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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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已是不歸路,不能勝,活着又有何樣的意義?
這廝能做出這樣的狂賭,孤注一擲,是他性子裏里的血在沸騰,也是因為了解,便是他曾和老魏說定,各自保留血脈,但幾代之後的事情誰會曉得?哪家佔了天下不要斬草除根,劉周,李唐,突厥柔然,覆滅多少王族,直系一個不留!
他心思想定了就呼呼大睡,一覺到了天亮起來,看到宋缺睏乏的摸樣,嬉皮笑臉走去:“二叔,若真有那日,你帶了宗棠兒去海外等我,我定跑的出去,找個島嶼還能做番事業,還愁個什麼呢?”
然後一臉風輕雲淡的走了過去,傳令開拔,主力直去關中,他去見老魏騙些口糧,說的親衛都笑。
不多久,人馬就此開拔,宋缺也隨了大軍前往關中,回去休養生息,鄧海東自己領了武校領一行,向著虎牢關而去,沿途並無話,一直到虎牢關也不過是第二日正午時分,太行懷抱的山西一帶,冷風被兜擋在那山外,因此這關后的一片平原上,居然樹木還不曾凋零乾淨。
太行上有大片楓樹之林,紅葉在日下如火,那山脈蜿蜒曲折由北去了南,不知多少里,似龍盤踞之上,此太行就是前周定下的龍脈,龍首崛起在長安,龍頸隱於瀾滄,龍背拱衛關中,龍尾擺向金陵。
虎牢,是周奪天下后,定河山之五關之一,其餘四關分別是上右壺關,上左函谷,下右潼關,和南荊州處的下左南關,那四關為爪,虎牢在背,長安在首,金陵在尾,沿着西北高東南低的大勢,鎖了龍氣,使得兩河之原富饒,使得天下能千秋萬載。
至唐,中葉,三分漸成,五關只得其四,再後來…
而鄧海東看到此刻雄關還猶在,但兩朝已沒,他仰望着遠處的關隘高頭,被東風吹動的,屬於自己的軍旗,那關被兩邊山頭紅葉襯着,如片火海之中千錘百鍊之精,在西至的陽光下閃着光芒。
微微的秋風過了平原,吹亂他身前戰馬的長鬃,戰馬打了個響鼻,不耐煩的刨了刨身前的泥土草梗,把鄧海東驚醒,他低頭笑罵道:“畜生也有脾氣?”拉回韁繩,挽了馬脖子,伸手揪住了赤駒的耳朵扭了幾下。
邊上的鄧長遠看着他,覺得好笑,問道:“君侯,你這是幹什麼?”
鄧海東沒臉回話,哼了兩聲:“走吧。”當先再次疾馳而去,關后軍馬已經看到,連忙上來引接,又去通報趙山河,趙山河正日常巡於關頭,虎牢關兩邊延續到山脈上也有大段的城牆,成防禦體系。
趙山河此刻就在南邊,隱於西山稜的城頭堡內,查看大弩,聽到通報慌忙下了關,上馬就在關內疾馳,隨即衝上正關馬道從關內沖了出來,遠遠的看到鄧海東就在喊:“主公,主公。”
比起尋常武門,趙山河是鄧海東從魏延手裏救下的,也是跟隨鄧海東最早的,又在他身邊幾年,家族也為關中立下汗馬功勞,鄧海東對他也是不尋常的,看了他大笑:“你慢些,摔了下來許褚要和某拚命的。”
武校領,虎牢關軍馬都笑了起來,興奮着而來的趙山河惱怒,如何又來說這些事情?這廝居然就把臉沉了下來,鄧海東也不以為然,本就和他們幾個鬧的習慣了的,上去用槍敲他的頭盔,轟隆一下,喝道:“看爺沒死失望了?給爺笑一個。”
砸的趙山河都來不及格擋,滿眼的金星,趕緊扶住了頭盔,氣的瞪着他:“主公如何又胡言亂語!”
“閉上你這廝的鳥嘴,有吃有喝快些送上來,軍內藏了娘們沒有,有的話送上來某就不和你計較。”鄧海東才不理他,把大槍戳了地上,翻身下馬韁繩丟給了上來的親兵,滿嘴亂扯着,手也不閑着,去把趙山河扯下馬來,揪了他就向關內走。
口中又在問道:“老魏那廝最近可曾在關下轉悠?”
“不曾,只是前日派出人來問,主公何時到。”
“老魏叫我主公?哈哈,好兆頭,好兆頭。”鄧海東大喜,厚顏無恥的得瑟起來,回顧左右,重重的拍了下趙山河,又險些拍歪了他的護頸後面,打的趙山河一個踉蹌,可憐這虎牢關上下都曉得的,有好手段的主將,居然泥捏似的被他折騰。
其餘人等看了,都沒個笑趙山河的,羨慕還來不及。
除了那班結拜的爺,誰見主公和誰見面親熱的這樣的,他們跟着,趙山河已經跌跌撞撞的和鄧海東一起進了關內,趙山河就在隨口問鄧海東在北邊消息,十八路時到底怎麼風光,鄧海東抓了機會自然要顯擺。
這就告訴趙山河,爺怎麼躍馬的,怎麼運氣的,怎麼出槍的,怎麼怎麼的。
“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嚇壞了,哈哈哈。”笑了幾聲,鄧海東扯住趙山河:“老魏家軍馬氣候如何?”
“剛來的兩支,青龍白虎,彷彿是禁軍的派頭,領軍人物不曉得是誰,現在關外大約六萬人嗎。”
“哦?”鄧海東歪了頭,想了想,看了趙山河一眼,又看看堂下各部,看到酒肉上來了,因為焦急,都是熱的做好的肉乾等,鄧海東最近吃這些都膩歪了,抓起來一塊啃了兩口,飲了口酒,這廝忽然道:“算了,某直接去老魏那邊吃,山河陪着。”
下面各部下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廝卻已經在向外走,長青驚的猛蹦了起來,拽了他,主公也不喊,君侯也不喊,跳腳道:“猢猻,你瘋了不成?逞英雄不是這樣做法。”
各自才全反應過來,除了愣愣的趙山河之外,一起喊:“如何使得?不可。”
鄧海東不耐煩的摔手:“什麼逞英雄,若是兩家現在對面廝殺,爺這樣去就是傻了,他老魏到了關中,難道某敢殺他?除非有吞江東的實力!本是要求人的,再說那老魏沒幾年好活了,萬一臨老搶了某面前干一出,千百年後爺是個配角。”
長遠大罵:“你這忤逆子,給我站住。”
“真的不礙事,不是逞英雄,是去看虛實,他們不敢動某,就如某不敢動他們一樣。”
“就算老魏不會,萬一有鼠輩欲行險博取名望。”
“若不是千軍萬馬,誰能打的過某?對面六萬軍馬,關內一萬軍難道出去擺開架勢會晤,那不傷了和老魏情分!頗多廢話,趙山河,你不敢?”
“有什麼不敢?”
邊上長青怒的揪住趙山河:“小兒!”不僅眼中冒火,嗓子都氣的冒煙,趙山河無奈的看着他,去看鄧海東,鄧海東扯着肉乾:“長青叔,放開。”
“放開。”
“此乃軍令!給爺放開!”鄧海東大步上去,扯過趙山河,出了堂就上馬,甲不曾解,刀還在手,足夠。
劈手又取了邊上一桿大槍丟給趙山河,對了關前道:“開關!不回頭不閉關,正常巡防就可。”
外邊子弟等不曉得是什麼回事情,主公有令連忙傳過去,趙山河就這樣跟着,那邊長青等沖了出來,再看這廝沉了臉的摸樣,不敢再罵了,可是怎麼肯讓他一人去?紛紛要上馬,鄧海東真的煩了,如何越來越不痛快?
大吼道:“全不許動!”便是此刻,就見到他的人望軍心。
明明曉得那是本關的將校,曉得那是他的族內叔輩等,是破陣無雙,和他血戰多少次的武校領,虎牢關上軍馬依舊不約而同的,大槍轟的一下對了他所指的方向放下,刀盡數出鞘,弓手瞬間把箭上弦,彷彿本能。
鄧長青長遠兄弟看了,險些沒吐血,不敢罵這忤逆子了,還是敢咆哮軍前的,對了四周就破口大罵:“你們這群撮鳥,主公要帶了趙山河,就兩個人去江東六萬大軍,你們也敢放?還要殺我們?”
關內大嘩,人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鄧海東。
鄧海東懶得再廢話,撥了馬就走,關門恰已經開了一半,這廝在笑:“那邊定有人看到了,再關門丟了面子,不是好漢,怕個甚子,趙山河。”
“在。”
“某視六萬江東子如草芥,今日就隨某單刀闖營去!”
“是!”
“各自歸位,巡防如舊,關門不閉,此乃軍令,違令者斬!駕!”鄧海東大喝着,天刀向前刺去,戰馬已經衝到了關門后不遠,軍卒連忙把門拉着,沒全開之際,他已經躍出,前蹄踏了弔橋上。
放到了大半的弔橋鐵索被瞬間繃緊,帶動了牆上軲轆轉動,一群力士肩膀一沉,就聽到關上人等發出一聲喊,是鄧海東已經直接躍出了橋去,落了護關溝之外的山東土地上了。
那道坡向下,鄧海東在疾馳,趙山河心中熱血沸騰,握緊了大槍跟着他也躍出去,隨即向著關下跑去,關上人看着,那兩匹馬漸漸並肩而馳,遠處已經有人迎來、
“這,這是?”
“明光甲,這是?”
趙山河大喝:“勇烈君侯,北掃虜廷之後,特來拜會魏公!速去通報。”
對面江東子看的眼珠凸出,勇烈君侯來見主公,勇烈君侯兩個人來見主公?前面的看的到那明光甲,那神駿赤駒,更看得到那廝的摸樣,雙眉如劍目似郎星,下頜短須,尤其那去了盔的一顆光頭,和馬鞍邊無鞘的雁翎。
當真是他,但就是他兩個人?前面沒來得及反應,他微微減速還是已經過身,後面的連忙拚命打馬向著大營方向而去,鄧海東繼續慢慢減速,只和趙山河並肩,後面那幾個江東子都跟着,不敢越前馬身。
不過實在憋不住,一個小子壯膽問:“當真是驃騎虎子?”
鄧海東詫異的回頭看着他,問道:“恩?有人在江東假冒某的名頭干過歹事?”
關中子吃夠了他的苦頭,江東子不曾習慣他的套路,被這廝說的,那小兒胸口發甜,好險落馬下去,鄧海東卻哈哈大笑起來,邊上趙山河喝斥:“不是我家主公,誰有如此氣概?”
本為他氣勢所懾的幾個江東子,在後在側看着他兩人兩馬,而前面自己大營連綿多少里去,回頭再看看,關上一切如常,不過關門大開而已,怎能不心折?有人憋不住低聲喝道:“君侯好膽色。”
“什麼膽色?是老魏光明磊落。”
聽他贊主公,他們也欣喜,又一江東子問道:“君侯,你們在北岸真的殺盡了柔然?“趙山河冷笑:”我家主公連胭脂山也一把火燒了。“鄧海東點點頭:“二十年,三邊子民再無外患之憂,這是某能為河北蒼生做的。”
幾名江東子看他,說再贊,就是冒失了,佩服也只能放心裏,眼中卻是火熱的,他們屬了太史慈部下,軍心一向要渡河北去廝殺,可惜難行,今日得見和他們地位天上地下的勇烈,能交談幾句,已值得銘記終生!
他們就此沉默,心中的感慨不為人知,鄧海東也不和他們再說什麼,和趙山河一起馳騁,這個時候前面斜次里有一片人迎了上來,是一將,手中無刃,面色黝黑,扎了一紅色英雄巾,不曾帶盔,邊上江東子說這是太史慈。
那將軍來到了面前不遠,一直不眨眼的在打量着鄧海東,鄧海東平靜的看着他,緩緩的拉住了馬,天地之間彷彿安靜了下來,太史慈眼中有壓抑不住的驚訝,他在看着看着,終於眼中驚訝懷疑變成的肯定。
神色幾番變化后,太史慈恭恭敬敬的抬起手來,對了鄧海東致禮道:“江東太史慈見過君侯,此生得見君侯,此刻得見君侯,幸甚。”
“將軍客氣了,前周名帥之後,今日江東虎將,果然好漢。”
太史慈面色泛紅,勇烈也曉得某?連忙說不敢,字字由衷的道:“天下何人敢在君侯面前稱虎?君侯折殺末將了。”鄧海東大笑起來:“難道還要避諱不成?說你是條好漢就是條好漢,不來這些虛的,你要避諱也要去避諱你家老魏去。”
……江東子弟人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太史慈心想,魏延常常痛罵這廝,當真不是虛言?苦笑着只能再拱手,恭敬去了些,親近之心卻不由而生,他對了鄧海東問:“君侯此來?”
“剛剛到虎牢,山河這廝就拿些肉乾來,一路廝殺嘴裏都淡出鳥來了,就來這邊騙點好酒肉。”
太史慈終於撲哧一笑,他笑了,一直憋了的江東子們也都笑了起來,這就請他前行去,太史慈在邊上陪着,自然問河北戰事,鄧海東隨口就和他說了些許,正在說著的時候,前面又一撥人來,趙山河眼睛尖,看到是魏延。
魏延疾馳而來,也不敢相信,但他認得鄧海東,見了面豈能不問個好?鄧海東對了他嬉皮笑臉:“魏將軍氣色不錯,山東水土養人嗎?比了江東如何。“魏延曉得是在諷刺自己等,奪山東卻不去戰河北。
從魏虎臣來后,他也有了悔恨,這是他的心結,偏偏那戰河北的勇烈問的,他難道還發火?臉色尷尬的哼了哼,鄧海東大驚:“魏將軍牙疼?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魏延曉得這廝,直接就拱手了:”君侯請。“
鄧海東佔了上風,因此得意,又去問魏延今天吃的什麼,吃的肉,那昨天呢?還是肉,哦,那你們天天吃肉嗎?魏延直接打馬向前了,口中喊着:“君侯稍緩,我去通報主公。“惹不起他,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可憐趙山河就在邊上咬着牙忍着,江東子們也要崩潰了,太史慈卻是個直脾氣的人,等了魏延走後,又笑出了聲來,此刻魏虎臣勃然大怒,站了起來:“小兒兩個人來?這廝無恥,不去接他,要他自己進來。”
“主公不可失禮啊,反而為天下所笑。”
“什麼失禮?這廝裝什麼好漢,惹急了老夫,這就不要臉面去亂箭射死他!”魏虎臣咬牙切齒的咆哮着,在帳內轉了幾圈,這番狠話就是他手下也不信,轉了三圈后,魏虎臣擺手:“贏了就來顯擺?一切如舊,這廝來騙酒肉的,速去準備。”
果然他是知己,不多久魏延進來,說了幾句,魏虎臣也得意洋洋:“老夫就曉得這廝,早叫人準確去了。”魏延看着叔父在忙碌着,他好奇的去看,卻看到叔父正在翻着玉佩一面,在換了紅繩,口中還在念叨:“這廝混賬,還要補給他女兒賀禮。”
魏延無奈的看着叔父,魏虎臣又起身來:“你去告訴他,某在調新得的青州生魚汁配,要他速來。沿途不可阻攔。”當真要去下廚,魏延已經徹底絕望了,不敢再說什麼,踉蹌着出了帳上馬,狠狠的一打鞭,去找那殺千刀的去。
老魏當真去了後面,那些雜役等見了主公親來,手裏還拿着一卷書,都傻眼了,老魏要他們各忙各的,他叫了一人,然後對着書本要他找來材料,就開始在那裏慢吞吞的搭配,試了一次不成,又再來過,口中繼續念叨:“小兒可惡,吃的你腹瀉才好!”
終於試的差不多了,叫人也嘗了之後,魏虎臣要人去取了保養着的鮮魚來,持着廚刀,去了魚兒頭尾,拿出鎮帥的功夫刀光如雪,而那魚肉紛飛落下,片片薄的能見人影,魏虎臣看了在看,在盤內擺好,又觀賞再三,口中忽然又罵:“那廝只曉得殺人放火,懂什麼風雅?”洗手,令人端去帳內,舉步而出。
才到前面,一群戰馬衝上了馬道,那廝嬉皮笑臉的在喊:“魏公,魏公,年前且來看你一回,可有酒喝?”江東子集體失聲,而帳下還不曾吃他口水的親衛們都麵皮抽搐,老魏已經冷笑起來,說道:“給老夫點將,灌死這廝,省的看了心煩!”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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