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喵喵喵喵喵!
“……這是什麼?”蘇故看着街對面禮品店店主,霍莉老太太捧來的一隻正處於驚慌失措中的小可愛,忍住自己腦海中的某些想法。
……烤乳鴿……其實挺好吃的。
“這個小可憐剛被一隻伯勞追得撞到我店裏的櫥窗上,我見它可憐就撿起來了。蘇你這兒有杏仁兒之類的堅果嗎?我想買些喂它。”霍莉老太太一臉疼惜的雙手捧着一隻小白鴿,看着蘇故。
至於象徵和平友好的小生靈也左右轉動着小腦袋,不斷的用它的黑豆眼瞅蘇故。
……然後越發的在霍莉老太太手裏瑟瑟發抖。
也不知道是不是處於小動物的直覺,已經在冥冥中看穿了蘇故的某些想法的緣故。
“有,您稍等一下。”蘇故收回視線,轉身去后廚給霍莉老太太拿些小蛋糕上用於裝飾,做餅乾之類需要用到的堅果。
用紙袋子裝了一小口袋,差不多也夠小白鴿一兩天的吃食了。
“拿去給它吃吧。”蘇故遞給霍莉老太太,順便伸出食指,用指腹在小白鴿的小腦袋上揉一揉,離手的時候一根兒細細的羽毛猶如沒睡醒的呆毛一般,頂在小鴿子的頭上。呆萌呆萌的,惹得霍莉老太太和蘇故忍不住又一笑。
這鴿子看起來是才會飛不久,估計才離窩就倒霉的遇上了伯勞。倉皇奪路后才撞上霍莉老太太的櫥窗,傷了翅膀。
蘇故是不太清楚霍莉老太太口中的伯勞是什麼,聽她解釋完才知道是小型鷹隼鳥類中的一種。體積不大,比成年鴿子還小上一些,但卻相當兇悍。叫聲大不說晚上聽還有些恐怖。
食肉型鳥,麻雀老鼠什麼的,只要體積合適都會吃。
算是鷹的一種吧?
奇怪的是按道理說小鴿子掉到地上,到霍莉太太出門查看的這段時間內,伯勞完全有時間將受傷跑不掉的鴿子擒走,卻偏偏沒了蹤影。用霍莉老太太的的說法就是不小心嚇住了,才飛走的。
不過無論是因為什麼,至少小白鴿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也是幸運。
在霍莉老太太的再次道謝中,蘇故目送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小白鴿穿過馬路重新回到店鋪,收回視線準備轉身去收銀櫃后時,卻不經意的對上某打道視線。腳步一頓,眼睛……跟着眨了眨。
貝克街的兔子先生,正直立着上半身,前肢耷拉,隔着蘇故蛋糕店的玻璃門。……默默的盯着她。
一動不動。
蘇故見了,側身從旁邊作為裝飾用的超小號籃子裏,拿了一根大約就只有手指那麼長的水果胡蘿蔔,打開店門,蹲下身將胡蘿蔔遞到兔子先生的嘴邊,笑,“大兔子,今天也過來要吃的啦?”
兔子先生對於遞至自己嘴邊,只要稍微往前一探就能輕易叼住的食物完全不為所動。連長耳朵都不動一下的猶如雕像一般繼續面無表情盯着蘇故。
蘇故等了等,胡蘿蔔在它面前晃一晃后,見兔子先生還是沒反應,微微偏頭疑惑的笑,“難道是李維先生已經餵過你,現在不餓?”
這還這是難得,平時即便兔子先生不吃,但只要是蘇故遞給它的,都會矜持又勉為其難的用小兔牙咬着,蹦躂蹦躂的回花店,藏在種了車菊花的花盆裏,把營養土弄得到處都是。
這種小狗藏骨頭一般的行為,總是被弗洛倫絲吐槽兔子先生的身體裏住了一隻汪星人。
此時披着兔子裝的兔子先生,正用它圓溜溜的兔子眼盯着蘇故。
……莫名的,有幾分小哀怨和小置氣在裏面。
氣鼓鼓。
“大兔子,你真不吃啊?”蘇故笑嘻嘻,用手上的胡蘿蔔戳了戳它的小肚子。
兔子先生耳朵動了動,悶不吭聲的跳起來就奔蘇故的小腿去了。
——撞洗尼!
蘇故低頭看着在自己面前蹦了好幾下的兔子先生,然後莫名奇妙的看着它氣哼哼的往花店蹦,夾着胡蘿蔔晃了兩下,“真不吃啦?”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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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蘇故都沒見到時不時就愛趴自家店門,暗中觀察的兔子先生。就連時常來買麵包蛋糕的客人,也笑着和蘇故聊天,奇怪於兔子先生的不出現。
就連慕名前來,到李維先生咖啡店喝咖啡的客人們,也感到好奇的追問。
所以等蘇故幾位店主和平時一樣坐在李維先生咖啡廳外的小圓桌邊,一邊曬着太陽一邊聊天時,很自然的就說到了兔子先生這個話題。
這一提,頓時讓弗洛倫絲感到苦惱,“我也覺得奇怪,小傑這兩天連店裏的花都不啃了,今天我還特意把香水百合和桔梗花放在它能夠到的地方,都不見有什麼興趣的樣子。”
“是生病了嗎?”霍莉老太太手捧着紅茶,關心的微微前傾,詢問。
“或者……”不等弗洛倫絲回答,李維先生一面給人偶店的利奧波德爺爺續上咖啡,一面漫不經心的提議,“它需要一隻兔子女士?”
弗洛倫絲聽了,翻了個白眼給李維先生作為答覆,順便以此制止了蘇故正欲覺得“甚有道理”的默默點頭。
嗯。長得好看即便是翻白眼也是美的。
蘇故摸摸鼻子,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微燙的茶水混合了茉莉的香味入喉,讓她跟着也微眯了眼,臉上神情帶着滿足的喟嘆,陽光從她斜後面灑下來,惹得整個人都似乎帶着淡淡的淺薄光暈。
黑髮在光照中有些泛黃,但卻是一種朦朧又溫暖的色度,一定要找什麼來形容,也許就像蜂蜜?
令人見到就覺得溫暖而帶了淡淡的甜意。
蘇故五官並不像西方女孩兒那般眉眼深邃。但卻有江南水鄉女子的秀美和清麗,像質地細膩、柔和的白瓷。給人一種領家女孩的乾淨、舒適。
就是性格上,……似乎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知道,我決定今天早點關店門,帶它去看看寵物醫生。”弗洛倫絲皺着眉說。
李維先生聽了,看向她一挑眉問,“需要我送嗎?我就收出租車一半的錢好了。”
嘴賤賤的,偏偏有恰好在不討人厭的範圍內。實在不明白一個平時嚴謹又穩重的德國男人,是怎麼一遇見弗洛倫絲就忍不住鬥嘴的。
“不用了,我早就和葛蘭說好了,她會送我的。”弗洛倫絲白他一眼,然後甜滋滋的將頭小鳥依人的靠在一直沒說話,一面聽大家聊天一刷手機的葛蘭小姐肩頭。剛甜蜜兩秒,葛蘭小姐的手都還沒放在弗洛倫絲漂亮的紅髮上順順毛,對方就已經受驚一般的閃開了。
“葛蘭,你又在聊天的時候看恐怖電影!”弗洛倫絲嚇得想學自家兔子先生一般,跳起來打人。
恐怖小說、電影愛好者葛蘭小姐聽了,抬起眼看了看笑着搖頭的其他同伴后,無辜的沖膽子比兔子還小的弗洛倫絲笑,“我都靜音了。”
“哼哼~今天五點可是有每周一次的電台廣播。”李維先生在一邊涼涼補刀,說到這兒時故意頓了頓抬眼重新看向怒瞪自己的弗洛倫絲,笑得賤兮兮的,“祝您和葛蘭的車旅愉快?”
弗洛倫絲聽了,呆了呆。可憐巴巴的扭頭看向蘇故,“蘇……”
圍觀群眾蘇:……(●—●)????
然後?然後就變成了蘇故提前打烊,並貢獻自己店裏今天最後一塊的黑森林,給受到傷害的弗洛倫絲在出租車上吃。
拖兔子先生的福,點心店的生意比之前更好,幾乎到快關店門的時候都不會剩什麼賣不出去的,所以現在陪弗洛倫絲去看寵物醫生,也覺得沒什麼。
剛好今天能早點回家,順便給自己做好吃的。
不過就是不能提供“半價”給這段時間一直到店裏來買麵包之類的流浪歌手了。
一個多月前蘇故就曾經見過那位年輕人,和他的女伴在牛津街地鐵站彈過結他。她不懂什麼音律,卻覺得好聽,但最令她覺得美好的,是兩人在歌唱演奏的過程中,相視一笑的甜蜜和溫暖。
這一幕令人旁人見了也會忍不住會心一笑。
為兩人之間的感情。
所以當男孩第一次進到店裏時,蘇故一眼就認出了他。
剛到這裏時,因為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蘇故也曾在街頭流浪過幾天。記得那時臨近天黑她卻沒有歸處,茫然又無措坐在街頭長椅上時,就是一對年輕的流浪情侶暫時收留了她。
蘇故曾經印象中的流浪,是落魄、窮酸又髒亂的。可在和那對情侶在一起的幾天裏,她才有新的認識。
其他地方不知道,可腐國有那麼一群流浪者,更像是不馴的,不想被生活和社會圈養的野貓。眼神桀驁,保持着自己的優雅和格調,做個歡快的,追逐雲彩和陽光的吉普賽人。
晚上一起烤火時,明明大家只有兩塊干硬的麵包片,但平均分成三份后也能開心愉悅的談論自己的夢想和未來。
女孩想做個追逐鮮花的養蜂人,而男孩則正努力做個自由的畫家。
雖然現在他畫的畫,連蘇故看了都覺得有些慘不忍睹,他卻一直樂此不疲的畫著,並對每一個在他畫前停駐的人講述畫的故事,想傳達的情緒和想法。
這是他的事業。
蘇故記得,那個男孩格外認真的和自己說過,而那時,依偎在他身邊的女孩認可的點點頭。
後來在蘇故被老人收留後沒幾天,這對年輕的情侶就向她告別,繼續前行,往着他們心中的理想和事業的方向去了。
兩人歡笑嬉鬧前行的背影,竟給蘇故一種浪跡天涯的另類豪情和瀟洒。
所以也許是曾經短暫的接觸這個圈子,觸碰了一點點的邊緣,讓蘇故在對那流浪歌手時,也不覺的投射了比旁人更多的善意。
蘇故一面看着車窗外,一面不太專心的任由思緒飄散。順便時不時的和愉快吃着黑森林的弗洛倫絲聊上兩句。
暖金色的光不斷透過車窗閃過,溫暖又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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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寵物醫院,寵物醫生檢查後面對弗洛倫絲的小擔心,安撫的一笑后說,“沒什麼問題,兔子先生就是心情有些不好而已。”
這答案讓弗洛倫絲和蘇故同時一愣,互看一眼后異口同聲,“心情不好?”
……你這隻大兔子,天天不是啃人家弗洛倫絲的花,就是趴她店門玻璃上暗中觀察,時不時還蹦到馬路中間去阻礙一下交通,都快成貝克街一霸了,還有什麼心情不好的?
蘇故低頭默默看着繼續用屁股對着自己的兔子先生,默默吐槽。
“是啊,小動物和人一樣也會有情緒變化的。”寵物醫生明顯是曾經看過關於“貝克街的兔子”的報道,所以笑笑后說,“就連首相家的貓,也曾經因為不喜歡媒體的各種拍照和圍觀,離家出走過呢。所以兔子先生會因為同樣的理由不高興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頓了頓後繼續說,“這種時候只要主人多哄哄,說點兒好話之類的,就能讓它們重新高興起來。”
“那首相貓也這樣好的嗎?”弗洛倫絲聽了,興緻勃勃的問。
寵物醫生訕笑的摸了摸鼻子后回答,“不……它迷上了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這件事。”
傑理可是連首相都不讓碰一下的腐國第一貓呢,還想抱着它安慰舉高高?估計還沒碰到就得被撓上幾爪子。
“這樣說起來,還是我們的兔子先生比較可愛,對吧?”蘇故聽了,伸手捏捏兔子先生冰涼的兔耳朵,笑着說。
才收回手,一直拿屁股對着她的兔子,耳朵抖動了幾下,然後帶着“勉強給個面子”的既視感,稍微向前跑了兩步。又在蘇故三人的視線中頓了一會兒,耳朵抖一抖,這才跑了半個圈,撞了蘇故一下后才去弗洛倫絲面前。
“你看。”寵物醫生笑着對兩人說,“小動物好哄吧?現在心情又變好了。”
蘇故和弗洛倫絲互看一眼,默默扭頭看向嘴巴一動一動的兔子先生。
小動物的心,有時候比女人還更難琢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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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克街,在禮品店霍莉老太太的店外房檐頂端,趴了幾個小時都沒收穫的虎斑豹紋貓慢吞吞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弓身伸了個懶腰后,這才轉身往回走。
尾巴壓得略低,悠閑的左右晃悠。步履輕巧。
就是神情懶洋洋的,似乎在可惜今天也沒抓到像前幾天抓到的那隻鳥,那般美味的食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