排到後年的一線大咖們。
幸好，葉蓁蓁還沒到無事可做的地步，她要時刻關注她的炒作進度。
她幾乎每天都往公司跑，與白凝露一同起床，簡直成了朝九晚六的上班族。
炒作的進度沒有她想像得那麼快，李博洋雖然嘴上說著砸鍋賣鐵也要買熱搜，但真的要實行，他就打退堂鼓了。
一周后，葉蓁蓁忍不住質問他，“為什麼我的新聞還沒上熱搜？”
“唉，我跟新浪交涉了，熱搜前三的位置一天差不多三十萬，我公司小，實在拿不出這筆錢，現在只能盼着靠幾個營銷號爆料能引起關注。”
要說博關注，應該不難才對，合照是實錘，傅卿的名氣又在那裏。
除了營銷號，葉蓁蓁自己還暗戳戳地在貼吧天涯各種爆料，帖子底下的各種各樣的回復，疊了很高的樓，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鬧出更大的水花來。
李博洋給她解釋了原因，“左歆怡團隊給壓着呢，一直在爆料和傅卿的緋聞，還雇一大幫水軍，把你的那些消息全壓得沒蹤影，我們又不能跟人家杠上，不然你真的會沒活路。”
他又滿是憂心的問：“左歆怡和傅卿會不會真的在一起了？這要是真的，你這個前女友上去湊熱鬧，能被罵慘，這黑招得，那花幾年都不一定洗得乾淨，還未必能紅，你可要想清楚了。”
葉蓁蓁輕咬下嘴唇，很氣。
她不在乎傅卿目前的感情狀況，但不能影響她的成名路呀！
從公司出來，葉蓁蓁吐出一口鬱氣。
天下起小雨來，葉蓁蓁沒帶傘，公司距離停車場有段距離，為了保護剛洗的頭髮，她能拿包擋着頭，小跑着過去。
這種時候，葉蓁蓁倒是慶幸起她已經把名牌包包都賣了的事實來，今天拿的包是兩百塊錢的淘寶貨，擋起雨來一點都不心疼。
坐進車裏，她拿餐巾紙將衣服上細小的雨珠擦去，準備回家，卻驟然想起，她的車該拿去保養了。
這輛瑪莎拉蒂是她唯一沒有賣掉的，因為限量版，買到時花費不少周折，並且她需要代步工具。
想起巨額的保養費，葉蓁蓁仰天哀嘆，又趴倒在方向盤上，作假哭狀。
可惜沒有觀眾，更沒有人哄她。
葉蓁蓁陡然生出一股凄涼感來。
她忽然不太想動，看着前方發獃。
擋風玻璃上都是細小的雨珠，且還在悄無聲息地增加，視線越來越模糊。
天漸漸暗下來，晚高峰，停車場裏的車輛一輛接一輛地離去，燈光像滴在紙上的水珠一樣暈開，卻依舊刺眼。
前方道路上，都是車頭接着車位，蝸牛似的挪動。
葉蓁蓁想着，要不就先等這一串串車輛都挪走她再動好了，堵得再厲害，挪得再慢，到八*九點自然就會暢通。
但等待的前提是，有時間，有退路。
放在以前，葉蓁蓁可以有大把的光陰耗在她的演藝事業里，因為，哪怕最後以失敗收場，她照樣可以回美國過她的公主生活。
她爸媽對她的期望，從來都不是事業上的，開心就好。
但現在不行。
這就是富人和窮人的區別，選擇的區別。富人有強而有力的後盾去做各種嘗試，創業、科研、藝術，等等，一條道不行，回過頭，走另一條，他們甚至都不會為時間而心疼，權當人生閱歷。
窮人不行，窮人是拿青春孤注一擲，去拼搏一個衣食無憂的未來，窮人不能犯人生道路上的錯誤，因為最後買單的，就是你憧憬的未來。
很現實的區別，也就是投胎的學問。
葉蓁蓁投了個好胎，但她懷疑是不是前面的二十幾年已經把好運氣都用光了。
或者說，運氣不會一輩子都好，要想做永遠的公主，到頭來，靠得還得是自己。
葉蓁蓁坐在車上花了半個多小時思考人生哲學，給自己灌下一大口雞湯，然後，用後視鏡再照照自己的臉，再度滿身雞血，熱血沸騰。
她看了眼手機屏幕，已經七點多，算算時間，身在紐約的葉夫葉母該起床了。
葉蓁蓁給她爸爸打電話。
接通后，那頭是刷牙的聲音，葉蓁蓁耐心地等葉振漱口完畢，聽他開口，“honey怎麼啦？”
“daddy，我可能得賣車，保養費付不起了。”
“賣吧賣吧，等daddy東山再起，給你買更好的！”
葉振依舊是樂呵呵的，葉蓁蓁心大完全遺傳了葉振。
“daddy，你一定要東山再起啊。”
“OK，OK，noproblem！”
“我也一定會成影后的！”
“唉你怎麼一天到晚就想着影后呢？開心就好啦，娛樂圈太亂了。”
葉蓁蓁嘟嘴，“沒錢不開心啊。”
“不怕不怕，你把車賣了，再捱一陣子，給daddy一點時間，我們馬上就能挺過困難期了。”
“真的？daddy要說話算話。”
“真的真的，最多兩年，daddy一定讓你和從前一樣。”
葉振問起她最近過得怎麼樣。
“老樣子啦，都沒什麼戲接，就這個月跑了個龍套，丫鬟角色，三集的戲份，很快就拍完了。”
葉蓁蓁又說起傅卿，“daddy你還記得傅卿嗎？他的電影拿奧斯卡獎了呢，現在網上把他給誇得，都把他吹成中國影業的希望了。”
“哦，他啊，我看到新聞了，不錯的。他也在國內吧？你可以找他幫襯一下，前男友也是人脈嘛！”
“我找了，他肚量小，不肯幫襯我！”說到這個葉蓁蓁一肚子氣，向葉振吐槽，“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小家子氣呢，還記恨我呢！”
“居然還記恨我們這麼漂亮可愛的蓁蓁？這小子，男人沒度量可不行。不幫就算了，我們不稀罕。”
“嗯，不稀罕！”
葉蓁蓁又跟媽媽徐慧嫻說了些話，徐慧嫻翻來覆去就是同樣的幾句嘮叨，什麼要吃好飯，衣服穿暖，好好照顧自己之類。
講了半小時電話才掛。
提到了傅卿，葉蓁蓁就想到左歆怡來，掛了電話后，給傅卿發微信。
【其葉蓁蓁：你說！網上的爆料是不是真的？你別忘了以前發的毒誓，現在將來下輩子喜歡上左歆怡就要斷子絕孫的！哼！】
傅卿很快就回復了，【傅卿：知道了】
已經做好再度被刪好友準備的葉蓁蓁，看到這三個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